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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嘉,你的书包买好了没?”连氏武馆的角落,连莎莎把头埋在大毛巾里擦汗。真要命,马上就要开学了还不放过她,骨头都要散了。
“早就买了,有水手战士在上面哦。”身着道服的钱嘉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知道好朋友不喜欢卡通。再过几天她们就要上学了,干妈兴奋得不得了,提前两个月就给她买好了全部学习用具。
连莎莎果然甩了个白眼给她,“一会儿你去哪儿?”
小嘉比她好命,两年前甫入武馆就以嬴弱的身躯和可爱的脸蛋赢得上上下下的关切,不仅有师兄师姐们处处罩着,就连老爸也破例允许她可以迟到早退,而老妈甚至给她在这个角落辟出一方空间用来加餐!
今天的训练是对打,所以钱嘉嘉同学可以理所当然地早退了。
“我想去学校看看,”钱嘉嘉把手绢叠成小耗子,推着它在地板上滑行,“然后和姐姐一起回来。”
“对哦,四年级已经开始上课了呢。” 社区小学是五年制,高年级每个学期都会提早一些开学。
“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伞和水。”连莎莎跑回队伍里之前叮嘱道。
训练的哨声响起,嘿嘿嗬嗬哈哈的声音又开始此起彼伏。钱嘉嘉瞄瞄四周,慢慢地收拾好东西溜到更衣间去了。
虽然连叔叔准许她跷课,但是也不好意思太明显,她已经太显眼啦。
一路溜达到和平小学,她觉得有点饿,于是想买个雪饼吃。
“啊,钱……”摸摸兜,才想起忘了带钱。
现在,是回家吃饭还是找姐姐和亲亲哥哥去呢?钱氏小人儿陷入空前困难的抉择。干妈反复嘱咐她饿了就一定要回家吃,可是她马上就能看到姐姐了,怎么办?
“小嘉?”关扬老远就看到这孩子在粉蓝小伞下咬手指。“训练结束了吗?怎么没回家?”
“关哥哥好。没有完,莎莎还在练。我要去找姐姐和亲亲哥哥。”认真回答后,她看见与姐姐同样是四年级的关扬背着书包,“姐姐已经下学了吗?”
“还没。你肚子疼?”小女孩捂着肚子,她又病了?同是六岁,连莎莎那小鬼就和猴子一样健康。
“我饿。”她苦着小脸。
关扬看看表,“我带你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吧。” 先关照小猴子的朋友,然后叫她报恩,这真是个好主意。
钱嘉嘉跟着他到小卖部填了些东西在肚里,这才舒服了些。“谢谢关哥哥。”
“别客气。你要去找钱卉卉吗?”废话,不然来学校干什么。
“还有亲亲哥哥。”
“哦,” 差点忘了她是两个人的小跟屁虫。“去吧,在三楼右边第一个教室。”
“好。”
“那我先走了。”
“关哥哥……”软软的腔调带着一丝不确定,阻止了了关扬前进的脚步。
“什么事?”
“好像……”钱嘉嘉偏着头,“莎莎说,今天想叫师父给她换个师兄做特训。”关哥哥不是一直给她教得很好吗?
“啊——,我知道了。小嘉真乖。”大家都说她是乖孩子,这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他赞叹地揉揉她的头,转身狞笑着跑了。亲爱的莎莎,我来了!
看着关扬快乐得近乎沉醉地跑远,钱嘉嘉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好事。
悄悄走到四年一班的后门口,她打算从门缝里窥视。姐姐和亲亲哥哥都在这个班,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坐在一起呢?
啊,看到姐姐了,原来姐姐坐在第四排……为什么第三排左边的那个不认识的哥哥一直在偷偷回头看她?……她看不到亲亲哥哥,呀,老师提问他了!可是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去前门应该能看到吧?
想着想着,她就跑到前门去扒着门看了。这下看是看到了,但她却因为用力过大,使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几乎已经半开的门外。
“钱卉卉,那不是你妹妹吗?”钱卉卉的同桌碰碰她的肘质询,“她来找你啊?”好可爱的小姑娘哟!
