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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晨露未晞,睿亲王斜倚在窗棂,雪白的衣摆垂下,细风撩人,牵引着细碎的花瓣儿散落,殷红的,倒像是特意点上的。
“公子,您是在这呐,”十五六的女孩子嗓音是出谷的黄鹂,“老爷请您去花厅呢。”
“……我不是小偷……不是……我只是……”
将近花厅,里面的哀嚎直直入耳,细细听来,这声音倒是耳熟得很。
凤盟主一见明若踏进了花厅,便拱手道:“劳烦公子了。此人是昨晚捕获的擅入者,据他所言,是来寻他逃家的二哥,在下生怕误伤了公子亲眷,特求公子加以辨认。”
那少年见明若却是一脸光芒,嚷嚷:“二哥,好二哥,你告诉他,我是你亲弟……”
明若转脸微微一笑,明明是和煦如春风,那少年却森森感到彻骨寒意。“你是来寻离家兄长,怎的来了这千里阁?小小年纪,满口谎言可行不得。”
“二哥,二哥,是我的错,我……”
任那少年鬼哭狼嚎道了歉,明若对着凤盟主温和一笑:“此人区区不识得,但念在年少,严惩倒是不必。”
“那依您所见?”
“严惩不得,可也需小惩大诫,便将少年予区区为奴一月罢。名字,便叫做,小砂子罢!”
少年目瞪口呆,半晌回神,惨叫:“不要啊!!!!!”
京师,宁府。
只静静坐着,泪水便悄然流淌,像淅沥的雨,打湿妃色的袖,沁染成凄惶的朱砂。
宁昭听闻长公主驾临,慌张张拜见时,见着的,却让他震惊。
宁昭素来知道这皇恩浩荡的公主侄女儿如何骄傲坚忍,竟从未想过流泪这般无用的情绪竟在脉蓝身上上演。
心慌意乱,竟忘记了礼节,直直上前:“蓝儿,出了什么事?”一瞬间,心思翻转,连皇上驾崩也想了一遭。
脉蓝背过身,锦帕拭去泪,转身强笑却愈发使得宁昭心下着慌:“蓝儿,许是我高攀,但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唯一的孩子,你若是有了任何麻烦,舅舅自是义不容辞。”
脉蓝惨淡笑道:“舅舅,脉蓝惹上了,是大麻烦。此次来,本是要劝解舅舅的。”
“怎么?”
“脉蓝,许是惹上了未来的皇帝罢。”
“胡说!皇上从未定下太子人选,何来的狂徒竟是敢称是未来皇帝!”
“脉蓝不怕身死,却是深恐背上惑主□□之罪。”
“是明荻皇子。”宁昭深吸一口气,“他对你说了什么”
将那日花亭之事如数道来,直将宁昭气得浑身发抖,杀气四溢。半晌,他道:“蓝儿来此定是定好了方向,可否说来听听。”
“我想见外公。”
宁昭再次震惊了。老爷子不见人已逾三载,起因正是为着皇位。
脉蓝年幼时便是老爷子藉由职务之便暗中教习,老爷子一心想着脉蓝登基称帝,三年前却是被脉蓝拒绝,一怒之下,闭关竟是再不见人了。
脉蓝求着见老爷子,竟是刺激之下,生了争霸之心?
送着脉蓝进了西风院,看那少女背影坚定,脊梁挺得笔直,那是坚定了决心的姿态,不可撼动。
宁昭之所以不进这院子,不仅是因为老头子不肯见人。这院中杀机四伏,凶险无比,踏错一步便教你万劫不复。宁昭自认为没那本事能竖着进去,再竖着回来,比起破解五行八卦,他对如何玩死大皇子更有兴趣。欺到我宁家头上,纵教你生不如死!
宁昭停了片刻,心下又是忡忡。父亲生性凉淡,却对蓝儿喜欢得紧,甚至潜入宫中亲授蓝儿,这爷孙亲密无间,可在数年前,父亲恼火而归,隐居在这偏僻一隅,又将这布成虎狼险境。
罢,罢,宁尚书沉吟半晌,父亲仍是疼爱蓝儿便是了,长风一笑,负着手,悠闲地晃开,嘴里悠游哼道:
“柳依依,雪霏霏,妾倚楼头醉,痴看罢千帆过尽,遥想罢白云悠悠,郎怎知,夜宿青枫愁上浦,共看明月几分情。流光好,白驹过隙时荏苒。切莫迷了千金美,失了胭脂黄花醉……”
“明荻这厮欺人太甚!”老头子火冒三丈,一掌狠狠拍向桌案,顿时将那颇为坚固的楠木大桌化为齑粉。
喘息片刻,方才将那滔天怒火强压下去,恢复了那一身道骨仙风的做派,神情淡淡道:“老头子自会帮你……”
“不,外公,远远不止。”
“哦?”古波不惊的干涸心灵有了一丝激荡。
“脉蓝,我脉蓝要的是,”
霸气,王者的霸气!宁老头双目精光暴射。
“问,鼎,天,下!”
