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寻

　　“咳咳咳。”遣了暗云暖雨去熬药，发觉自个儿身子已经孱弱到不能再孱弱的地步了。已经到了动也不能动的地步。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液，可她连拿手帕的力气也没有了。
　　此时，窗户不知被谁打开了，一道黑影藉由窗户闯入屋子。
　　柒晴想喊人来，却没有力气大叫。
　　黑衣人缓缓接近她，一双纤细的手抚上柒晴的脸：“小美人。就是你这么不幸中了十里莲殇啊。真是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啊。谁让你得罪了我妹妹，日子自然是不好过。”
　　“你怎么知道……我中了……十里莲殇……你……妹妹……又是谁？咳咳……”柒晴虚弱地问。
　　黑衣人笑：“因为就是我给你下的毒啊，我当然知道了。至于我妹妹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慕九，字子期。”
　　“慕九？”不悦的蹙眉，似乎是在抗议什么。
　　黑衣人摘下面罩，是一张连女子也自愧不如的脸：“不要老是皱眉啊，一直板着脸会变老的哦。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你……”柒晴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慕九无奈摇头：“毒性已经蔓延全身了吗？你还真可怜！喂，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十里莲殇的解药给你如何？”
　　“我才……不要……告诉你。”柒晴扭过头，十分倔强。
　　慕九有点头疼：“宁死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有骨气，我更欣赏你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就是那个和亲的公主柒晴吗？”
　　“你知道……还问我……”柒晴恶狠狠地瞪着他。
　　“就是要你亲口说出来才有意思啊！今天就算我吃点亏，就把解药给你吧。”慕九掏出一个小青花瓷瓶，从中倒出一丸药，硬塞入柒晴的嘴中，“好了，南宫大美人，我们后会有期。”说着，又飞身从窗户出去了
　　那药丸渐渐地滑入食道，慢慢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腔扩散。说也奇怪，这药好似灵丹，一吃下去，四肢便渐渐有了力气。
　　“慕九……慕九……”柒晴在心中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却还是记不起任何有关的消息。
　　不过半日功夫，静王妃中了奇毒却又恢复的离奇故事就传遍大街小巷，成了说书巷子里最新的一段故事。有人说静王妃是天仙下凡百毒不侵，也有人说其实是静王爷一夜为静王妃奔去西域讨要解药，更有人说静王妃是制药圣手，自己配了解药……众说纷纭。你要问谁传出去的，当然是路过送解药又闲着没事干的慕九同学……
　　“你！”弥伊的手攥到发白，“你为什么把解药给柒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布这个局准备了多久，甚至违逆了我最重要的人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你还……还把解药给她。”
　　慕九轻轻扬眉：“谁让我看上那个南宫美人了。”
　　“你！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求求你，别给我添乱可以吗？”弥伊推搡着慕九，“走，现在就去在下一次毒。”
　　慕九甩开她的手：“弥伊！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髓湮成了什么样子！你是世上最接近神的人，应该无怨无恨，无爱无悔。可是你呢？居然为了他堕落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寒。我一直希望你能当上父亲的职位，我所以才会帮你。可是你……”
　　弥伊愣在原地，泪水流了出来：“我早就堕落了。堕落的心甘情愿。我是不是最接近神的人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慕九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我放弃了仇恨，放弃了荣誉，放弃了尊严，放弃了一切，我只为了让你好好活着。
　　那年最后的生死诀别，能否在来世重写。
　　“我变了吗？我变了吗？……”不停呢喃着这句话，耳边还在回荡着见子离的声音，失魂落魄一般的表情，不知不觉走回了圣堂。
　　圣堂的布置依旧如初，圣洁而又神秘。走到最中心的占星阵，遣了圣堂中的一个祭祀去找髓湮。又散了所有的人，独自跪在占星阵中，涣散的目光一瞬间变成了有神。一手捏着咒符，一手开始在空中画阵。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帮他了吧。
　　在乎去死吗？心中不由地问。
　　我已没有拘束了，淡漠了亲情，得不到爱情，看不见友情，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她在心中冷冷的反驳。
　　这就是你以死为祭的原因么？
　　我宁可成全我最想成全的人最大的心愿。
　　嘴角溢出了鲜血，五脏六腑仿佛有一种被抽空了的感觉，她微笑着向后仰去，四肢软了下来，却有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她。“主上……”她微笑着挣扎着喊着这两个字。
　　“……”慕九看着自己傻傻的妹妹，什么也说不出。
　　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完全看不清来人：“主上，……弥伊……只能为你再做一件事了……弥伊是不是很没用……你说好的……等弥伊长大了……你就会娶弥伊的……但是……弥伊啊……等不到那一天了……主上……”
　　慕九哽咽了，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竟落了一滴泪，打在了弥伊的脸上。
　　“主上……你……哭了？”弥伊的笑意更深了，“你……为弥伊哭了……弥伊好高兴……主上……谢谢你的……眼泪……谢…………”
　　怀中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慕九抱着她的尸体缓缓走出圣堂：“弥伊……你睡吧，睡了，就会看见爹娘的……”
　　“死了么？她自己还不知道，她早已是一枚弃子。死了便死了罢。”髓湮懒懒的望了一眼景若识，“你呢？最好明白一点，我身边只留有用的人，无用的人，早晚都得死。”
　　“是。”景若识欠身行礼，然后退下了。
　　未等他完全退出屋内，一抹黑影从窗子飞身进来，一柄长剑，直直刺向髓湮，景若识眼疾手快迅速上前用身子挡遮住髓湮，自己却生生受了这一剑。
　　那人眼见着刺杀未遂，瘫软了下来，血沿着剑沾上了她的手，她一片慌乱：“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
　　景若识虽身受重伤，却十分凌厉的揭开她的面纱，垂地的乌发，清丽的五官。景若识一惊：“见……晓？”
　　“髓湮，弥伊在你眼里竟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么？弥伊为你付出了一切，你都不知道么？”少女目光不似弥伊涣散，却像一把刀。
　　髓湮微笑，缓缓起身：“他不是弥伊。”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记住我的名字，见葵儿。”说着少女又飞身逃了出去。
　　景若识想追，却被叫住。髓湮露出了冷笑：“又有一枚好棋子了。”说着揽过景若识的纤纤细腰，附在她的耳边道，“一枚比弥伊更好的棋子。”
　　“见葵儿，这个名字也曾听弥伊说过一次，是她的双生子妹妹，据说他就是见子卿口中最具有天赋的占卜师。其的能力，不可估量。只是因为他对尘世的执念太重，不宜修行，所以才没有当上弥伊的位置，但是……”髓湮抿了一口水，“如果真的能让他拼弃俗念，她前途必定不可估量，甚至可以踏入神道……”
　　景若识眼眸一动：“踏入神道？那个小丫头？”
　　“呵，若识，很快你就会知道。”髓湮只是微笑。
　　葵儿，心澜如沧。
　　“葵儿，你还是去了。”慕九眉头一紧，似乎是有几分生气。
　　见葵儿鼻翼微张，几乎要哭了出来：“姐姐为了保护我，一人担起了所有的责任，现在她死了，我还不能为她报仇么？你们为什么都恨不得我藏起来，让我永远不见天日。我偏偏要让那个髓湮记得我，我还要超越姐姐，我也要让髓湮试试从云端跌落的味道……”
　　“葵儿……”慕九摇头，“心存怨恨的人即便有再高的天赋，也是不可能超越弥伊的。”
　　见葵儿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半晌才说：“那么，就试试吧。”
　　那么，我们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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