一直埋头算术的钱卉卉怀疑地朝门口望去,就真的看到妹妹在向教室里努力观望。不过,她也太不小心了,整
个人都快进来啦。她想给妹妹使使眼色,却发现她的小嘉根本就没在看她。
“老师,我妹妹在门口,可以让她进来吗?”还没等钱卉卉举手报告,正在回答问题的楚倾捷足先登。
老师迟钝地扭头,才看见一个蓝衣的小姑娘红着脸在门口进退不得。“她是……钱嘉嘉?”不得了,连老师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啦。
“老师好,我叫钱嘉嘉。”看到躲闪已经不能解决问题,钱嘉嘉垂着粉红的小脸给老师鞠躬。
“好好好,来来来,去坐在楚倾……你哥哥的旁边,再过一会儿就下课了,你们一起上吧。”老师感动于她的礼貌、感叹于她的家教,破例让小孩子进入课堂,反正现在又还没正式开学。
得到老师的准许,钱嘉嘉像只小粉蝶般先跑到第三排,抱住钱卉卉给了她一个想念的吻,这才在四十多双赞到
不行的眼睛下扑进最后一排楚倾的怀里,悄声抱怨:“亲亲哥哥,我好丢脸哦。”
楚倾温柔地摸摸她的脸,抬头继续回答冗长的问题。
坐在楚倾的座位上,钱嘉嘉试图听懂他回答的内容,但很快就失败了。于是她摸出自己叠的小耗子,推着它在课桌上滑行。滑啊滑啊,小耗子不满足小小一方课桌,就滑到旁边站着的人的身上去了,从腿滑到腰,又从腰滑到肩,然后再按原路滑回来。
钱嘉嘉玩得不亦乐乎,老师和同学们却都快偷笑到内伤了。终于,下课铃拯救了大家。
“好,今天就上到这儿,下课。”老师麻利地收拾好教具,小跑着出去爆笑了,早就忘了留作业这码子事。
热情的四年一班的同学们是多么想亲近亲近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啊!但在楚倾和钱卉卉这和平社区两大高手的保护下,谁也没占着便宜。当然大肥的堂弟在混乱中摸到了钱嘉嘉的肩膀,然后很荣幸地被楚倾赏了一记右勾拳这不算在内。
伴着姐姐和亲亲哥哥,钱嘉嘉蹦蹦跳跳回了家,24号的楚家。
“卉卉、嘉嘉,你们的爸爸今天很早就回家了,”楚母给了钱嘉嘉一小盘苹果片,“好像晚上要带你们去姥爷家吃饭。”
“去姥爷家?”钱卉卉皱起眉,转头对坐在楚倾腿上加餐的妹妹吩咐:“小嘉,你留在这里不用去。”
“咦,为什么小嘉不能去?”从楼上晃悠下来的楚墨好奇发问,“你对妹妹不公平哦!”
钱卉卉白了他一眼,“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嘉不去比较好。”
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座的几人碍于钱卉卉不佳的口气不便再问,但均不可避免地怀有无限好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呢?
只有楚倾不太关心,因为他正忙着给他的嘉儿叉苹果片呢。
跟父亲几番抗议无效,钱卉卉只得接受要把妹妹带入虎穴狼窝的事实。作为补救,她反复告戒自己要保护好小嘉。
当他们一行三人踏入金碧辉煌的大宅时,钱嘉嘉感到几道视线朝她射来,有善意也有恶意。
站在大厅的有戴眼镜的、高瘦的和黝黑的三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
眼镜夫妇的儿子也戴眼镜,看起来十三四岁;高瘦夫妇的儿子已初现高瘦端倪,跟钱卉卉差不多大;而黝黑夫妇绑着公主头的女儿则更小一些,也更黑。
“舅舅们、舅妈们好。”钱氏姐妹在父亲的示意下向他们问候。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就被教导要基本上礼貌。钱嘉嘉不太懂什么叫“基本上礼貌”,不过她看姐姐好像领悟得很愉快的样子。
“卉卉已经这么大了,嘉嘉也是。”高瘦舅妈笑着感叹。旁边眼镜舅妈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上回见面时嘉嘉才这么大。”她比了一个婴儿的长度。
“是啊,一眨眼若兰就走了快七年了,她可真是命苦啊!”黝黑舅妈的感慨却引来众人不捧场的沉默。