“哈哈哈哈……老头儿我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
当天边被烧灼得一片热烈时,脉蓝与隐匿良久的宁老头出现在西风院口。
素来清瑟的西风院外有几人静静等待。宁昭携同妻儿一同候着老父亲出关。这全家合满的喜乐,使得淡泊如水的宁老头也是五味陈杂。
去团圆饭的当口,一少妇挨上了脉蓝。这少妇虽及不上脉蓝,却凭着似水柔情的温婉模样让人心下多生出了几分怜惜。
“蓝姊姊果然最厉害,出了名的倔脾气太师竟被您请了出来!”少妇仍带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引得脉蓝微微一笑,送了个小小爆栗:“小丫头都嫁了人还没点正经样儿!”
这少妇是宁昭长子宁楚碧的发妻,永嘉公主暮云,嫁入宁府也逾半载。
“暮云,我家大表哥待你如何?若欺负了小暮云,姊姊定会大义灭亲!”暮云是脉蓝少有的待其真心的父氏亲族,要不,她又怎会费尽心力让暮云远离纷乱宫廷,嫁给了她那宁家里出了名正直的大表哥!
“姊姊,”暮云红透了一张芙蓉面,小嘴轻嘟,娇嗔的模样却是一派天真烂漫。
“蓝儿,你又在欺负暮云了,”吏部侍郎宁楚碧有着一系列美称,什么“最年少英俊的状元郎”,什么“最年少有为的侍郎”“最佳夫婿人选”,而在与永嘉公主成亲后,有多了一誉称——“最佳妻奴”。
“大哥,你又妻奴了么?哎~”流腔流调跟在宁楚碧身后的一团烈火是宁家小弟,兵部侍郎宁楚殷的身材却是颇为娇小,有着与脉蓝六分相似的脱俗面庞,殷红小嘴却总吐着街头流氓的油腔滑调,硬生生毁了那份清雅超俗的仙子美妙。
宁楚殷与脉蓝都喜好殷色衣裳,容貌又相仿,站在一起,倒真像艳冠群芳的并蒂美人花。脉蓝着红,是静止的火,将那份清傲托得神秘,托得孤高。楚殷着红,却是燃烧的火焰,将生命化作火焰,燃得热烈,燃得奔放。
热烈喜庆的饭局后,楚殷送暮云回房,赶回书房时,宁家会议已然开始,便寻了下首的位置,与楚殷坐在一起。
宁楚殷一身痞气在宁老头也是毫无收敛,山大王一样的坐姿却偏生被被他做出了几分娇媚。目无尊长是宁家的优良风骨。楚殷大咧咧开口:“蒋关那死老头,老子早看不顺眼了!只提拔自己亲信,老子若不是战功过硬,早被他踢得不见踪影了。”
楚碧微皱了眉头,道:“蒋皇后干涉朝政,可都在暗中,想搬倒可是不易。”
“那便制造机会让蒋皇后露出马脚。”脉蓝神情在烛火明灭下看得不甚清楚。
“蒋家势力庞大坚固,蒋皇后精明阴毒,蒋关善战英勇,俱是不易对付。可他们却有一处致命伤——明荻。”全家目光灼灼,神色间尽是跃跃欲试的蠢动,“蒋家太宠明荻才教出了仙子这专横任性的蠢样。”
宁昭接着道:“明荻是个蠢货,与我们而言却是再好不过。软肋还是露出来的好。”
“最好还要扩大化。”宁楚碧温雅的面庞在摇曳烛火下生出了些许狰狞的错觉。
“所以——”脉蓝四下一望,宁家人俱是屏息,一脸邪肆,五人同声,“太子!”
“啊哈哈哈哈哈……”宁楚殷笑倒在椅子上,“老子要让蒋家断子绝孙!”
宁家沉寂低调行事已有十数载,却不代表宁家人嚣张的本性有所收敛,反而经过成年积淀愈发邪肆,只缺了一个机遇——脉蓝这事便是导火索。
宁家曾权极一时,蒋关兄妹秉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对宁家很是打压,尤其是身处兵部的宁楚殷虽保着侍中的官位,权职却几乎被架空,更是倍受蒋关之子蒋陌的滋扰。蒋家与宁家这梁子结大了。
“身为宁氏,难道只有搬覆蒋贼这鼠目寸光?”太师威严而又冰冷的噪音冻得宁家数人一阵哆嗦。
“!”宁昭一愣。
“?”楚碧皱了眉。
“哈?”楚殷呆呆张着嘴。
“族史!”宁师道。
楚殷乖乖举起一臂:“前朝末年,我族归顺开国皇帝,为其打下半壁江山,后封爵,归隐。
三王乱时,我族族长追随三王之一蔺王助其登基,而后,归隐。”楚碧接口。
“圣上少时势弱,我宁家全力支持,保其登基,父亲晋封太师,遂,我族大隐于朝。”宁昭心下明了,不禁有些苦笑,蓝儿这丫头未免太鬼。自己善感,便以情晓之,颠覆蒋氏;父亲薄情,便以天下诱之,争霸皇权。
老爷子噙笑,傲视群雄的模样一如当年沙场驰骋:“我宁家子弟从不屑做那之臣,乱世方是我族宏图一展之时。”
收起优雅,浮华,是一片肃穆,所有人站了起来。血脉相连,相似的眸中是坚定,是疯狂,是血腥。
宁氏族长宁太师行下大礼:“宁氏三十六代族长宁行琛认主雷脉蓝,助以登极。”
宁昭等随上:“宁氏三十七(八)代子孙认主雷脉蓝,助以登极。”
脉蓝静默,百感交集,俄而,双膝着地叩首,凤目盈波:“脉蓝,同属宁氏!”
好一句“同属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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