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华家故事

　　厨房里，下人们都在忙碌着，羽祺蹑手蹑脚地溜进去，系好围裙，还好没人注意她。启文似乎要说什么，羽祺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别声张，启文咧开嘴笑笑，跑开了。
　　十五岁的启文正是个天性好动，玩心最盛的主儿，启轩每天忙于生意的事，启恒又身子不适，都没时间没精力陪他玩。
　　在这个家里，启文需要一个玩伴儿，自从和羽祺一起去过"许愿树"后，他就认定了这个朋友，而同样十五岁的羽祺，虽然已经成亲，可终归是个孩子，两个人就此投上了缘。
　　启文没课的时候，若赶上羽祺也不忙，两个人就偷偷出去。起初，羽祺是又兴奋又胆怯，总担心会让人家知道，可一来二去，都风平浪静，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日晚上，羽祺服侍启恒吃完了药，就急忙地收拾干活。昨儿个启文过来时说，前面那条街上新来个捏面人儿的，会捏各种小动物，还会捏孙悟空，猪八戒，还说今儿个晚要带她看看去，什么事情经启文那张嘴一说，就活灵活现的，羽祺一颗心早就飞过去了，今天做事便格外的麻利。
　　对出去玩这件事，启恒一直是默许和宽容的，对启文的宠溺自不必说，可是原不该由着羽祺和他一起的，但终归是做了，也只好如此了。
　　不多时，启文推门进来，"二哥，可吃过药了？"
　　羽祺见他进来，喜道："三少爷！"
　　启恒欠了欠身子说："刚吃过了。"
　　启文笑嘻嘻地说："二哥，瞧着你今天气色不错啊，知道为什么吗？"
　　启恒不解，启文朝天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道："是玉皇大帝啊，他知道二哥是个大好人，不忍心看着二哥难受，所以这些日就不下雨了，你胸口就不闷了。"
　　启文一番话说完，一旁的羽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身边的启恒也边笑边说：你这张嘴啊，得了得了，别来讨我的好了，羽祺要是做完了事，你们就去吧。"
　　羽祺忙道："谢谢二少爷。"
　　启文拉了拉羽祺，笑着往门外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扒着门边说："就算玉皇大帝不知道，我们也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他们去的那条街，算是苏州城里一个繁华所在，小商小贩叫卖的，两边店铺招揽生意的，甚是热闹。
　　羽祺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似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突然，启文拍了她一下说道："看！那就是捏面人儿的。"两人急忙跑过去，那手艺人四十岁上下年纪，正在聚精会神地捏着什么，边上围着一堆小孩子，叽叽喳喳地猜度着到底是个什么。不大一会儿，那团面在人家手里就成了个手拿金箍棒的齐天大圣，一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说："我要这个！"，手艺人把面人儿上好了彩，小孩子宝贝儿似的拿着跑开了，围着的一群孩子便都追着他去了。
　　启文对羽祺说："咱们也买几个，给二哥带回去，让他高兴高兴。"羽祺连连点头。
　　启文看了看架子上摆着的成品，对着那手艺人说："大叔，给我拿这个关公，二哥最爱看三国，一准儿喜欢。"拿了面人儿，两人又往前面去了。
　　周妈每天晚饭后都要到各处巡查一圈，看看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这会儿，她刚从厨房出来，正要到前院去，一抬头，看到两个值夜的丫头倚着月亮门儿聊天，刚要上去训斥几句，突然听到"三少爷"几个字飘进了耳朵，心下觉得不对劲儿，就躲在树丛后面偷听。
　　只听一个丫头说："她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
　　另一个说："可不知道是想当二少奶奶还是三少奶奶，跟三少爷打得火热，两个人刚出去。
　　那个说："三少爷那么个品格儿的人，怎么就看上她了，偏带她出去。"
　　这个又说："长得一副狐媚样子，只是可怜二少爷，怎么也是娶进门的……"
　　周妈又惊又气，这事情在丫头嘴里说出来，可不是好事。正要走上去，却见小蕊从那边过来，戳着一个丫头脑门儿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满嘴胡说什么？仔细你们的皮！该干什么还不快去！"
　　两个丫头低头跑走了。
　　小蕊看着她们俩个走开，担心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往太太房里去了。
　　周妈看她们各自走开了，才从树后转出来，想想刚听到的可是个大事，不能随便声张，得先看看情形再说，转身往启恒房间里走去。
　　启恒半睡半醒着，听到有人叫门，应声便翻了个身，却见周妈进来笑道："二少爷，歇下了"
　　启恒很不喜欢这个周妈，稍稍坐起些答道："嗯，刚睡下，你就进来了。"
　　听到启恒这不满的口气，周妈愣了下，接着说："二少爷，羽祺呢？我有事找她。"
　　启恒顿了顿，淡淡地说："我让她给我做事去了。"
　　周妈不识趣地追问："她在哪儿呢，我去找她？"
　　启恒白了她一眼："我说了她给我做事去了，一会儿回来我让她回你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妈陪笑着退了出去。
