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圣诞快到了，耐不住寂寞的他们决定出行。
　　来到“新时代”，宽敞漂亮的大门前，高高的圣诞树上挂着星星和礼物盒儿，走进去，迎面还有一棵粉色的的小圣诞树，上面挂着一张张红红的许愿纸，用各式字体写满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新年祈愿。有祝愿父母身体健康的，有祝愿自己考试不挂科的，还有祝工作顺利的，感情有所归的，而他看到最有意思的是一则爱情祝福：愿大P与小西早日分手！我来作替补(*^__^*)嘻嘻…
　　祝愿竟有如此写法，不得不让人感佩这厮的大胆创新！正看着，她也从树边的盒子里拿了一张小纸，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一行字，他刚想看，却被她一把推到前面，然后才把它挂了上去。
　　他问为什么不让他看，她说看了就不灵啦！拉着他跑进商场。
　　商场里人头攒动，一对对合法的不合法的、年貌相当或忘年相交的、 真情抑或假意的鸳鸯手挽手、肩并肩地游曳在此，是为了烘托节日的喧嚣，还是应和普遍的孤独？
　　缤纷靓丽的橱窗前人影摇动，因为临近圣诞，商家都重新作了布置，圣诞老人和星星，还有这位大胡子爷爷的“臭袜子”，据说每年那里面都会有礼物分给小朋友，可里面一件件被精心摆放的衣服那你不付钱是无论如何也拿不走的。
　　手——手有很多时候会无声而准确的告诉你很多东西，特别是情人。如果两个人只把手的一部分，一两根手指拉住对方，那么多半说明他们只是刚刚确定一些暧昧关系，对对方还有一丝怀疑和芥蒂，所以连亲昵也是欲说还休的，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全部交给对方；如果是手与手紧紧握在一起，毫无保留，那可以说明两人已基本达成了某种程度的一致，可以放心交往，如果更进一步，两人的五指全部张开的交叉在一起，那就更不必怀疑什么，在他们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特别的联系，两人已经可以赤裸裸地坦诚相对了；而如果两人手并不碰手，各走各的仿佛毫不关心，那恰恰能说明两人已经熟悉得再不需要用手表达些什么了，也不需要用手这个比较‘低级’的情爱工具来建立什么联系，只需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默契是自然的，或根本就不必再为对方担心，这种情况多发生在老夫老妻或同床异梦者身上。
　　见这么多人都牵着手，她也起了“邪念”，谁想刚把手握在他手里，却被他一把甩开，别这样，像小孩！
　　像小孩？她不服气，难道圣诞节能把商场变成幼稚园吗！不管这么多，她还是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孩就小孩，反正这么多人都是小孩——这里面甚至包括几对四五十岁的视白眼如粪土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话可说的老Baby！
　　他还是想甩开她的手，但几次尝试均告失败后只好默认了它的存在，无奈的转头看看她，而她还以一脸得意的笑。
　　在缤纷商场里不知转到了哪儿，忽觉前面冷气袭来，原来下面是一个冰场，很多人正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她想去，他不想去，这个分歧见证了缠绕在一起的两只手的最终分开以及一个一会在这里见面的临时约定的诞生。
　　他一个人向前方继续溜达，既漫无目的，又悠然自得。精致的路易威登，野性的宝思,精雕细琢的爱马仕，在他的眼里倏然划过，当然，少不了举世青睐的Amani，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看过了乔治阿玛尼许多衣服就可以脱下来扔进衣柜了——前提是你必须得有很多钱！
　　这样走马观花般地转，与不同类型的美女擦身而过，高矮胖瘦千奇百怪，最令人啧啧称叹的是一位穿着貂皮外套、低胸毛衫透明丝袜招摇过街的性感阿姨——哇塞！她的睫毛竟然有五公分长，依没准是芭比娃娃的后代！
　　大约半小时后，他回到了分手的地点，却不见她，
　　于是趴在那里看了一会滑冰，百无聊懒之际见前面围了一圈人，于是也走过去凑热闹。
　　——那是他的模拟画像！他走过去时，她也正在里面。根据协查通报上的内容，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银行抢劫嫌疑犯。画像描摹得很有些水平，矮胖子的记忆力不错。
　　自己钟爱的情人竟然是一个银行抢劫犯！？这个事实让她感到极度震惊和无法想象！这个和自己厮守了三天、酷爱读诗写作的青年男子竟然、竟然是。。。。瞬间，她想到了那把枪，想到了他手中大把大把的钱！她要找到他，好好和他谈一谈，最好不是他，是他们搞错了；而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又该怎么办呢？——她也不知道。
