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の塵

　　Ⅰ

　　“禀报元帅，进驻完毕。”
　　“知道了，辛苦了。”Copper站在窗前说道，示意大将出了房间。

　　卡历2434年10月9日，经历重重劫难，Earth大军终于进驻了Ego东部的枢纽城市Ransun。在此之前，Responte一役战败后，Earth仅剩三万的军队逃避着Grine军的追剿，艰难北上。在2434年春天与驻扎北部的Aether大军取得联系后，便计划两军汇合。经历多次战役后，最终于9月发动了对Ransun城进行了两面夹击。轻松取下城池并击退Grine军后，与Aether公爵进行了短暂的会晤，决定由Earth公爵驻扎在城中养精蓄锐；Aether公爵则返回北部。另一方面，由于Logos对Grine军的支持愈加明显，战局发生了重大转变，两国正准备外交对话。

　　“这下，可以平静一段日子了呢。”Copper眺望窗外美景，自言自语道。
　　“是啊。”Chromia接过话茬，“Grine军刚退，两国又正准备和谈，看来可以过个太平年了。东部粮草充足，又正值五谷丰登，好久没那么闲适了。”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Copper转过身来，惊喜地看着这位小他15岁的参谋。
　　“就在刚才，我正进来，就听您说能平静一段日子。”
　　“嗯，没想到我这个战争狂，也向往平静日子吧？”
　　“哪里？Copper元帅您不是最讨厌战争的么？您一定想早日结束战争，回到Libido安安静静地度过下半生吧？”
　　“说你善解人意，也只是半吊子呢。”Copper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前半句不假，我厌恶这种无聊的争斗；然而，却并不急于回到Libido。女孩子恋恋家就算了，男人嘛……”
　　“不想回家么？听说令公子已经找到了，一表人才，还订了婚，您也不打算见他一面？”
　　“呵呵，对他我可没什么期望。从小就软弱无能……”
　　“您这么断言，对令公子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呢。”Chromia有些不快地说道，“毕竟长大之后的他您也没见过，只是凭着成见去臆断，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啊。”
　　“呃……也许吧。只是男子汉并不应该总要别人负责。不经历摔打是不会成器的，如果他够坚强，我的成见对他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您说的，也有道理。”Chromia见Copper皱着眉，适时地打住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沉默。

　　“难得有这样的闲适日子，秋高气爽，不如我陪您外出视察一下城里的情况吧。”打破沉默的总是Chromia。
　　“也是，虽然日子好过些，也不能松懈了。准备好了就过来吧。”
　　“是。”Chromia答应着退下了。

　　将近傍晚时分，Copper和Chromia带着几个侍卫，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徐行在Ransun城内的主干道路上。街上的男女老少见到了，面露惧色，纷纷为之让道。
　　“他们看来对我军很有戒心呢，还不肯归降么？”视察归来的路上，Copper的口气听来很不高兴。
　　“元帅过虑了，百姓毕竟是百姓，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他们就支持谁。再说Ego的王位之争天下皆知，即使对于Grine军，他们也是半信半疑的吧。Grine军素来崇尚严法，百姓们一定对军人十分恐惧；他们也不清楚新来的我军会实行怎样的政策，自然要谨慎些。”
　　“也是。看来我们落脚之后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出台一些法令，让百姓们放心才好。”
　　“元帅英明。”
　　“莫夸我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点起码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们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日子，正应树立起百姓对我们的良好印象。”
　　“是。”

　　正此时，走在前面的马忽然惊了起来，一阵横冲直撞之后，终于在远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Copper问道。
　　“回禀大人，好像是前面的马受了惊。”骑行在前的一个侍卫说道。
　　Copper放眼向前望去，只见马儿所停之处，人群聚拢起来。
　　“不好，莫非是弄出了人命？”Copper严肃起来。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蹬了蹬马，骑向前去。