　　佩如在躺椅上靠着闭目养神，小蕊跪坐在垫子上给她捶腿，周妈急急忙忙地进来，看了小蕊一眼，便在佩如身边耳语了几句，佩如搌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睁开眼道："什么！有这种事，简直胡闹！走，跟我去看看！"
　　小蕊虽然听不到周妈说了什么，可是她觉得一定跟羽祺的事有关，不过，一下子又弄不清来龙去脉，情急之下，她想起了一个人……
　　启轩正在房里把玩一个玉镂空雕的九连环，这是白天从一个朋友那儿得来的，精巧得很，他准备送给启文。启文打小就喜欢华容道，九连环这些个小玩意儿，玩得比谁都好。
　　突然，小蕊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少爷！大少爷！"
　　启轩见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蕊边喘气边道："唉呀，怎么说呢，羽祺跟三少爷偷偷出去玩儿，让太太知道了，这会儿正去二少爷房里问罪呢。"
　　"唉，肯定又是启文的主意了，羽祺是个老实人，断不敢这么干的，我们看看去。"说着就随小蕊一起前往启恒那儿。
　　启文和羽祺从边门回了家，直奔启恒房间。
　　启文边推门边说："二哥，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一进屋，却见佩如端坐在桌边，周妈站在她身侧，启恒也靠在床边。两人不禁呆住了。
　　"羽祺，你去哪儿了？嗯？"佩如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
　　"娘，我们……"启文连忙接话。
　　"启文，你别说话，我问的是她。"
　　羽祺心里怕得要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拿眼偷偷瞟着启文。
　　周妈尖声道："看什么看？太太问你话呢，还不跪下，快说，去哪儿了？"
　　那声音把羽祺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没，没，我……"
　　"你不说，好，那我来告诉你，你是不是拐带三少爷出去疯了？！"佩如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
　　"没有，我不敢，我没有。"羽祺吓得哭了出来。
　　"什么没有？才来几天就没了规矩，好好的少爷都让你带坏了！"佩如气得用手使劲绞着帕子。
　　"周妈，把她给我关柴房里去！从今儿个起，就在那儿劈柴火，不准侍候二少爷，谁也不许见！你给我看着她。"
　　"是，太太"。周妈得了尚方宝剑，上前扯着羽祺就往外拉。
　　"娘！"启恒和启文几乎同时喊出来："娘，带羽祺出去玩是我的主意，您别生气，儿子下次不敢了。"启文上前拉着佩如的手，想撒撒娇，谁知佩如把手一甩说："你闭嘴，这没你说话的地儿，老老实实给我回房睡觉去！还有你，启恒，你也别想求什么情儿，早点歇着吧，过会儿我叫个妥贴的丫头来服侍你。"
　　启轩过来时，正遇上羽祺被周妈揪了出去，他刚想说话，就对上佩如那冷冰冰的眼神，启轩看这架式就知道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
　　小蕊急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儿地扯启轩的衣襟儿，启轩看着佩如走远了，才进了屋子，小蕊急道："大少爷，您好歹说句话啊。"启轩看看两个弟弟嗔怪道："你们俩个啊，启恒，我成天介在外面，三弟淘气，你当哥哥的不管教点，还助着他？这下子好，倒是害了羽祺。"
　　启恒也不出声，启文嘟着嘴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娘干嘛那么生气，还有，这事娘怎么知道的？"
　　小蕊接口道："是周妈啦，刚刚她去跟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就过来了，一定是的。"
　　启文气呼呼地嚷道："那个老婆子，就会搬弄事非，仗着是娘的陪嫁大丫头，就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让我逮着机会，我非得狠狠收拾她不可！"
　　周妈把羽祺往柴房里死命一推，阴阳怪气地说："大小姐，打今儿个起，你就在这儿好好做事吧，也不看看自己，不过是个小家雀儿，还想变个凤凰？"
　　门咣当关上了，四周一下子黑漆漆的，羽祺蜷缩到角落里，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佩如带着一肚子的气儿回了自己房里，见颀刚刚应酬完回家，正在喝茶，他看了妻子一眼，用碗盖儿撇了撇茶叶，呷了一口说："怎么了，这是跟谁呕气了？"
　　佩如坐下，端起茶碗也喝了一大口，边拿帕子扇风边说："那个方羽祺啦，看着老老实实一个孩子，居然教唆着启文带她跑到外头去玩，把启恒自己留在房里，这万一有个事，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有这等事？"见颀皱皱眉头道："启文也太不像话了，亏我从小教他经史子集，还送他进洋堂念书，就学得这个了？来人！把启文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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