　　恍惚中刚想退出来，却见他已慢慢走近，刚想喊又收住口，硬挤出去已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而且，已经有人在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了！
　　“哎！你快过来看啊，你上大字报啦！”
　　她索性大声喊起来，挤出人群，拉着他用嘲笑的口吻道：“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你？”
　　他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当看见了那张协查通报和她递过来的眼色，一切都明白了。
　　“可不是吗！世界上原来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是不是对着我的照片画的？让我看看，这家伙抢了多少钱——没写！真可惜。咦，十万！噢是奖金啊！”他急中生智，不得不搏。
　　“哎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啊？要不怎么昨天刚从南边回来就去抢银行啦！”
　　“没错，外边那辆宝马就是用抢来的钱买的！”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心中却咚咚咚的打鼓！好多人都惊讶他和墙上那个人的长相竟如此相像，但被两人的一番忽悠弄得晕头转向，是呀！谁抢完银行还敢到处嚷嚷！况且，这世上长得像的不多了去吗？眼前这帅气的小伙怎能是抢劫犯呢！
　　“走吧，不就是一抢银行的吗，还有什么好看的！那十万不会是你的啦，去滑冰吧！”
　　很自然的，她拉他钻出人群，装作漫不经心呀样子地转过一个口，然后快速向前走去。同时，二人都感觉呼吸急促起来。
　　“那上面是你吗？！”
　　“有什么话回来说！——后面有人跟着吗？”
　　“没有！——欸，好像有个保安在盯着咱们看！”
　　“好！现在咱们分开走，回家见！”
　　“哎——你小心啊！”
　　她的话没错。那是一个长久以来胸怀大志而始终壮志未酬的年轻保安，带着出人投地的信念风尘仆仆地从乡下来到这座城市，本想寻个门路飞黄腾达可又苦于自己才貌全无，伟大的黄文炳式的梦想始终未能实现，只好暂时屈就当了一名小小的保安。很难说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盯上他们的，是嫉恶如仇为民除害，亦或是机会难得又发财心切，反正这个细心人儿早已注意到他并一直小心地尾随，直到他们看过公告转过拐角开始显露出惊慌，他那一厢情愿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拨通了手机，用紧张而热切的外乡口音将这个重大警情通报给了110，然后110又将这份经电波加热后的紧张和热切传递给了专案组。
　　说来凑巧，坏脾气的李队与前几天那次险些大功告成的追捕失之交臂后脾气变得更坏，今天借办案为名带着书呆子小周和快快嘴小林开车到此地散心游玩，顺便找找破案的灵感——灵感？见鬼，这东西看来不单是作家需要，作家炮制出来的人物同样需要。
　　之所以要带着这两个新毕业的能为工作上负增长做些贡献的家伙，是因为他们的无知和单纯正好可以给处在办案烦恼中的他提供免费的娱乐元素——李队当警察的这十几年在其他方面可说‘守身如玉’，但在利用年轻人的幼稚方面却很有些损公肥私的天赋。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带你们两个出来吗？”
　　在吉普里，他把腿搭在前面座位上，吸着烟，口气冰冷地问两个年轻人。
　　“是。。。为了培养我们能尽快成长，早日，早日挑起上级交给的重担！”小周的话，永远酸溜溜。
　　“培养个屁！把你们早日培养出来好把我踹到一边啊！”还是那幅肆无忌惮的的口吻，“小林，你说！”
　　“嗯——是因为。。。李队你自命清高，不屑与别人争权夺利，所以总愿意与我们这些小青年儿在一起，时刻保持一颗年轻的心！”她笑嘻嘻的，真像只会说话的巧嘴喜鹊。
　　“嗯，”李队微笑着点点头，从鼻子里哈出一口烟，“你这丫头倒真会说话，是心里话吗？”
　　“跟李队还能说假话？那不找倒霉吗！”
　　小林一翘下巴颏，一副天真可爱的孩子相。
　　“说得挺好——但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小林的得意没活到五秒钟就被消灭，她一撅小嘴，“那您说是为什么？”
　　“为什么？喝，”打李队的嘴里呵出一口冷气，“你们听说过‘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吗？——我今天就是想带着你们两个小笨蛋出来来碰碰运气的！银行的那起抢劫案十几天了，本来的好机会让刑警队的那帮人给弄没了，那个女孩又找不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再不出来碰碰运气还想破案！”
