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逃避

　　我就这样把心事一股脑地倒给你，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半夜，吵闹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朦胧地睁开双眼，不知所措地轻轻坐起，猛然间听见隔壁卧室似乎正在进行一场“谈判”。
　　“再给我两万块。”
　　一阵沉默后，妈妈轻声说道：“没有。”
　　“那每个月至少得给我一千块生活费……”
　　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只能麻木地躺下，将被子盖过头顶，捂住双耳。
　　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还会当着我的面发生。起初类似这样的“谈判”很成功——妻子拿出自己拼死拼命辛辛苦苦赚得钱支持丈夫出去创业，丈夫也红红火火干劲十足地打拼。但——当生意只赔不赚，丈夫夜夜吃喝买醉后；当丈夫变得自大、目中无人，脾气越来越暴躁的时候，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是无尽的争吵、索要、家庭暴力……真希望妈妈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是带着哭腔；真渴望爸爸清醒的时候比较多，我不会再因为他砸东西而双腿发软、声嘶力竭；更希望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但却坚硬的贝壳…… 就这样哭着回忆着，居然也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不用再多说明/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猛地被铃声震醒，一只手接听电话，一只手揉着眼睛。
　　“喂……”
　　“你不会才刚醒吧？！”嗯？方芸蕾现在给我打电话干嘛？
　　“嗯，是啊！我好困哪……”
　　“我的姑奶奶，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运动会已经开始啦！你赶快给我起床刷牙洗脸，立马给我死过来！”我把手机远离耳朵却还能听见方芸蕾那高分贝的大叫声。
　　“嗯嗯，知道了。拜……”合上手机，坐起来看到表的时针准准指向九！
　　“完了，完了，完了……”我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骑着自行车直奔学校。

　　当我跑到学校后操场的时候，里面早已经呼喊声一片。四处张望了张望，却没想到看见李伊凡款款向我走来。
　　“洛新，我听方芸蕾说你今天起晚了，应该还没吃饭吧？给，这是三明治，你吃点儿先垫着。”我迅速接过香喷喷的三明治，三下五除二地消灭了它。
　　用纸巾擦过嘴后，对李伊凡说：“这个多少钱？”
　　“啊？这没多少，你不用还了。”李伊凡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不行，到底多少钱？”我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有一会儿了，听见他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算服了你了…… 就两块钱。”看到我又准备开口，他连忙说到，“我可没瞎编，确实是两块钱。”
　　“这还差不多。”我从钱包里翻出两块钱，递给了李伊凡。看到他顺从地接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越过他继续向班级走去。

　　今天夏羽没有参加比赛，我的视线越过看台聚焦在他身上，虽然模糊却依稀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怔怔地看着他出了神，心里却自嘲地笑着：现在你还有闲心暗恋男生？还是先多关心关心你的家庭吧！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扰乱了我的思绪。一看来电显示是林林阿姨，迅速接起。
　　“喂？林林阿姨，出什么事儿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没来由地心慌。
　　“你爸爸刚刚在诊所闹事儿呢！现在总算被你爷爷拉走了…你小姨姨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什么，你爸就恼了。又是打你小姨，又是掀桌子摔碗儿的，吓死人啦！你妈劝架的时候都受伤了，你妈在里屋呆着，不知道咋样了……”林林阿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没怎么听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愣住了。停了一会儿，林林阿姨又说：“喂？还听着不？我就是给你偷偷地说，你妈不让打电话，怕你担心。”
　　“嗯，我知道了。”我感到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姐夫打小姨子，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向老师请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方芸蕾，我家里有点儿事，我先走了。”
　　“洛新？你没事儿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方芸蕾皱着眉头问我。
　　“没事儿，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先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我嘴角微微一撇，转身快步走向操场出口。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希望妈妈别出什么事儿才好。我越急就越忍不住想东想西，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终于到了诊所。一进门，林林阿姨上前对我说：“你妈在里屋，你进去看看吧。”
　　“嗯，好。”
　　拉开里屋的门，看到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我轻轻地走过去坐了下来。妈妈听见了声响，扭过头来看到了我，显然被吓了一跳。
　　“新新，你现在怎么回来了？不上学吗？”妈妈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有，今天不上课，下午有运动会。妈，今天到底咋回事儿？”我扶着妈妈坐起来靠在了床头，一听我提起今天的事，又开始想哭。
　　“你小姨…好不容易来一次，跟乾乾玩儿。在厨房的时候，你小姨让你爸给乾乾穿鞋，他不动，你小姨就开玩笑地絮叨了他一句。他就摔筷子打人的，还砸凳子…”妈妈地哽咽声加重，激动起来，“那是他儿子，不该他给穿呐？他有啥资格打人啊？就准许他打人，别人就不能还手啊？呜…咳咳…咳咳…”我赶紧顺了顺妈妈的后背。
　　我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激烈，也知道我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能做的只有抱紧妈妈，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喃喃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泪水止不住地流。

　　将妈妈地情绪安抚好，又给她做了一碗面后，已经接近中午了。妈妈一直催我快去上学，别耽误了学校里的事儿。无奈之下，只好骑上我的自行车出门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骑着车，李伊凡却突然打来电话。
　　“今天上午我以为你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后来听方芸蕾说你家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要不要紧？你现在在哪儿？”
　　听到李伊凡焦急关心的话语，我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
　　“没，就是…就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爸我妈他们又打架了……我妈…我妈受伤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只会伤害家人！为什么啊……”
　　“诶诶，你别哭啊……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不用了……”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停止对着电话发泄，闷闷说道。
　　“不行，你到底在哪儿？我要见你。”李伊凡的口气很坚决。
　　“嗯…我在离宏茂商场不远处的那个可以照大头贴的奶茶店门口。”
　　“呆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到。”说完，我挂掉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李伊凡骑着他的单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心里更难受了。
　　“对不起，对不起，害你那么远跑过来一趟。”说着说着，眼泪又泛滥成灾了。
　　李伊凡见我哭了，立马上前拍拍我的后背，轻轻地说道：“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顿时，我的哭声更大了，引得路人纷纷扭头看着我们。

　　原来人生不是每天都是灿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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