　　走近时，看见个头破血流的女子正哭哭啼啼，跪在马前。若干虎背熊腰的男子正欲把她拉走。
　　“住手！”见此局面如此狼狈，Copper大喝道。那些貌似打手的男人们立马被吓了一跳，放松了手，女子趁机挣脱了出来，重新跪倒在地上。
　　“啊，元帅大人，小的该死，没管好自己的马匹……”看见Copper前来，一小兵下马磕头，脸色惨白，“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就狂奔起来，小的用尽浑身解数才让它停下来的，却已经撞到了一位姑娘……小的愿意领罚！”
　　“大人不是已经关照了么？进了城要慢走！怎么还……”一个貌似肇事骑兵上司的男人大吼道。
　　“可是……小的……的确慢行了啊……”可怜的男人一脸惨白，吞吞吐吐道。
　　“这个回去再说，”Copper皱眉道，“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位姑娘好像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鸨母正差人捉她，一个不巧，被马踢了一脚，摔在了地上，就不肯离去了，估计是把我们当作救命稻草了……”

　　没听完话，Copper就下马走上前去，要扶起那女子，女子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救救我吧，大人！让我为您做牛做马都成，请救救我吧！”女子声泪俱下，一个劲地央求着。

　　“那是当然。事已至此，也不好就此放下啊。”不待Copper开口，Chromia就开口说道，回头看了看Copper，继续说道，“鸨母呢？”
　　“哎，奴家不就在这儿么，军爷有何吩咐？”闪出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娇声娇气道。
　　Chromia打量了一下她，无论是穿着，还是口气，都明显和年龄差了一大截，自己却好像浑然不知，继续装嫩。脸上厚厚的脂粉丝毫不能掩盖遍布的皱纹，紧身的服装更暴露了身材的走形。这位可笑又可怜的鸨母实在让Chromia觉得惨不忍睹，当然，身边的其它士兵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很久没看见女人，而免疫力下降了。
　　“这样吧，我们为这位小姐赎身。”虽然有些不耐烦，Chromia仍然毕恭毕敬地说道，“您买她用了多少钱，我们加倍付上。”
　　“这……我们养她这么大，也花了不少血本呢……不过既然军爷开口了，这买卖赔了也就赔了。”说着，女人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立马得到了一袋钱币，喜笑颜开地收家伙走人了。
　　“姑娘，你自由了。”Copper微笑着看向姑娘。那女子只是抬起头来，一个舒心的笑容过后，倒在了地上。
　　Chromia见状，无奈道：“看来要送佛送上西了，我们把她带回去医治吧。”
　　Copper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这是……”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见Copper失神，Chromia加大了音量：“元帅大人！”
　　“嗯？”Copper终于正常了，说道，“哦，把她带回去吧。”

　　随着马儿又开始走动起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掌声，久久没有停下，直到巡察的队伍走远。
　　失去了意识的姑娘，则被Chromia抱着坐在马上。一头长发随风飘扬，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金光闪闪。

　　Ⅱ

　　“这就是她的模样么？”夜里，Chromia独自陪着昏迷中的女子，细细品味着她的面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精致地装点着一双不小的眼睛，睫毛并不很长很卷，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弧度，还有感觉细软的眉毛，如新月般弯在那儿；一只高挺而不失柔和的鼻子下面是不深不浅的人中，还有并不很饱满的细薄双唇，都协调地占据了那张可爱小脸的空间；栀子色的皮肤，在栗色直发的映衬下，显得白皙，却又不失血色。
　　“真是个美人儿……只是，缺了什么……”Chromia思忖道，眼中洋溢着激情，好像艺术家面对着一件近乎完美的作品，却又渴望精益求精。
　　“想必那个人，一定完美无缺吧……”Chromia想道，露出沉醉的神情。

　　正神游时，Chromia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立即警醒了一下，转身一看，门缓缓打开，是Copper。
　　“没想到您也那么怜香惜玉啊，元帅大人。”Chromia半开玩笑地说着，挑了挑眉毛，“走路的步伐都轻柔起来了。”
　　“呵呵，参谋大人还说我？跟您比起来，我可差太多了。”Copper笑道，“瞧您英雄救美的那副英姿。”
　　“我还不是做了Copper大人想做的事？”Chromia故作若有所思状，“哎呀呀，只是有些事，是旁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代做的啊。都怪我考虑不周，真是抱歉啊，元帅大人。”
　　“瞧你说的什么酸话。”Copper终于爽朗地笑了起来，立刻又不好意思地收住了声音，“那个，言归正传，这位姑娘怎样了？”
　　“没事了。军医检查过了，除了些皮外伤之外，并无大碍。马并没有怎么踢到她。”
　　“那她怎么还没醒？”Copper疑惑道，指了指床上。
　　“是好久没吃饭了，再加上受惊过度，情绪也太激动……”Chromia回道。
　　“什么？好久没吃饭了？”Copper自己也搞不懂，为何如此地关心这位姑娘。
　　“嗯，大概是被关在青楼时绝食所致吧。”
　　“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姑娘家……”Copper叹道。