　　好半天，车里响起了小周的话：“李队，我认为你说得不太对，我们两个小笨蛋毕竟资历有限，如果您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大笨蛋的话，咱们三个笨蛋的气场绝对足，运气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李队斜着眼睛看了小周好一会，才意味深长的说出四个字：借你吉言！
　　忍了半天的小林终于爆笑，“李队，现在你知道谁会说话了吧！”
　　刚说到这，碟中谍的音乐突然响起，是李队的电话——那是他为保持职业的敏感性而特意设定的。有时接到家里来的电话同事就拿他开玩笑：怎么，嫂子又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喂！”他拿起来接，当听到电话里副局用紧张兴奋的声音告知他大鱼就在身边的消息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惊奇地看着二人，然后仍旧用淡淡的口吻道：“小周，你怎么知道我是大笨蛋的。。。。”
　　三人枪上膛，迅速跑进商场，李队交代小周与小林守住楼梯口，自己直上三楼。他的计划是先与那保安取得联系，然后紧密跟踪，控制嫌犯，待重案组和刑警队的大队人马赶到再实施抓捕。
　　商场里，他已嗅到了身后危险的气味儿。
　　据说狼捕猎时遇到一个体型硕大自己无法单独搞定的猎物时，会一直隐秘的跟踪并用特定的呼叫声来召唤同伴，待胜券在握时再果断出击一举拿下。可今天的这只“狼”有点贪功心切——他跟得太近，而且没有告诉任何同伴。
　　敏感的他早已注意到身后那个穿蓝色制服拿警棍的人，于是有意走走停停，试探他的反应。当他看到那个人与他步调一致，行止相同时，一切都明白了。他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了保安神色慌张的接电话，左顾右盼的找人，然后毕恭毕敬的与一个陌生男人接上头，而后远远的，他与那男人犀利的目光对视了。
　　在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他仿佛感到了对方通过眼神传达出的强烈信号——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抱着同样感受的还有他的对手。
　　好，现在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他快速地穿过人群，上了自动扶梯。李队也跟着挤上来，叫那保安守住梯口，这时两人距离大约二十几米。
　　四楼是男装专场。他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是紧张的平衡，谁也不愿首先打破这奇妙的“默契”，因为狼和猎物都知道自己还无法稳操胜券！
　　他明白跟在后面而又不急于实施抓捕的他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样拖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必须尽快离开商场！前面是拐弯，他紧走几步拐过去，迅速走进“维可多”专柜，拿了一件风衣钻进试衣间——俩导购小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痛快的客人。
　　“你看，这人多喜欢咱家的东西！”
　　快速跟上来的李队转过弯时就看不到猎物了！他东张西望，走走停停，连跑带颠儿，仔细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那个穿蓝色羽绒服的青年。
　　透过试衣间布帘的细小缝隙，他看到对手的渐行渐远。当他就要从远处的那个拐角拐弯时，他迅速走出试衣间向大厅中间的观景电梯走去。正接待其他顾客的导购小姐无暇顾及他的离去，当忙完了这几个顾客才发现远处电梯间前站着一个穿着自家新上市风衣的人，而在试衣间里却挂着一件蓝色羽绒夹克。
　　“他是很喜欢咱家的东西，可惜就是不给钱！” （“——追吧！”）
　　同样看到他的还有李队。他转过拐角，突然觉得不对头，凭借多年的职业敏感他意识到那个要追踪的人可能马上就要逃，急忙转过身来趴在栏杆上，用“广角镜头”般视觉模式搜寻，在每一个男人身上找寻那件蓝色衣服。正在这时，大脑突然通过潜意识向他发过来一条短信：那只是一件衣服，而不是皮肤！
　　是的，是的——这是商场，专卖衣服，而且是男装！很快的，他开始搜寻脸面，一个一个，丑俊胖瘦，在他眼前走马灯般划过，这个——不是，不是，不是。。。。哎那个不是吗？他的目光从匆匆扫过的一张脸上杀了个回马枪，那张被灰色风衣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多半边的脸，是他——在那张脸上，他看到了一双紧张的向外窥视的眼睛！
　　他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
　　“1 2 。。。”电梯指示灯在慢慢变换着数字，红色的数码以平日惯有的速度改变，而他却觉得时间被拉长了十倍！李队跑到这边拐角处的时候，电梯显示到“3”那时，他离他只有十米。面对即将冲上来的他，他不停地用手按压着那个圆形的按钮，虽然知道那不会起任何作用。
