双手掩双眼

　　５．

　　为了岔开变性话题，许元花了不少气力。小程对变性这话题上特别有兴趣，不过不是她自己，而是不断跟他说。许元常怀疑自己在小程眼中是弱小的女孩子。

　　或许，在她眼中，比她没能耐的人都被归纳为女性吧。

　　“到了。”跑车停落于一座颇有古典风味的洋楼前，看起来不像一间餐厅，倒像有钱人的家。“今天吃私房菜，有人推荐我来。”

　　按了门铃不久，有位中年女性亲切的领他们进屋。房间的内部装修很豪华，显然请了有名的室内设计师设计，并从外国购置。小程虽常带他去不同的高级餐厅吃饭，大概是穷到骨子里的原因，直到现在，他仍不懂欣赏当中的价值。其实只要住得舒适就可，何必花这么多时间金钱去装潢。有钱人的心思要求，难以理解。

　　反正劝服不了小程享用大众化的餐馆，就只好被她领着鼻子走。她去哪，他跟到哪。

　　理所当然，整个饭局由小程拿定主意。她点什么，他吃什么。至于价钱，不用知道，反正小程自己去结账也不愿他知去纠结当中的花费。不是没尝试次提议回敬请她吃饭，结果收到对方的白眼外加一句：我养你不起？

　　好，即使她财多豪爽。正常的一个女性，也不该如此回应要请她客的男人吧？碰壁多了，许元甚至佩服小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女人，奉行自主权得彻底，完全无视别人，我行我素地生活。尽管中学时期已察觉她跟别人是不同，没想社会都无法磨平她的棱角。这是当老板的优惠待遇吗？

　　品尝过美食，后续自然是喝酒。男人喝酒，该是一群人。这样才有热闹，才够气氛。偏偏因为小程的关系，许元与原来不少相熟的朋友都疏远了。幸好小程一个足够顶替很多人。中学毕业那年家里出事，全靠小程罩着，他跟弟妹的日子才不至过得困苦。那年他们都是刚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他却只懂在医院里茫然的抱着弟妹，不敢看父母的尸首，也不敢面对闪过不停的白灯。那些烦人的记者是小程打发，父母的身后事也是小程一手包办。

　　小程对他说，你只要安慰你的弟妹就好，其余交给我。

　　反正他不是读书的料。也没等考试发榜，已疯狂的出来寻找工作。他不愿欠对方太多，故拒绝小程安排。进了一间公司当跟车，几个月后，又被人提携开始坐办公室工作。小程一直介意他回绝工作的事，她不懂他的理由，而他亦不打算让她知道。

　　几年前的他绝对会沦陷。他有自知之明。小程对他的温柔，并不是自己应得。这些都该属于那如白花一般的女孩。他只是一时走运，赶走了女孩一晚的梦魇，才得到这份珍贵友谊。假若他对她产生什么联想，就是他不该。甚至破坏双方建立已久的感情。他不敢尝试改变，最重要，他也配不上。

　　他与她的关系，一直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所以他知道，不论忘记或放弃自己爱的人皆是困难痛苦的事。许盈为爱而赌博，赌上自己的未来及那无辜的孩子。听起来那么的不智那么的笨。但这些都不是能自主的事。爱上，就会因它而受尽折腾。

　　喝了几杯鸡尾酒，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她一直深爱的女子，突然间凋落。看见对方沉默的盯着酒杯，他突然鼓起勇气道：“喂，小程，都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不愿尝试放下？你的未来是向前，不是往后望。”再如何怀念，报复，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对方少有的大笑两声，眺望远方，“你就是这般可爱。难怪嘛．．．只可惜是男。”

　　这是那星球的话，压根儿没把他的话较真。许元横扫了对方一眼，认真说教。“你给我听着！你都快三十岁，难道这一生就守着那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吗？你长得再漂亮，也敌不过时间。男人什么年纪都爱十八岁，若那时候你他妈的后悔了怎么办？就今晚！今晚就挑个好的，是男是女我都不管你，你懂得善待人就好！”

　　光说没用，连忙拉小程起身，真的把一整条街的酒吧一间一间去找对象。把最后一间都逛完，许元泄气得很，怎么要找个能跟小程匹配的人都没有。

　　“许元．．．那是没可能的。”小程轻笑了声，没了冷淡的神情，温润墨黑的眼睛略带哀伤。“除亲情外，你还不懂爱。所以无法了解我之前的痛恨，及现在的矛盾，也看不见你身边人的忍耐。”

　　他怎会不懂？他默默仰慕的这些年，究竟是谁在忍耐？许元不敢则问，只是隐忍的盯着小程，想从她神情中猜出什么来。然而对方突然收起所有表情，摆出万年冰山的模样的看着他后方说：“你来了。”

　　“你干吗又带他喝酒？”熟悉的声音，许元立即知道是谁。惨了，今晚必定要受罪。不禁带点愤恨瞪着肇事者。虽然那几杯酒都很好喝。

　　小程冷冷的答：“你哥的喜好活动还得要你顾问？”两人之间似要一触即发，甚至擦出火花的错觉。

　　“．．．小时候你不是很敬佩小程吗？怎么长大就不敬了？是不是年纪再大些，连对哥都如此．．．”许元颤着指头，指向青涩的少年。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嫌弃，就觉生气。女大不中用，想不到连男的都是如此！心里有些酸楚，枉他辛苦拉拔他们长大。虽没奢求什么，至少也该多关心尊敬他。

　　“你又胡想什么。”少年完全无视他满眼怒火，拉着他走。“一身酒气还不快回家！”

　　眼见自己被拉出大街，许元一下子脑子清醒。“喂，回家是这边么？怎么你都学不精，小程她有车，有顺风车不坐，偏要跟别人挤公交车？”

　　少年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许元就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何时跟小程不对头。他还记得，小时候的许城虽爱黏着自己，但不时崇拜的说，姐姐很厉害，长大后要像姐姐般厉害的话儿。

　　小程利落的把他拉回身边，嘴角向上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明天怕要加班，我先载你们回家。对了，别忘记喝柠檬汁。”许元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能成功把爱慕转化为家人般的重视，全因他在她跟前几乎没有男性的尊严！那是什么溺爱的神情！靠，害他都发毛了！

　　“你倒是把我哥当作女的看待。”许城的适时开口，让他更感困窘，虽然也不至要生气，但话也不好说得那么直接吧。

　　小程瞇起眼睛，甚有挑衅的味道。“小子，你除了天生带把外，有什么条件较我优？”

　　哇塞，这位更狠．．．．．．许元不禁扶着额头，“两位，夏天这么热，你们还要玩火吗？”很好，成功换回大家的视线。还瞪，瞪他有屁用，话是冷了点，可他是为大家的脸子好，别丢脸丢到街外面。当位成熟心宽的大哥真不容易。不过，他应该离这不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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