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善舞

　　A car crash in the last century
　　第肆
　　临走，薄远慢悠悠地看褚泽一眼，慵懒地笑了一声，“褚司天，我希望……贵夫人和你儿子都能安好。”褚泽一愣，尴尬地笑了，“你……保重。”
　　褚泽是薄时的得意门生，与薄时同时进入中央，一个成了司天监的长官，一个做了礼部尚书，然而，礼部尚书遭到迫害，他的学生却一点帮助也不给。褚泽清楚薄远的意思，他感到呼吸一窒。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是如何杀人的，而是他在杀人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薄远回去后，只感到疲倦，连眼睛都很难睁开。他瘫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从口袋中拿出那只蓝蜻蜓与自己的通讯工具连接。他听着耳朵里传出的声音，慢慢睡着。
　　梦里自己站在阳台边上向下看，底下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他恐高，感到一阵眩晕，向后退了一步，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于是坠入深渊。掉落时，他看到那个人修长的身躯，那个躯体上套着一身灰色的立领西装，面部正好被一群飞起的灰鸽子遮住。
　　谢重……薄远的心里这么想着，把他从高楼推到深渊的人就是谢重，他至信的朋友。就要摔倒黑暗中时，他有一种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他醒过来。强忍着恶心，看到身边坐着慎安。看到慎安狐疑的眼神，薄远慌了一秒，慢慢地小心地把蓝蜻蜓放进裤子口袋。
　　“很累吧？”慎安抿嘴一笑，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扁表情。
　　“嗯。”薄远的确很累，恶心的感觉又一次来袭，他急忙起身，趔趄了一下跑进卫生间呕出胃里的酸水。慎安愣了愣，原本松弛地坐在沙发上，此时也绷紧了，“喂，你没事吧？”慎安起身，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就看到薄远瘫倒在地，一手无力地扶着水池的蓝色玻璃台面。薄远咳了几声，急忙撑起身子，趴在水池边又是一阵呕吐，慎安看到薄远吐出的酸水中已经带了血丝。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那种清香。
　　慎安看到薄远脸色惨白，如同失水之鱼张着嘴努力呼吸，高耸的脊椎骨看起来十分突兀诡异。慎安想叫来许徽，但又不想看到许徽，索性放开温水，冲干净，手里捧了清水为薄远清洗嘴巴。然后扶着薄远要送他去找医生。
　　“皇上，我要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吧。”薄远立刻推开慎安，冷冷地望了慎安一眼，那一眼的寒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慎安退了一步，“那好，如果你的身体还撑得住这样强度的工作，你不去看病，我没什么意见。”薄远笑了，他慢慢支起身子，不怀好意地看着慎安，“我不介意秉承薄家的传统。”
　　“也该你们播家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简直是厕所里的石头。”慎安狠狠白了薄远一眼，一扯衣领，“明天不许迟到。”说起完转身要走。
　　“抱歉……”薄远抓住慎安的袖子，再次露出那种绝望，恐惧又无措的眼神，“皇上……陛下，恕草民无礼……求皇上饶过我这条贱命吧……”慎安瞪大了眼，看到薄远垂下头，低声说着，“我不该出言不逊，不该对皇上不敬，求求皇上饶过我吧，我还不想死……”慎安的心里涌上一种罪恶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本来丧夫失母就已经很悲惨了，想偷偷逃跑又被抓来做这么重的活，当时留下他的本意不是要让他做什么，而是……
　　“你休息吧。”慎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惊讶，甚至觉得很龌龊。于是匆匆要走，他想去找自己的老婆，但想想那三个女人，怎么也来不了兴趣，蹒跚着步伐走回自己的宫。他的身后没有眼睛，看不到盯着他的其他两双眼睛，一双带着仇恨，另一双带着戏谑的笑意。