　　“Copper，恕我冒昧，现在作为您的忘年之交，我想问您一个问题。看到这位姑娘的时候，您的反应似乎不太正常啊？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改变，但Copper的内心却“咯噔”一下，失去了平静。终于，还是无法掩饰住自己的猝不及防，只从唇边挤出了一个字：“你……”
　　“果然……”Chromia得意地眯了眯眼睛，“她果然让你想起了什么，深藏在记忆里的东西。”
　　“啊……哦……是啊，想起来当年出奔Ego时，也曾见过这样的事。”Copper的表情有些尴尬。
　　“可惜这样骗不了我，Copper。”Chromia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呵，好吧。”Copper苦笑着，沉默了下来。

　　“她长得……很像那个曾让您日夜思慕的人吧？”
　　“你见过Magnesia？”
　　“不，我只是见到了您的眼神。”
　　“呵，没这种事。”Copper勉强地说道。

　　又是一阵心领神会的沉默。
　　只是这次，是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首先响起，有气无力的空灵。
　　“呃……这里是……”床上的女子正挣扎着坐起身来。凌乱的长发下，一双纯净的眼睛朝两人看来。

　　“啊，原来是元帅大人和参谋大人！”从Chromia口中得知了现在的处境之后，她好像要起身行礼，被Copper阻止了。
　　“不必行礼了，请好好养伤，怎么说，也是我们不好。”
　　“请不要这么说。本来就是意外，也没受什么伤；相反，倒是我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你们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如果因此就要内疚的话，那我岂不是永远都不得安心？”女子神情激动地说着，随即低下了头去。
　　“那，大家都不要见外了。只是，小姐芳名，还请赐教。”Copper问道。
　　“是……Daisy小姐吧？”Chromia插嘴道，“我有听到鸨母这么叫过。”
　　“嗯，是啊。她们一直这么叫我……”这位Daisy小姐说着，脸上掠过一丝自嘲，不过马上就被笑容取代了。
　　看见Daisy稍显困倦的神情，Chromia开口道：“看来小姐刚醒来，还没恢复元气呢。我们……还是先不打扰了。”
　　“哦，是啊，小姐累了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Copper说着，便转身欲离去；语气中少了一分往日的霸气，脚步声里却凭空多了一丝温柔。

　　“啊，请等一下。”见两人回转过来，Daisy继续微笑道，“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搭救。我在想，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请让我留在你们身边。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赎身，这样可以让我好过些。”
　　“可是，这点钱，的确算不了什么。况且是我们有错在先……”Chromia笑着说道。
　　“那件事，只要给我治疗的钱不就够了么？与赎身无关啊。”Daisy十分认真地说道，“但愿你们是真心帮我，而不只是出于施舍的想法……”

　　两人稍微震惊片刻后，Copper先开口道：“我明白了。小姐您若想留下，我们没有意见，只是请不要将那当作您的束缚。”
　　Daisy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元帅大人，竟一点不觉生疏，开心地笑了。
　　“真的……谢谢。”

