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残像

　　“等你很久了。”剑尖又靠近了，被迫后退一步，再想后退时却发现身后已经是坚硬的石壁，我就这样被困在了墙壁和利剑之间，“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抵在我喉咙口的利刃逼得我不自觉地抬起了头，顺着剑身反射出的耀眼的光芒向前看去，用剑指着我喉咙的人，正是刚才那个精灵巫师艾伦迪尔，他完美如大理石象的儒雅面庞由于带着警戒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湖蓝色的眼睛仿佛冻结的水晶。
　　当精灵巫师的面容闯入我眼睑之时，只觉得一阵眩晕，有什么在脑海里震荡着，呼叫着，在我的舌头上滚动着，马上就要冲口而出，可那禁锢的壁垒太坚固，最终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眼神太过冰冷，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脏又开始绞痛。
　　原本身处于神殿中的神官急急忙忙赶来：“天哪！这是怎么了？艾伦迪尔先生，这个人是谁？”
　　“这正是我要问的，看来神官大人不止约见了我一个嘛。”艾伦迪尔那冷冰冰的眼风扫了阿格里培一眼，对方顿时汗如雨下。
　　“不不不，我，我并没有约见这样的……这样一个行迹可疑的人物……”
　　不好，再这样下去，接下来欢迎我的恐怕就是神殿的守卫了……镇定，镇定……我压抑着胸口疼痛带来的不适，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捏住剑尖，斜侧一步，看向一旁的神官：“冒然来访打扰到您了，但我只是个信使——受人之托，来这里向一位神官大人问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做伊努森蒂的神官？”
　　“咦？那个恶魔崇拜者？”阿格里培神官带着一脸厌恶的神情，连连摆手，“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许在哪个图书馆里猫着呢——我的意思是在这神殿里是找不到的，劝你别和这些家伙们混在一起。”
　　“恶魔……崇拜者？”我重复着那个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身上的不适感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讶被冲淡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魔法师为什么没告诉我伊努森蒂是一个叛神者？
　　“嗯是啊，那家伙是个恶魔崇拜者，早就被教会除名了。如果你不想和他一样下场，劝你少提那家伙的名字。”仿佛在面前的人只是一堆垃圾，阿格里培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并且毫不吝啬地以身作则，对于伊努森蒂的名字连一个字母都不曾提到。
　　“天哪……这……这居然是……带给恶魔的委托？真是……太……太可怕了！”我惊慌失措地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话的调子都变得结结巴巴的，因为惧怕而颤抖着的双手将信封捧到神官面前，恭敬地弯着腰提出请求，“神官大人，请……请您务必……务必销毁这恶魔的物品！”
　　阿格里培这才正眼看了看我，小心而郑重地将我奉上的信封接过，又用手在我头上一拂：“殷海萨在上，我们一定会妥当处理这件恶魔的秽物，你可以回去啦。”
　　“多谢神官大人……神官大人，您看，我需不需要接受驱邪仪式什么的……”我犹豫不决地还是不肯离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格里培，满意地看见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个倒是没有必要，刚才我就看过了，你身上并没有黑暗的能量，一定是你对神祗忠诚的心灵让你免受邪恶力量的侵害……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他用伪善的微笑打发我，而我自然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目送他走回神殿深处。
　　呼——总算是蒙混过关，至于刚才的信封嘛，呵呵，只是魔法师给我用来防身的小道具而已，那个阿格里培弄不好就要狠吃一顿苦头——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趁早开溜才是上上之策。
　　一转身，那个精灵巫师居然还在旁边没有离开，只是早已收起了手中的利刃，眼中寒冷的冰芒也被用一种略带压抑且若有所思的神情取代。我对他点点头，正准备进入传送阵，却被他伸手拦住：“女士，刚才失礼了，我非常抱歉。”
　　“您太多礼了。”我赶紧回礼，继续在神殿面前待着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穿帮了——那个阿格里培看起来着实不像个有耐心的人，还是赶紧远离是非之地，失礼不失礼什么的真的不重要啊，不曾想，打算执行行动的身体却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揭开面具让我看看您的样子——您的声音和身形很像我的一位族人。”
　　讶意、惊慌、兴奋、恐惧……种种的情绪宛如洪水一般从内心蜂拥而出，将我淹没，不知道作何反应，没想到第一次进城就遇上了很可能和自己身世记忆有关的角色，现在，我该怎么办？手指慢慢地抚上了面具，内心有声音在鼓动：“拿下来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揭下面具，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他口中的人？还是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但这样我就会失去确认自己身份的机会了……
　　“……女士？女士？您还好吗？”精灵巫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霎时回过神来，刚才失控的情绪让我乱了方寸，不，摘下面具绝非理智的选择，而且，就算我是艾伦迪尔口中的那个族人，又如何呢？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失去了身为精灵巫师最为骄傲的水系法术能力……
　　与那个死去之前的我相比，除了使用着同样的身体之外没有任何联系！现在的我，只是死灵法师赫雅。冷静啊，赫雅，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付出高昂的代价。
　　“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并不会使用水系魔法啊。”
　　“哦——？”精灵巫师似笑非笑，把一个语气词拉得很长，“我并没有说我的那位族人是一名法师啊，精灵一族也有不使用魔法的战士呢——说起来我的那位同族……有的时候她的剑术比魔法还要厉害啊。”
　　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懊恼地叹口气，正在思考怎么挽救刚才太过匆忙在言辞上造成的漏洞，就听见神殿内部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阿勒，真是沉不住气啊，神官阁下。
　　轰鸣声中隐隐传来什么人的怒吼，这阵仗，神殿守卫马上就要登场了吧？
　　“呵呵，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艾伦迪尔……先生？我说我不会使用水系魔法，正是因为我是一名法师呢。而您的同族，应当不屑使用水系魔法之外的法术吧？不过——”我把手中捏得有些发潮的骨矛投到了墙上，随着爆出的裂响和漫起的烟尘，顺手暂时封住了神殿大门，权当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在艾伦迪尔愕然的表情中轻声说道：“喏，您看见了，我，只是一名来拜会叛神者的死灵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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