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音

　　“小寺，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父亲身着阴阳师的道服，端正的坐在我的对面。没有带瓶底眼睛和草莓围裙的他让我有些不习惯，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反而感觉有些怪异。
　　“嗯。”
　　交接家族［林］的族服和结印，代表着继承家族事业。
　　“我本不想将你卷入这场不详之中，你若是继承了，从此刻开始你曾经的生活将覆水难收，你设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爸。”我打断他，“我想得很清楚。”
　　父亲缄默了，他沉重的看我一眼，语气平缓却有力。
　　“一旦完成交接，你的记忆就会完整，无论你是否愿意想起或者相信，它们会从此陪伴你度过余生。”
　　“我知道了，臭老头，快点结束吧。”我故意大声催促他。
　　“知道了啦～臭小子。”
　　此时，秋末。
　　秋风卷残叶，院落之中一片萧索。
　　此刻，我的心中也如被狂风席卷的残枝败叶，零落的不堪一击。
　　就是我完成交接的那一瞬，翻涌的记忆冲破封印的那一刻。
　　我忽然看见好多张脸。母亲。父亲。一些莫名其妙的存在的物体。
　　还有，北介。
　　无力。于是索性倒在地上，任凭父亲在一旁焦急的呼唤我，也不做应答。好累。原来背负如此之多记忆的感觉是那么的累。就让我这样休息一下。

　　“小慎！小慎～你等等小律嘛～”
　　一个长相十分讨喜的小孩，不过长了两只白白毛毛的狗耳朵和长长的白毛尾巴。
　　“小律笨死了。”
　　那个长相像极了我的小孩，回头对那个自称小律的男孩吐舌头，一脸调皮捣蛋的样子，倒也一点也不像现在家庭煮夫的样子。
　　“慎也，这是哪里来的孽障。”
　　一个威严震慑的声音，叫小慎的男孩立即停止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立正站好，面对着面前高大的身影。而小律，被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小慎身后瑟瑟发抖。
　　“父亲，这不是孽障，这是我捡到的小狗。”
　　“哈哈哈。”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声震的胸腔都在抖动，洪亮的声音在宽阔的胸腔之中共鸣。“那个哪里是什么小狗，分明是只雪狼。”
　　“那么父亲，我可以留下他吗？”
　　那男人审视着从慎也背后偷偷露出脑袋的小律，推测着：“他就是最近出现的荒神吧。”
　　“什么是荒神？”
　　“是带来灾难的神明，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才不是呢！小律不是那样的！”慎也张开手护住身后的小律，激动的辩解着。
　　“哈哈……那可能不是他本意，却是他难以逃避的命运呐。而他愿意跟随你，也是命运之趋。或许让他留下，也是个好的归宿。”
　　“我可以留下他了吗？父亲，真的吗？”慎也兴奋得来不及得到他父亲的呃首肯就拉着小律跳越起来。
　　“等一下。”其父突然吓住两的跳动的身影，“你，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律。”慎也抢先回答，“是我给他的名字。律。”
　　“我问的是你的真名。”
　　小律缩在慎也的背后，谨慎的盯着其父，小声的回答：“不能说。”
　　“就是的，不能说的。”慎也也认真的帮腔。
　　“那么说你是知道咯？”其父和煦的问，一脸慈祥的样子。
　　“我不知道，但是小律说，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你就不会好奇？”
　　“会，但是我要等小律甘愿的告诉我。”
　　那是一个比较古旧的时光，神秘又古朴的神社被葱郁的绿色包围，明朗的阳光散在整个画面，好像还有蝴蝶飞，好像还有花香。
　　分明是美好的画面，可是为何能感觉到隐隐的忧伤。
　　这不是我的回忆。
　　“那是我的回忆。”
　　“父亲？”
　　父亲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面还剩余一些昏黄。
　　他一直守在我身边。
　　“你在阅读我的回忆，我知道的。”
　　“对不起，我本意并不是……”
　　“我知道。”他打断我，“是因为你想了解一个人。太想了解了所以动用所有方式。现在你有这样的能力，可能是别人一辈子修为都得不到的。重要的不是能力，那是天生的。重要的是内心。”他的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我胸腔偏左的位置。
　　我沉默，有些不知所措，还沉静在刚刚看见的回忆之中，大脑当机。
　　“北介翔。虽然不是真名，但也是能够表达主人讯息的名字，从这个着手，而捕捉到了位置最近的信息，是很合理的。”