　　Ⅲ

　　此后的几天里，大军仍在原地休养生息，为过冬作准备。军队在帮当地农民收割谷物的同时，也没有停止兵器的铸造和功夫的修炼。虽然兵士们被赋予在当地自由外出的权利，但因为Copper的严格禁令，也没有借机闹事。毕竟谁也不想受军法处置，况且身为Libido人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他们胡来，所以军民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这让Copper深感欣慰。
　　当然，让Copper心情好的原因，并非只此一件事而已。这一点，Chromia再清楚不过了。
　　Daisy小姐身体恢复之后，根据她自己的意愿，仍然留在军中。由于她说小时候曾随父亲四处游历，帮父亲治疗过不少受伤的人，Chromia就把她安排为军中医官的助手。Daisy于是十分勤快地工作着，空闲时偶尔也会帮别人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做做帮厨什么的。就这样，日子倒也过得充实。由于挂念着Daisy，Copper和Chromia也经常去看她。每当看见Daisy的脸上洋溢着欢乐，Copper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与此同时，和这般悠闲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两国的外交对话正在Negu城内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Negu位于Hart岛东部一个名叫Mire的小岛的中心位置，仅有不到3万人口，却一直有重兵把守。自从Ego内乱开始后，原本作为自治领的Mire岛趁机宣布独立，由于发生了突如其来的政变，Ego群龙无首，陷入了混乱局面，自然没能及时镇压住Mire的叛乱。倒是一直虎视眈眈的Libido和Logos趁机获得了Mire的控制权——一半对一半。出人意料地，这不是单纯的地盘瓜分，毕竟Mire没有多大土地可以让两国势力分踞；而是完美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权力均衡，竟使Mire成了一个中立的国度。而位于Mire岛中心位置的这座Negu城，自然成了历来两个大国元首会晤、谈判的最佳地点。

　　“我们两国的立场，想必大家早已心照不宣。你我两国都有自身的考虑，而分别暗中支持着Ego的两位王子。然而自从去年底Responte一役起，贵国就屡次公然袭击我国对Ego的援军，给我军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在下谨奉Libido国王陛下的旨意，特来请教，贵国，究竟意欲何为？”谈判桌上，Libido的Hydro公爵毫不含糊地说道。
　　“呵呵，公爵此言差矣。正如公爵所言，贵国支持二王子，而我国支持大王子。是故，既然大王子与二王子水火不容，作为各自的后盾，你我两国，自然也会有冲突的地方。就拿Responte一役来说，Grine军向我军求援，我军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换作是Fica军的求救，想必贵国也会采取相同的做法吧？”来自Logos的外交大臣Pisca毫不示弱，灰白的头发如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向外透着寒气。
　　“哦？这么说来，贵国这么做都是为了支持大王子咯？可是，大王子现在身在何处？不正在天国看着你我的谈话么？不知大王子听到你公然挂羊头卖狗肉的言辞，会作何感想。”Hydro公爵的攻势愈发凌厉。
　　“会欣慰的吧。虽然大王子早已归西，但我们仍在帮助他的后人完成着他生前未完成的伟业，为了夺回本应属于他的王位，为了让Ego重新走上正轨。这样虔诚的我们，一定会打动大王子的在天之灵吧。”Pisca说着，双手合拢，作祈祷状。在Logos，他素有“老银狐”的绰号，这回终于让Hydro公爵见识到了。
　　“大王子的后人？您指的就是如今坐在玉座上的这个婴童？且不论娃娃是不是大王子的后人，光是这么一个娃娃，能拿什么治国的主意？而让贵国的人摄政，实在是有悖常理的。与其说贵国是在帮助现在的这位，不如说是在操纵着他吧。我军是堂堂正正的二王子Dikas的支持者，现在大王子既殁，更是Ego的支持者；而贵国呢？却操纵着一个幼齿，运作着伪朝，妨碍我国对Ego的支援，甚至已经到了公然挑衅的程度！如此下去，莫不是要利用Ego混乱的局面趁火打劫？作为Ego的友邦，我国不能坐视不理！”Hydro公爵好像十分激动，眼中的熊熊烈火让在座的各位官员都不敢吱一声。
　　“这么说来，贵国要就此向我国宣战咯？”Pisca说着，不动声色，仿佛胸有成竹。
　　“呵呵，不敢。毕竟我们两国长久以来都井水不犯河水，虽谈不上友好邦交，也算是和平共存了。为了各自的百姓，全面开战总是得不偿失的。我想，Pisca大人也认同这一点吧。”
　　“是啊，不仅我个人认同，Logos举国上下也都不愿意我们为了Ego的事而大动干戈。”Pisca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仿佛冰山一角开始融化。
　　“所以，即使为了Ego的事发生了再大的冲突，也绝不应该为此而让两国的百姓不得安宁，从而弄得天下大乱。”Hydro公爵用沉稳的声音说着，“这是大前提。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在下谨代表Logos向您表示绝对的赞同。”说着，难有的“诚意”浮现在这位年过半百的Logos大臣脸上，而此时Hydro公爵的脸上只有讥笑。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比如，Libido和Logos真要为了Ego的事情而在Ego大动干戈么？这样的话，原本希望帮助Ego恢复统一的你我两国，岂不是违背了当初出兵的初衷？结果两国国力不支，而Ego也永无宁日，Ego百姓一定会痛恨我们两国。而这是我们之中随便谁都无法容忍的结果吧。”Hydro仿佛漫不经心地说着。
　　“的确。当务之急，也就是此次会谈的重点，不就是要确定一个两国军队暂时在Ego共存的方案么？不如现在开始，进入正式的议程吧。”
　　“正合我意。”Hydro公爵回应道，带着些许自信，甚至是骄傲。