　　第二天，许徽还是按时叫薄远起床，但薄远没有起来，他睡得很沉，许徽打开门时依旧闻到那股清香，他想知道这个味道是哪里来的，但是也只能好奇，没办法去了解。
　　见薄远不醒来，许徽只能去报告皇上，小薄起不了床了。皇上也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睡吧。”慎安不想再欺负他了，这个薄远从一个健康的胖子，变成了虚弱的瘦子，随着身上脂肪流走的，还有那个胖子的骄傲。
　　此时，薄远躺在床上，看着蓝蝴蝶电脑中的所有资料，那些参与谋害他父亲的人的资料，所在部门。里面只有两个人引起薄远的注意，一个是吏部尚书夏正军，另一个是和御史大夫谢信威。一个是昨天为自己擦去汗水并告诉自己有事可以找他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朋友谢重的父亲，可这个人已经辞职走了。薄远又感到一阵眩晕，他想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说点什么，却不想自言自语。这个时候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把谢重和慎安的脸重合在一起。
　　他还是联系了谢重。
　　“胖子？怎么了？我们可以见面了？”谢重和快接通了。
　　“不能……”薄远叹口气，看着窗外阴云密布，“谢重，长安要下雨了，凉州（今武威）呢？”谢重笑了，“问这个干什么？我们这边下雨一直都很少啊。”薄远感到喉咙被梗住，他笑了一声，“我挺想你的。”
　　“我去看你。”谢重笑了笑，“我也想你。”
　　“你怎么来见我？”薄远心想着，谢重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我是前御史大夫的儿子，也算是官二代的，可以通过相国见你。”
　　语毕，眼泪从薄远眼眶中蓦然涌出，他颤抖的呼吸声被谢重听得一清二楚。谢重笑着问，“怎么了？你在哭吗？”薄远带着哭腔，一边笑着一边说，“对啊，听到你要来，我太激动了，没忍住。”谢重无奈地笑笑，“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去找你。”薄远点着头，从床上坐起来，“那你什么时候来？”
　　“今天下午。”谢重笑道。
　　“好……我等你。”薄远下了床，他找出自己的旧衣服。谢重说了再见，薄远却没有说，而直接收了线。他从旧衣服的口袋和夹层里找出许多零件，都是明亮的银色，组装好之后，是一把枪管细长的左轮手枪。左轮手枪在这个时代已成娱乐工具，其中的弹药都是礼花，在赌博的时候，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赌命时才用到真正的火药，也是特别定制，很少了。
　　薄远看着组装好的银质左轮手枪，摩挲着枪柄，“真不想和你说再见，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了。”

　　下午四点，慎安正在和典客（外交部监察部门及长官名称），外交部长商量与BR国的外交事宜，明辰和一个少年走进了办公室。
　　“有事么？”慎安看着明辰，快速瞥了少年一眼，那少年有一对深黑的眉毛，长着像猫一样的棕色大眼睛，头发中带着杂乱的亚麻色，头发柔顺，他的长相很好看，但是，慎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就像讨厌许徽一样。
　　“这位是谢御史的儿子谢重，是薄远的朋友，想和朋友见面。”明辰欠身回答。
　　“等着。”慎安挥了挥手。明辰点头，带着谢重离开了。
　　皇上和两位外交官讨论了很长时间，似乎忘了还有人等着。一会儿又叫来相国一起讨论，最后得出结论，明天开会投票表决。
　　事情结束，谢重来问皇帝是不是可以见薄远。
　　“不行，现在不许有人私下见他，见他可以，得把禁军叫过去五个监视。”慎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重，谢重有点无奈，“皇上，长安的监控网，就算我是蚊子也逃不出去，您不用这么紧张。”慎安一听这谢重居然还敢和自己辩论，火气莫名地就升腾起来，“这些事情都是我说了算，你只有回答‘是’的权利，赶紧滚蛋。”谢重只得离开。
　　慎安气鼓鼓地瞪着明辰，“以后要见薄远的一律不准！”
　　“是。”明辰欠身应下。
　　慎安气急败坏地去找薄远，连门也不敲了，踹开就进，看到薄远侧卧在沙发上看新闻，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火气更大。几步上前拽起薄远，“好啊，给你一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是吧？找人来探望你啊？”
　　“……”薄远趔趄了一下，又感到一阵眩晕，他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像是慎安，又像是谢重，还有点褚泽的样子。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语气很愤怒，于是敷衍了事地道歉，“对不起。”慎安更怒，“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做那么过分的事，对不起。”薄远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只想坐下来，于是无力地握住扯住他衣领的手。慎安掐住薄远的下颚，把他扼制在沙发上，“我看还是应该不给你任何自由，”慎安咬牙切齿地看着薄远微微眯着的眼睛，“这样吧……”慎安松开薄远的衣领，这个时候薄远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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