　　父亲似乎也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他的真名叫律，是我给的。那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给一个荒神命名意味着一生羁绊。那时候父亲只是说他跟着我是好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给别人说他是我的弟弟，叫藤野律。藤野是家族的次姓，在一些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场合使用。因为姓名是术士最重要的东西，若将姓名告诉有法术的人，尤其亲手写给他，就等于将生命交予他人手上。
　　小寺，你的真名叫［林寺也］。之前你的能力没有得到释放，一方面是我在压制，另一方面就是你不知道自己的真名的原因。”
　　我仰着头，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笑，“小时候老是被你教训，现在比你强了，你也制不了我了。”
　　“不全是。虽然有些方面我不及你，但是［魔音］这个能力还是在你之上的。虽然你天资很好，但是我有后天修为。”
　　“［魔音］？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一般的声音。声音本生就有很强烈的暗示能力，拥有灵力的人就能吧这种能力释放到最大，达到［控制］的效果。尤其加上被控制者的名字，效果更显著。”
　　“所以小时候那么听话都是因为你给我强加暗示了？”
　　“不见得你有多听话，你天生抵抗这种暗示的能力很强。”
　　闻言，我又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很久，没有和父亲这般亲近了。似乎，是从母亲离开开始。
　　“爸。你说，北介……不，藤野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话的时候我有些犹豫，因为隐约觉得会触碰一些血淋淋的伤口。
　　“你想问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嗯。”
　　父亲转身靠在床边，单手支撑，也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律那个家伙呢……很乖巧，很天真，很聪明……”
　　“切，”我迫不及待打断父亲的话，“才不是……”
　　“呵呵，是你管不住他。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每天跟在我后面跑的小白狗。一开始我并不明白，我父亲所说的［他在我身边是好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懂了，我身上的［纯净］和［治愈］的能力能与之［灾难］和［毁灭］的能力相互抵消，只要他在我身边，就是安全的。
　　荒神。原意是战神。战争，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律的能力强大，修为却不怎么样。
　　那年你5岁，灵力突然间开始攀升，引来了大批妖魔。它们借这月光之力争夺你。
　　满月，你的灵力会有不能控制的波动，对于妖魔来说也是一样的
　　月圆那天，律身体深处的妖魔之力收到你灵力的吸引开始强烈的震动，最终挣脱他的控制。”
　　“他暴走了。”我清晰记得那天母亲在我面前被扼住喉咙的样子，我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这一场灾难，整个人已经放空。“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屋外撑住结界。”父亲重重叹一口气。“我们都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你母亲是个生性乖张的女人。当年我也是被她这个特点给吸引，任她欺负。当时她死的时候并没有怨恨律，却任性的给了他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诅咒。”
　　“什么？”
　　“［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
　　后来我带着你搬了家，律就不见了。隐去了真名，但我始终还是舍不得这个城市。人们只知道林家，但未毕知道我们的样子，所以也就得以继续生活。
　　我想带着你，过安定的日子，不愿再管那些纠纷麻烦，免得你再卷入是非。”
　　父亲说的时候都是带笑的，轻轻的，很愉悦。我知道，［幸川真知子］已经永远的留驻在他的心中。
　　而那些这份记忆所携带的愤怒，伤心，记恨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被带走，不再纠缠在他的背上让他背负。
　　终于知道真相的我，这年16岁。
　　终于成为一个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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