　　随后，会议顺利地进行着。两国就势力范围的划分交换了意见，经过三天的会谈，逐渐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由于Libido在战局以及大义名分上稍微占据了一些优势，所以谈判的结果基本上倾向于Libido的利益。当然，Pisca也尽了很大的努力，才不至于结果过分偏向Libido。总而言之，三天后，一份协议草案出台，一式两份，各自带回本国决议通过。

　　“今年冬天，果然可以安然度过了呢。”让通报谈判进程的小卒退下后，Chromia轻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Copper，只见他得意地笑着，一改往日的沉重表情；甚至Chromia觉得，那样的Copper，简直可以用满面春风来形容。
　　“Copper难得神情那么轻松啊……最近，一直都这样。”Chromia暗自想道，不由得担忧起来，“这样反常，真不知是福是祸呢。”
　　想到这里，Chromia不禁叹了一声气，却被Copper听到了。
　　“怎么了你？这样的喜讯，也值得担忧么？”面对Copper，Chromia笑着摇了摇头。
　　“呵呵，真受不了你。”Copper玩笑似地说道，随后好想想起了什么趣事，兴奋了起来，“走，去外面逛逛吧。”
　　Chromia立马明白，他又要去看Daisy小姐了——平时Copper外出散心，总是Chromia劝说的结果。
　　“是。”说着，Chromia跟随Copper走出了房间。

　　——我不过是Copper的参谋罢了，就这样。——

　　Ⅳ

　　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在波澜不惊的情况下，Earth大军又在Ego迎来了新的一年。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Daisy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了。由于Daisy白天工作比较辛苦，所以比起同房的其他女仆，能更早回房休息。原来她也会帮着他人完成工作，而今日不知为何，身体略有不适，便独自一人先回房休息了。虽说如此，Daisy并不想马上躺到床上去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盯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灯光而发呆。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父亲的话。

　　“记住，千万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落到Logos或Libido的手里，尤其是Logos！”

　　“父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是谁？”Daisy仍然疑惑不解。

　　“你是Ego人。”零星地，只记起父亲的这些话。

　　“我当然是Ego人，可是父亲，您在哪里？在哪里？”Daisy想着想着，不觉间留下了泪水。

　　“放心，我会暗中守护着你，守护着Ego的。”

　　“说什么守护着我？难道被卖入青楼，也是您守护的结果么？”Daisy愈想愈伤悲，“您……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么？即使活着，也再难与您相会了吧？您说过要守护我的，不是么？告诉我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啊。我一定要找到您，一定，哪怕身处虎穴……”

　　正想到这里，只听得房门开合的声音，Daisy回头，只见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是Daisy小姐吧？”
　　“是啊，你是……”吓了一跳的Daisy问道，眼巴巴地看着黑衣人靠近。

　　通往下人房的路上，Copper步履匆匆。好不容易趁Chromia外出去看Daisy，省得被他冷嘲热讽一顿，结果得知她身体不好，已经回房休息。反正百无聊赖，Copper决定去她房间探望一下。不多时，就走到了走廊尽头一间简陋的屋子，门关着，从门缝里微微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不会已经休息了吧？”这么想着，Copper收回了正准备敲门的手，“还是回去吧……”
　　正当Copper忧郁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只见门被缓缓打开。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并非微笑着的Daisy，而是一个黑衣人，肩上背着一名女子——显然，那只能是昏迷中的Daisy。见此情势，两人都不由得一惊，立马拔刀相向，一时间刀光剑影起来。话说黑衣人本就警觉，而Copper原本正优柔寡断中，突然面前杀出一名黑衣人，怎么招架得住？立马左臂上就吃了一刀。然而时间一长，Daisy的存在就成了黑衣人的累赘。眼看着Copper逐渐占了上风，夜巡的官兵听到动静也已经赶来，黑衣人舍弃了Daisy，夺路而逃。Copper有伤在身，又顾着Daisy的情况，也只好放弃了。官兵们虽然尽力追捕，也没能找到那一人，只好草草收尾，严加看守而已。