　　“开门，开门！”他在心中默默念着——显示屏终于闪出了“4”！还没等人都下完，他已挤了进去，快速点了下数字“1”，然后用食指使劲按住关门键。
　　门开始慢慢闭合，通过逐渐收窄的缝隙，他看到一张紧张到痉挛的男人的脸和一张满面怒气的女人的脸。
　　电梯缓缓下行，他的心在“砰砰”乱跳——那是什么？透过明亮的玻璃门，他看到一楼的一男一女正挤过人群拼命向电梯间跑去！
　　不好！他急忙将手指伸向按钮，在“3”字尚未消失前终于将这匹急速下行的“野马”勒在了2楼。下电梯，快跑，走楼梯，在二楼到一楼的走道中他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冷冷的水花透过水洒撒播到人们的头上，一楼大厅顿时乱作一团。在一片混乱的人声中有一对年轻情侣的对话：
　　“怎么？下雨了！”
　　“要是雪该多好呢！”
　　惊慌失措的人们像一群掐架的蚂蚁，突然被冷水一浇，以散乱的放射状四散奔逃，不知往哪里跑就往对方身上撞，这样不知跌倒了多少人。
　　在一楼拐角，他机警地停下四下观察，确定没有埋伏后才快速向右拐过去，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站住——！”
　　突然身后响起了纷乱的喊声，他猛回头，见那个男人带着两个年轻人正追上来，三人手里都拿着枪，后面还跟着那位漂亮的导购小姐。
　　在他们的前进之路上不断有人撞过来充当拦路虎的角色，这使得他有机会逃脱。快跑到门口的时候，却见一个穿制服的保安立在那里！——“见鬼！”他暗暗骂道，而身后“抓住他抓住他！”的叫声又此起彼伏地传过来。
　　“抓住他，抓住他！”眼看就要跑到那个保安面前，他也大声地喊起来，“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呢？”
　　事出紧急，已被雨洒弄得焦头烂额的保安不明白眼前唱的是哪出戏？跑到面前的这个人一脸的无辜相，使他的职业责任感陡然而起。
　　“怎么啦？！”他关心的问。
　　“我的钱被抢了！喏，就是刚跑出去的那个人！”他向前指着那个子虚乌有的抢劫犯，“看！后面的人是他的同伙！他们手里都有枪！”
　　年轻的保安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有四个人凶神恶煞般追过来，手里都拿着武器——前三个的是枪，而后面的一个是一件蓝色羽绒服！
　　“——你截住他们！我去抓那个人！”
　　与这个可爱的保安擦身而过，他穿过大门跳到街上，任凭他与他们莫须有的纠缠在身后戏剧性的发生。一边夺路而逃一边庆幸自己遇到的都是好样的保安。
　　等李队他们愤怒地向那个尽忠职守的保安解释清楚一切并一起冲出商场时，他已穿过熙攘的人群跑上了过街天桥。刚轻舒一口气，更大的麻烦又来了——从对面的楼梯上跑上来三个警察，接警的110到了！
　　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退回去已经不可能，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难道就只能束手就擒？！
　　看来只能从桥的两边想办法了！他急忙走次到桥边往下张望，桥大约有5、6米高，车流如织，如果跳下去即使不被车撞上，也得摔个骨断筋折！“完了吗完了吗完了吗？！”这三个字像魔咒般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后面的也上了楼梯，马上就要追上来了！面对着那仨成竹在胸慢慢逼近的警察，他暗暗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这时，一辆‘神兵天将’的大公共汽车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它在前方二十几米的那个路口拐弯然后拖着硕大的身子慢吞吞的开过来，如一根救命稻草般让他的眼睛马上一亮！他突然跨过栏杆站到桥边沿，对着两边赶来的人马道：“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胜负已判的棋局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转机！对面的警察慌张的停下了脚步，李队一伙也驻足不前。
　　“别冲动，问题还没弄清楚，你是不是抢劫犯还不一定呢。。。。”小周还要说下去，却被李队一声喝住：跳吧，你跳啊！不要命就跳吧！跳了你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这一手真的让他大吃一惊，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对手的经验丰富。
　　可这次李队错了，因为他本也不是完全要拿着谁的——他是真跳！前面的威胁也只是为了给这次跳跃赢得必要的时间而已！
　　公车驶过的一刹那，他瞅准时机跳了下去。“pong”的一声重重落在车顶上，脚踩在凸起的空调外机上，他失去重心一条腿甩到车外，赶忙趴下用手紧紧把住车顶上的一根铁梁。
