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生

　　回到秦府，秦曼华让林奕把安笙抱进她的房间，吩咐丫鬟拿来热水，便帮安笙擦拭了下流着血的身子。
　　“夫人，这孩子身上都是伤痕啊。那些人真不是东西。”
　　秦曼华看着脱下衣服后瘦的仿佛微微用力便能折断的小身子，上面都是新的旧的疤痕。有用鞭子抽的，有用棍子打的，有用针挫的，都是大片大片的於紫。心里一阵酸疼，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林奕，去衣橱里拿套衣服出来，先让她穿上，回头去绸缎庄做几套衣服去。”秦曼华抹了抹眼泪对着林奕吩咐。
　　“是的，夫人。我一会就去。”林奕一边从衣橱里拿出一套内穿的绸衣，一边回道。
　　一会儿，秦曼华与林奕就帮安笙打理干净，掖好被子让安笙躺着。
　　丫鬟正好引着请来的大夫进门。
　　“这孩子营养不好，本来就身子虚弱，再加上被打成这样又着凉了，所以晕倒了。老夫开个药方，你们去抓药煎着给她吃，连吃三日就好。三日后，你们再给她补一补亦可，另外再给她配个外敷的药抹几日就好。”大夫为安笙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说道。
　　“谢谢大夫，我让丫鬟与您一起去拿药。”林奕送着大夫出门说道。
　　秦曼华坐在床榻边，挤了把帕子，轻轻地拭着安笙发烫的小脸。
　　似乎是感到不安，又似乎是梦到了恐怖的事情，安笙皱着两条细长的秀眉，嘴里呢喃着。“你说什么？”秦曼华模糊的听到安笙细微的话语。忙低头凑近安笙的嘴边去听。
　　断断续续中，秦曼华才理解安笙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说疼啊？”
　　“疼……疼……妈妈，妈妈……我疼！”安笙无意识的嘟囔着这句话。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隐在披散着的细丝里。
　　伸手抹过安笙脸上的泪痕，一条细细长长的痕迹，从眼尾到发迹，也从秦曼华的指腹蔓延到她的心口。滚烫滚烫的。
　　“你才多大啊！却受了这么多苦啊！孩子，没事了，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我会照顾你的。”哽咽着说道。
　　“夫人，等下煎好药让这孩子吃了就应该没事了。您别担心了。”林奕送走大夫，回到房内对着秦曼华说。“那我现在就去绸缎庄买衣服吧夫人。”
　　秦曼华背着身子点了点头，“去吧，买几套厚实点的，其余的等回上海量身定做。”
　　林奕福了下身子，便转身出门去。
　　秦曼华咳了几声，丫鬟听到赶紧走进她身旁，轻轻顺了几下她的背。
　　“夫人，您身子也没好，还是我们来照料吧。”一个丫鬟说道。
　　摆了摆手，用帕子掩了下， “不用了，我亲自看着才安心。你们去煮碗姜茶给我就行了。”
　　似是知道秦曼华的脾气，再加上林奕不在，丫鬟们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再说什么。诺了一声便下去煮姜茶了。
　　一刻钟后，秦曼华坐在安笙旁边喝着姜茶。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和一排脚步声。
　　还未吩咐丫鬟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间传来她父亲的声音。
　　“曼华，曼华！怎么回事啊？”
　　“你别生气，别气坏身子啊。”紧接着是秦夫人在讲话。
　　秦曼华将姜茶递给丫鬟，擦了下嘴巴。又掖了掖安笙盖着的被子，才走出去。
　　“爹，娘，怎么回事？怎么来我房间了。”
　　秦老爷子看着走出来的女儿，更是气得拍了拍桌子。
　　“你还说怎么回事？今天你都干了什么啊？”
　　秦曼华心知必是安笙的事情传到了父亲耳中，但也不急不躁的看着秦老爷子，“没什么事啊！就去买了点东西准备带回上海。”
　　“曼华啊，你是不是买了个丫头回来啊！”秦夫人扯了扯自己女儿，细声说：“听说是从玉春楼买来的是吗？”
　　“娘，她不是我买来的丫头。只是我救下的孩子。”秦曼华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反驳秦夫人。
　　“你看看她说的什么。你知道玉春楼是什么地方吗？那种地方的人能好到哪里去，不管是不是孩子。”秦老爷子指着秦曼华，翘着胡子。
　　“爹，你轻点。那孩子歇息着。而且爹这么说我不同意，那孩子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花了600大洋就买了个这样的丫头回来。真是气死我了。”秦老爷子说着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你别生气呀，女儿救人有什么不对。一个孩子而已。”秦夫人抚着丈夫的心口让他不要激动。
　　“爹，娘说得对，救人有什么不对。600大洋我觉得值得，更何况我觉得那孩子跟我有缘。您别多说了，我决定要养她。”
　　“你说什么？我不同意，救了我就不说什么了，等那孩子醒了，给笔钱让她走。”顿了下又说道：“我们秦府是大户人家，就算是丫鬟也要干干净净的，青楼的女子怎配呆在我们秦府！”
　　“是啊，曼华，你就听你爹的话吧！”秦夫人也附和着。
　　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睛的父亲，秦曼华知晓他们是等级观念极重的，又有着世家对下流社会的鄙视，便知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她心意已决，走上前，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娘。我知道你们一向看不起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只是那还是个孩子，我救下她的时候，她满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被打成那样也不流一滴眼泪。你们真是想象不到那种情况。”
　　秦曼华似是想起那时的情景，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又说：“当我看到她的眼睛时，我震住了，那种绝望和寒意，我真的形容不出来。娘，你想想我这么小的时候还承欢膝下，她却在那种地方受非人的折磨。”
　　秦夫人被女儿这么一说，也是眼眶泛红。
　　“爹，您也从小到大都是豪门的少爷，没有看到真的难以想象那孩子身上的伤痕，真是让人心疼。”
　　正在这时，林奕捧着几件衣服进来，看到房内的秦老爷子和秦夫人愣了下，“老爷，老夫人。”弯腰福了个身子。
　　“林奕，你告诉我爹，你看到今天那个情形怎么想的。”秦曼华向秦老爷的放向驽了驽嘴，对着林奕说。
　　林奕点了下头，走上一步回答：“老爷，老夫人。今天那孩子看的真让人心疼，玉春楼的人真是太狠了，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啊！夫人是看不过去才救人的，连奴婢这种过过苦日子的人都看不下去。”
　　“老爷，那孩子听上去是怪凄惨的，要不，你就……”
　　“你，你们真是……”秦老爷子被自己妻子的话气得更是讲不出话来。
　　“爹，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要收养这孩子。我要把她带去上海。不会让她留在秦府的，你不要烦了。”秦曼华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
　　“而且，我也没孩子，你就当让这孩子陪陪我吧！我在上海都没有人可以说话。”
　　听到自己女儿这么说，“哎！我不管了，你要带去上海就带去吧。我老了，管不到你了。”
　　说完拂袖离去。秦夫人对自己女儿眨了眨眼睛紧随丈夫身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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