　　“究竟为什么？”处理完伤口后，Copper坐着发呆，疑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Chromia，“如果是刺客，应该会刺杀像我这样的人啊，也没必要背着Daisy小姐上路。”
　　“的确。对方的目的，显然不在于刺杀谁，而是要把Daisy小姐带走。”Chromia总是那么冷静，“就此，我想，对于Daisy小姐的身份，我们要好好调查一番了。”
　　“诶？调查她？你的意思是……”
　　“胆敢深夜闯入重军把守的Earth驻地，只为了把一位自愿留在这里的小姐抢走，问题不出在她的真实身份上，还能出在哪里？”看了看Copper惊愕的表情，Chromia继续道，“不过具体她是谁，对方又是谁，现在还不能断言，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一会儿，有侍卫进来报告，Daisy醒了。两人同向Daisy的屋子走去——只因当晚发生的时间，特地让她住进了备用的客房里。房门没关，走进屋子，只见她坐在床上，面无表情。
　　“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刚醒来，神志还不太清爽。”军医这么说着，看到Copper的点头示意后，退出了房间。

　　待Copper和Chromia在她对面的桌前坐下后，Daisy这才猛然惊醒似地欲起身行礼，被Chromia阻止了。
　　“真不好意思让Copper和Chromia大人来看我……”
　　“没事了吧？”Copper问道。
　　“没事了，本来就是被打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Daisy说着，突然发现在一旁一声不吭的Chromia一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然而在四目相接的一瞬，Chromia的眼神又忽地柔和了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小姐。”Chromia开口道。
　　“参谋大人尽管问。”
　　“请问，您究竟是谁？”

　　“是她么？”黑暗中，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声音问道，平静而冷漠。
　　“应该是的。”下面一年轻男子回答道，“她的脖子上的确有那个印记，年龄也与传说的相仿。”
　　“居然会在Libido大军的驻地发现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中年男子阴阳怪气地笑着。
　　“主上，没能完成任务，属下罪该万死，要不要属下再去一次？”
　　“不必了。就这样吧，你可以下去了。”
　　“是，属下告辞。”
　　脚步声走远，良久，远处响起了人倒下的声音。

　　“我是谁？Chromia大人的意思是……”Daisy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想必小姐自己也想过了吧，为何来人会想要把您劫走，而非来刺杀Copper大人。问题只可能处在您的身份上，不是么？”
　　“的确如Chromia大人所言，我不是没怀疑过。”Daisy眉头紧蹙，“黑衣人来时，说是他家主人想请我跟他去，然后才把我打晕的。”
　　“那么，小姐对此是如何解释的呢？”
　　“我说，Chromia，别老像审犯人那样。”Copper见Chromia紧追不舍，插嘴道。
　　“哪里……正是因为相信Daisy小姐，我才会问的。”
　　“这就好。”缓和了一下气氛后，对话继续。

　　“我不知道，关于我的身份……父亲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有关身世的一切，只是告别的时候，对我说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好像……因为我很重要。”
　　“重要？小姐没有问为什么么？令尊也没有交待清楚？”
　　“我问了，可是父亲没有告诉我。丢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我，再也没见到过……”说着，Daisy的眼中早已闪烁起了泪光。
　　“抱歉，让您想到不开心的事了。”见状，Chromia停止了盘问，“没什么好问的了，还请小姐好好休息。Chromia我，告辞了。”

　　“那——我也走了。”见Chromia走出了房间，Copper也不便多留。正起身时，受伤的手臂碰到了桌子，惹得Copper微微呻吟了一下。
　　“啊！Copper大人，您受伤了么？”Daisy惊道。
　　“呃，一点小伤，没什么的。”
　　“都是为了我吧……对不起！”说着，脸上写满了内疚。
　　“没事。再说，也是我们疏于防卫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与你无关，就不用过意不去了。”Copper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可是……”看到Copper充满怜爱的目光，Daisy一时语塞，低下了头去。
　　“好了，别再自责了。我走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呢。”
　　“嗯，大人走好。”目送着Copper离开后，Daisy走到了镜子跟前——脸，微红。