“父亲要待一会儿才下来,先坐吧。”眼镜舅舅冒出第一句话,让众人落座。
“逢晖这次回来有什么要事吗?我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黝黑舅舅小眼精光闪烁。
“为了股份的事。”钱父不是很上心地回答,他的眼光一直落在吃零食的姐妹俩身上,“卉卉,给嘉嘉擦擦手。”
“乘云,带妹妹们去洗洗手,一会儿就开饭了。”眼镜舅妈见状吩咐儿子。
唉,毕竟是少个妈啊。
“啊,对了,”高瘦舅妈突然想起,“乘风,还不上楼把礼物给妹妹们拿来。”她给小姐妹准备了小礼物。
两个男孩领命起身,周乘云去牵钱嘉嘉的手却被钱卉卉截住:“我们跟着你走,大表哥。”
周乘云温和地笑笑,“那请这边走吧。”他听母亲讲过她们的事,因此可以理解这个表妹带刺的行为。
“我不要和她一起洗手!也不要和她一起吃饭!”一旁的黝黑公主头突然发起飙来,拿起桌上一个梨就朝钱嘉嘉丢去。
正准备上楼的周乘风迅速挡在钱氏姐妹面前,接住那颗梨。“你收敛一点。”厌烦的语气,却没什么表情。
公主头看来是嚣张惯了,根本不在乎堂兄警告的眼神,“我讨厌她!快把她赶出去!”她讨厌她的白皮肤和蓝色连衣裙,她讨厌她的脸!
大厅里有瞬间的沉默。两对夫妇在心里皱眉,一对夫妇在心里暗笑,钱父若无其事地喝茶。没人阻止孩子间的争斗,但仿佛所有人早已卷入了这场矛盾。
“大表哥,她叫什么名字?”钱卉卉搂紧害怕的妹妹,抬头问道。
“周予婷。”周乘风加深微笑,向她点点头。
钱卉卉回他一个笑容,将钱嘉嘉的手交到他手上。“二表哥,周予婷有多大?”她还需要确定一下盟友的人数。
“比她大。”他用下巴点了下仍在紧张的钱嘉嘉。
很好。在钱嘉嘉关注的目光中,钱卉卉走向仍满怀恨意盯住她们的公主头。
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个巨大的梨。
巴掌扇在脸上,大梨塞到嘴里。可怜的周予婷就这样阵亡了。
“哎呦呦!我的小宝贝!”黝黑舅妈关心着自己身心受创的女儿,率先跳入混乱的局面搅和,“逢晖,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上来就打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不,”钱嘉嘉躲在大表哥身后探出她那粒小头,认真地纠正,“姐姐已经‘基本上礼貌’了。”那句艰深的话一定是这个意思。
钱父满意地向她微笑,“嘉嘉真乖。”
大厅又一次陷入沉默,不过似乎大多数人都在隐忍着笑意。
“卉卉,你怎么能当众打人呢。”钱父悠哉地放下茶杯,意思意思地责备她。下次记得要在没人的地方打哦,别让爸爸太难做人。
“对不起爸爸,今天我失态了,”钱卉卉诚恳地道歉,“一般不是猪头我不打他。”就是说公主头是猪头啦。
“你这丫头是怎么说话的!钱逢晖,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女儿!”黝黑舅妈开始口不择言,“连钱卉卉这周家
的正主儿都是如此,那她,”金光闪闪的指头挥向钱嘉嘉,“她这不知哪来……”
“弟妹!”眼镜舅舅严厉的阻断她的自以为是,“这事没你说话的空间!”黝黑舅妈看来成功地激怒了他。
他转向单人沙发上的高瘦舅舅:“济海,我一直没问,三弟和弟妹所经管的业务三部的情况怎样?”
“连续四年巨额亏空,业务部业绩的包袱。”高瘦舅舅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干净。
“既然如此,三弟,明天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到行政五科去报到吧。”
“大哥!你不能这样!”黝黑舅舅已经顾不上教训老婆了,反身苦苦哀求。他早就知道身为总经理的大哥对他们二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拿到桌面上亮出来!行政五科,只有快退休的人才被调去行政五科!