　　两拨人马赶过去，也只能望他兴叹。李队看着他在车上渐渐远去的身影，似乎看见他转过身来的一个微笑。
　　以下是公车上一对上了年纪一辈子爱抬杠见着就掐谁还离不开谁的老夫妻的对话：
　　“什么？——猫！”
　　“什么，猫？——不是猫！猫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声吗？”
　　“那你说是什么？——肯定是猫！一只猫从天桥上掉下来，就是这么回事！”
　　“不是猫——还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你这个老太婆！”
　　“不是猫是什么？傻老头！准是有人把它从桥上扔下来的——哦，可怜的小家伙，没摔死吧？”
　　直到司机把车停下来，他踩着车窗跳下，然后忍着疼快步钻进一条小街逃走，车上的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你看到了吧，一个大家伙！”老头生气又得意地说，“现在你还敢说他是猫吗？”
　　好久，这不愿服输的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话：“不是猫——是猫精！”

　　他们在他跳下去的桥栏处采集了指纹，比对的结果印证了李队的观点：他是初犯。

　　回到家，她已经先回来了。见他回来她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好久没松手。
　　“怎么样？！他们没逮住你？”
　　“逮住我你抱着的是谁呢！”
　　“吓死我啦，”她担心的笑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吓着了吗？我看你倒是很能处变不惊。”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那上面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全。
　　“我那也是逼出来的！”她更紧地抱着他的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想起来就后怕？你这也算是急中生智，像阿庆嫂。”
　　二人相拥了好久用来把刚才的惊恐忘掉。忽然她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同。
　　“咦，你怎么换了件衣服——新买的？”
　　“这个？警察叔叔送的，”说着，他把它脱下来递给她，她接过来看了看标牌儿。
　　“哇，3680呢，你赚了！”
　　“当然要赚——警察演惊险大片让我当男主角，演完时把我弄伤没付医药费——还好意思不给片酬吗？噢。。。噢，”说着他突然低吟两声，受伤的脚开始疼起来。“我的脚好像崴了，你看家里有没有云南白药。”
　　“什么时候还臭贫！”
　　她给他沏来一杯茶水，翻了几个抽屉然后急匆匆地下楼去买药了。
　　他疲惫的倒在沙发里，看着杯子里团成一团儿的嫩叶在水中慢慢地膨胀，舒展，轻轻地漂浮到水面，闭上了眼睛。
　　这时，才感觉惊魂初定。
　　一会，她回来了。除了药，还买了快餐。他喝了可乐，但不想吃汉堡，于是她又跑到厨房为他做了一碗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面。
　　饿坏了，他风卷残云的将面一扫而光，全然顾不上制作它的主人曾经的劣迹——那曾把鸡蛋煎成黑色的历史。
　　“还有吗？”
　　“有，有！”她急忙跑到厨房，将剩下的也给他盛上。
　　洗完澡，她开始给他涂药。事有紧急顾不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已肿得像个小馒头。
　　“你——”她欲言又止，“刚才，在商场里，那上面说的都是。。。。”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忧虑，像一泓湖水漾起了薄雾。
　　他点点头，没等她把话说完。
　　她慢慢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把目光移向别处。
　　他默默接过她手里的药和棉刷，自己涂起来。
　　“你要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他平静地说。
　　她没有说话，只是久久的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涂完药，他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尊重你的选择。”说完他转身走进卧室，“我太累了，先去睡了。”
　　晚上，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睡到他身边，从后面抱住了他。“我考虑好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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