　　“总算出来了，Copper大人。”门外传来Chromia半带嘲讽的声音。

　　Ⅴ

　　清早，在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Copper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手上的伤仿佛也好了很多。Copper凭窗而立，欣赏那番花外流莺，不知觉地就想起了十多年前，同样在Ego，自己和那时的Magnesia也是幸福地欣赏着窗外的鸟语花香。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会外出砍柴，她则会晚起一些，然后为父子俩准备早餐，等太阳升起，Copper回到家中，便和心爱的Magnesia共进早餐，一起听着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等待他们共同疼爱的小儿子醒来揉揉眼睛，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孩子，原本该是夫妻之间幸福生活的催化剂啊……可是……为什么随着孩子逐渐长大，会使我们的感情越来越疏远？——
　　——也许孩子本身，正反映了父母的内心吧。原本，我们就并不那么适合彼此吧？哼，果然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么……——

　　想着想着，Copper感觉Magnesia和Mercury仿佛就在眼前，两人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冰冷的、厌恶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一些怨念。

　　——够了！我真是老了呢……竟开始怀旧起来——

　　对自己刚才的思绪表示了厌恶之后，Copper从窗边走开。正觉得肚子开始打鼓时，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碟糕点，便随手拿起来咬了一口。柔软可口的糯米团子加上一点糖桂花，显得甜而不腻，对于刚起床正觉得饿的Copper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两个糯米团子下肚，拿起第三个咬下一口之后，Copper才觉得奇怪起来。虽说是三军元帅，然而出门打仗，随军的厨子手艺也不怎么地，平时早上能吃上鲜香可口的包子已经算不错的了，今天是怎么了？

　　正纳闷时，房门被打开了。
　　一时间，Copper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Magnesia给腹中正空空的自己端来热腾腾的早点。这时Copper会微笑着接过碟子，温柔地对她说声“辛苦了”。
　　“Copper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
　　显然，面前的这位，不可能是曾让“Copper大人”朝思暮想的那位；如您所料，正是那容貌、气质都十分肖似于Magnesia的Daisy小姐。
　　“啊，是你啊……”Copper似笑非笑地说着，试图掩盖内心的混乱。
　　“前夜大人为了救我而受伤，内心实在过意不去。昨日请示了Chromia大人，把我留在Copper大人身边服侍，今天就过来了。今后将由我专门照顾Copper大人您的饮食起居，直到您手上的伤痊愈了。”Daisy说着，把手上端着的茶壶和茶杯搁在了桌上，缓缓地倒起茶来，“这是我刚为您沏的茶，请慢用。糯米团不够的话，请告诉我，我再去拿些。”
　　“啊，够了够了，小姐辛苦了。团子，很好吃啊。”Copper终于恢复了常态，拿起茶来小抿一口，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茶，也泡得不错呢。”
　　“是吗？能得到您的夸奖，真是荣幸呢。”Daisy笑得灿烂，好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全部眷顾着她一般，“那您还要吃什么，说一声，我马上去为您准备。”
　　“这个……其实，这点小伤并不碍事，平日稍注意休养就行了。行军打仗的，吃惯了粗茶淡饭，也摔打不坏。您不必费那么多心的。现在被你这么纵容着，万一到时候条件又不好了，说不定还不习惯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正是因为难得有些平静的日子，更应该好好地去享受、去珍惜啊！然后，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努力多创造些这样的日子。正比如现今的战争，不正是为了来日的和平么？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干吗还去打仗？”
　　“珍惜、保护，这些理想的字眼，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言，果然很有说服力吧……然而，现实果然会像你所说的那样么？”
　　“我明白，现实可能和这稍有出入。然而，谁能说他真正理解了现实呢？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切实地理解自己身处的世界，何不像我这样去想呢？至少怀着那样的信念，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才能减少一些痛苦，不是么？”
　　“自欺欺人而幸福地生活着，是吧？也有道理……”
　　“我认为，不能说是自欺欺人，只能说，暂且这么相信着吧……”Daisy小声说道，“而且，现在的问题不过是糯米团子吧？”
　　“呵，是啊，”Copper说着，和Daisy相视而笑，“偶尔能享受一下舒服的日子也不错呢。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过于僵硬了？”
　　“哪里……每个人都会有难以释怀的一些事情，只能说，对于一些事，会比较认真执著罢了。”说着，Daisy递上了重新沏好的茶。
　　“真会说话呢……不过有时想想，自己还真是又老又固执，死脑筋。”
　　“大人会这么想，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只会想，却不会改变自己啊。”Copper说着，内心的烦恼似乎一涌而上，竟搞不清到底是怎样的烦恼。
　　“大人没有必要怎样改变自己，您并不需要改变自己，只是改变习惯罢了；自我，应该不可能成为改造的对象啊。”
　　“是啊。呵呵，我活了这么长年纪，竟还没你看得透彻。”Copper笑道，Daisy只是看着那样的Copper，微微笑着。
　　“我哪有透彻，明明就只是纸上谈兵，麻烦事情真的发生了，我还指不定在哪里哭鼻子呢。”说着，两人再次笑了起来，一时间，房里好像早已春暖花开，虽然窗外还是寒风凛冽。