大人们的激烈争吵,完全没有被钱嘉嘉听进耳。她摸摸藏在裙子兜里的小耗子,摇摇周乘风的大手:“大表哥,我们还要不要去洗手啊?”她想用小耗子擦手。
“乘风,带嘉嘉和卉卉上楼去洗手。”钱父的语气仍然一如既往,仿佛已然超脱出这所大宅里的争执。“然后带她们去见她们的姥爷。”
周乘风会意地点头,牵着两姐妹上楼去了,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晚上,久睡不着的钱嘉嘉爬上隔壁姐姐的床,有些苦恼地询问:“姐姐,姥爷说的他都看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看见了小嘉吃饭前洗手,很卫生。”钱卉卉给她掖好被单,都要初秋了呢,可不能着凉。
“那他说,妈妈的什么份都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是‘股份’,那是妈妈留下的一种钱。姥爷说把那些钱都给我们。”
“可是予婷表姐说我不配。”这让她有点伤心,因为还没有过人不喜欢她呢。
“不许听猪头的话,会变笨。”
沉默。
“姐姐,我想亲亲哥哥了。”
钱卉卉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小嘉,我和楚倾,你喜欢哪一个?”唉,她在吃醋吗?
“都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小嘉很喜欢姐姐,嘉儿很喜欢亲亲哥哥。”钱嘉嘉抱住姐姐,保证似的亲了下。
钱卉卉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她的小嘉会这样的乖呢?
“我去满足你的愿望。不要下床,等着就行了。”捏捏她的小鼻子,她翻身下床打开阳台门,熟练地将花盆里
的石子掷向对面的窗户。
“来啦来啦,”绿色的窗帘拉开来,楚墨衣装整齐地出现在阳台上,“小卉,已经很晚了哦。”
“叫楚倾过这边来。”楚倾的房间在他的隔壁。
“不准。”
“小嘉要找他。”她给他看屋里床上的小鼓包。
楚墨仔细看了个清楚,才大方批准:“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哦。”
“快去啦。”
一会儿,身着睡衣的楚倾出现了。楚墨从房间里摸出一块长板搭在两家的阳台上,在自己这边挂上一个工地沙土袋,同时示意钱卉卉照做。
钱卉卉在楚倾诧异的眼神中把一个一模一样的沙土袋挂上,“过来吧。”
楚倾对他们暗度陈沧的行为保持沉默,安稳地走到钱嘉嘉的闺房里,从床上挖起他的嘉儿,抱着她回隔壁房间去了。
钱卉卉关上房门,转身发现楚墨早已自行进入。“哎,我要睡觉了,走了啦。”一个拳头随着招呼上去。
“别打,今天不行。”楚墨把她的小拳头包在自己手里,做了个鬼脸,“再过两天就让你打。”
“你又受伤了?”收回手,她不悦地退后一步,“让我看看。”
楚墨乖乖地脱掉衬衫让她检查,没敢有丝毫反抗。开玩笑,反抗的结果就是得到更严重的伤,他早体验过啦。
“需要上药。”钱氏权威宣布结果。
“是,大小姐。”所以他才来啊。
看着钱卉卉拿来药箱熟练地给他上药,楚墨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年把老大让给小姑娘做真是明智的选择。
现在他在初中里踢人家馆,只要说,那是因为他不再是老大的缘故而受了伤,小姑娘就会毫无怨言地接受他的反复骚扰。像这个房间,他都快比她还熟悉啦。
“亲亲哥哥,为什么予婷表姐不喜欢我?”这件事已经成钱嘉嘉心头的一朵小乌云了。
“那种人不值得喜欢你。”勉强听懂她在姥爷家的叙述,楚倾心里有了底,“她知道自己不配喜欢你,所以那样说。”
“可是嘉儿,我,愿意让她喜欢一下。”真是皇恩浩荡啊。
“那也不要让她知道,她很自卑的。”他搂着她躺在她的小床上轻轻拍抚,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好……那姥爷为什么给我钱呢?”她爱悃地蜷在楚倾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挣扎在入眠的边缘。
“因为嘉儿乖呀。”
没有回答,因为嘉儿睡着啦。
楚倾轻轻吻了她的眼睛,一抬眼,看到了月亮。那皎净的圆盘上没有丝毫乌云的遮蔽。
还好是这样,他想。
也必须是这样,他同时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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