　　“哎呀，吃完了呀，要不要我再去拿一些来？”不知不觉中，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啊，不用了。都是太好吃了，才不知不觉吃了那么多，其实已经很饱了。”Copper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道，“还有……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也挺闲的啊。需要的话，您随时可以找我来陪您说话。”此时的Copper只是笑。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Daisy说道。
　　“嗯。辛苦了。”Copper只是笑，笑着看Daisy走出了房门。一分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反常。

　　“难道，真的被Chromia说中了？我……只是忍不住想要接近那样灿烂的Daisy呢……唉，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那样呢？”半开玩笑地排解了尴尬的情绪之后，Copper继续陷入自己的执念。

　　——还是说，我太爱“她”了，才会这样的？——

　　幸而，Chromia的到来，打断了Copper的思绪。
　　“Copper大人，早餐感觉如何？”果然还是Chromia式的幽默。
　　“这件事，倒是轮到我来问你了，天才参谋。怎么把她安排在这里，说也不说一声？”
　　“哦？大人莫非还要衣装严整地迎接她么？”
　　“你啊……真不深沉。”Copper总爱用“真不成熟”之类的话来回应Chromia的玩笑话。每当这个时候，Chromia只有乖乖“认输”的份，因为他知道这表示Copper已经认输了。
　　“好了，说正经的。既然小姐这么要求，我也不好做恶人吧？况且，小姐的底细还没摸清，这样一来她就在我们的视线之内了，不是么？既方便调查，又方便保护。”
　　“果然还是你啊……”在Copper眼里，Chromia的算计永远都是那样地精确。
　　“只是有一点……”Chromia欲言又止。
　　“什么？”
　　“万一Daisy小姐有什么不良目的，我们也要防备着她啊。尤其是你这个元帅啊，可千万不要中了美人计啊……”说着，Chromia试探性地看了看Copper。
　　“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作为三军统帅，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欲而连累整个军队呢？”
　　“那就好。只是，希望您不会深陷进去才好，那样，毕竟会有很多不必要的痛苦。”
　　Copper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刻意避开了Chromia关切的目光。“我知道。”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Chromia的背影，Copper的烦恼又一股脑儿地袭来了。

　　——Chromia说得很对，自己这种愚蠢的感情，不应该让他继续滋生下去。于人于己，都是不对的。现在悬崖勒马，应该还来得及吧？——
　　——只是……算了，不去想它了，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这样想着，拿起泡好的茶，泯了一口。
　　满口都是茶叶独有的清香，回味无穷……

　　暂时忙完了手上的活儿之后，Daisy步伐轻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脱掉围裙，却在衣兜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父亲……”对着纸条上的一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后，Daisy脑中只有这两个字。

　　至于纸条，则被扔在了一边。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白纸黑字显得特别地刺眼。
　　“主人有请，今日午后一时，东林高地，令尊的嘱咐可不得不听。”

　　她知道，再过3个多小时，也许，就能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了。
　　“父亲……”Daisy闭上了早已湿润的眼睛，把头埋在了两臂之间；在阳光下，颤抖着身体。

　　——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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