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如故

　　“林林，你知不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我们高中那会，有个男生喜欢你。”
　　“我怎么不知道。”
　　“害，你当然不知道，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和肖琛昱是朋友。”
　　“找他要你联系方式，肖琛昱直接没给。”
　　“那个男生问为什么？”
　　“肖琛昱说那个男生配不上你。”
　　“然后他们两就绝交了。”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没发现自从你们两个一个高中一个班之后，就再也没有男生给你送东西？”
　　林茉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
　　“还真没。”
　　“是吧，我合理怀疑肖琛昱给你全拒绝了。”
　　“你咋知道那男生的事情的？”
　　“隔壁班的朋友跟我说的，当时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实则林茉啥都不知道哈。”

　　“其实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是不希望你和男生谈恋爱吗？”
　　“还是他自己夹带私心？”
　　“还有你说上次冬至看到的人影，你说会不会是他真的来了。”
　　“毕竟他去了洪老板那吃饺子。”
　　依依还在喋喋不休的推理，但是林茉已经听不进去了。

　　一直干涉我的生活，又不愿和我把话说开。
　　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吗，肖琛昱。

　　人总是把自己扔进死胡同里，明明不是很大的问题。
　　却要陷入自我产生的逻辑漩涡，画地为牢。

　　“依依，那都是揣测。”
　　“谢谢你安慰我。”
　　“其实我就不在乎了。”
　　林茉说的时候声音很轻，落在耳边轻飘飘的。
　　陈依冉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喝了口米酒酿。

　　是啊，太久远了，七年之前的事情，谁保证一定就记得对。
　　又有谁能保证一颗心永恒不变。

　　早已物是人非，欲说还休。

　　自上次和依依出门后，林茉就开始忙了起来。
　　年关将至，“林医生，晚上值班？”
　　“是啊，你也值班吗？”
　　沈泊明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抱着文件夹。
　　“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命苦打工人哈哈。”
　　“那个。”
　　“怎么了？”林茉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沈泊明看着她的眼睛，打好的腹稿还是没能开口。
　　“没什么，就是，3房的病好转了，快出院了。”

　　3床是个老奶奶，下楼不小心摔了腿，左腿骨裂。
　　儿子匆匆赶来交了钱，请了个护工，又忙着出差走了。
　　林茉是老奶奶的管床医生。
　　老奶奶为人和善，经常把护工买来的水果分给她。

　　“那很好了，可以回家了。”
　　“嗯。”

　　林茉的眼睛亮晶晶，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第一次见她，是少女意气风发站在校颁奖台上，发表感想。
　　第二次，是高三的模拟考，少女从他身旁经过，茉莉花香缠绕鼻尖。
　　“啪嗒。”笔掉了，被碰掉地上了。
　　沈泊明还没来及去捡，对方先抢先一步弯下腰。
　　把笔拿起，递给他。

　　“不好意思，把你笔碰掉了。”
　　“啊，没事没事。”

　　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对他有着致命吸引。

　　高考结束，沈泊明找了很多人终于打听到了林茉报了什么学校。
　　上天是眷顾他的，他卡着最低分进了和林茉同专业。
　　虽然不同班，但是没关系。
　　每次下课，沈泊明都会透过窗户偷偷看她一眼。

　　林茉应该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喜欢她，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不能宣之于众，隐藏了一年又一年的苦果。

　　他不喜欢肖琛昱，从第一眼就不喜欢。
　　中学时期的肖琛昱可谓是出尽风头，长得好，成绩也好。
　　惟独嘴有些不讨喜。其他可谓是挑不出毛病。

　　他和林茉走的极其近。
　　总让人产生误会，好在林茉都会解释。

　　上了大学后，肖琛昱往外的性子收束了不少。
　　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浑身充斥着生人勿扰。

　　沈泊明好几次都看到肖琛昱倚在林茉教室旁的墙上，等着对方下课。
　　一看到女生出来，很自然接过的把书包背在身上。
　　全程一句号也没有。
　　这让他生出了一种两个人好似多年的眷侣的感觉，默契早在不言之中。

　　凭什么，他沈泊明明明不差。
　　好在肖琛昱不和林茉在一个学校，不然天天看到迟早要烦死。

　　但上天是眷顾的他的。
　　竟让他能和林茉在同一家医院工作。
　　还是一个科室。

　　他的暗恋终于要窥得天光。

　　可沈泊明不知道，林茉的心里已经有了肖琛昱，根深蒂固。
　　而且和他一样都是说不出的暗恋。

　　夜班总是熬人的。
　　沈泊明咖啡见底时，一旁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林茉的皮肤很白，在昏黄的小灯下衬得柔和，她睡着了。
　　冬天的冷穿过衣服刺痛神经，融进骨髓。
　　这样睡觉会感冒的，他这样想着，于是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了小薄被轻轻盖了上去。

　　做个好梦，林茉。
　　希望梦里有我，沈泊明。

　　休息室的门被带上，他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高挑的身形，还有那张熟悉的脸——肖琛昱。
　　沈泊明已经快半年没见过他了。

　　“沈泊明？”
　　“认识我？”
　　“嗯。喜欢她？”
　　“跟你有关系？”
　　肖琛昱比他高一些，看着人的眼睛漫不经心。
　　“别费心思了，她不喜欢你。”
　　“那她喜欢谁？”
　　“喜欢我。”
　　沈泊明嗤笑一声，“谁信你。”
　　“我跟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妈妈非常喜欢我，还给我们订了娃娃亲。”
　　“她的喜好厌恶我了解的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高考志愿还是我帮着一起填的。”
　　“哦对了，你打听的消息是我说的。”

　　“肖琛昱，你简直。”
　　“简直什么？”肖琛昱的目光落在室内小小的背影上。
　　林林简直萌神来的，可爱死了。

　　等了好久对方都不说话，肖琛昱继续补刀。
　　“她的所有人生大事，我都参与了。”
　　“你拿什么比呢。”说完擦肩而去，留下在原地脸色不好的沈泊明。

　　装叉装完了，肖琛昱有些心虚。
　　他其实也不知道林茉喜不喜欢他，不管了，话都说出去了。
　　他猜沈泊明也不敢当面跟林茉说这事。

　　一月的寒风吹得人透心凉。
　　他打了个喷嚏。
　　要是换到从前林茉又要说他耍帅strong。
　　然后扔过来两包感冒灵。
　　实在怀念从前。

　　寺庙的台阶上飘散着零落的枯叶。
　　林林上次求的手串就是从这里来的。
　　半山紧闭的大门宣告着夜色已深，来者勿扰。

　　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进去，他只是想看一看林茉看过的风景，走一走她走过的路。
　　他太久没有和林林说过话了，想她的声音，只能去微信收藏夹里翻。

　　只有一条，是某一次不小心收藏的生日歌。

　　那天林茉要参加学校的社团表演，缺席了他的生日。
　　事后林小姐觉得有些不太好，于是给他补了一个电子生日。
　　用绘图软件画出的丑丑蛋糕，和一条生日快乐歌的语音。

　　由于极度跑调，肖琛昱听了一半就放弃了。
　　但现在再听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果然细糠还是需要好好品鉴的。

　　第二天中午和父母吃了顿火锅，肖琛昱又匆匆的飞了回去。

　　“你这假期三天，回国又回来，时间管理大师。”
　　“夏云洋，桌上有你的东西。”
　　“诶我靠，我馋这饼好久了，我记得这队可难排了。”
　　“嗯，排了我一个早上。”
　　“感谢感谢，您大义，小的一辈子记在心里。”
　　“那把嘴闭上。”
　　“得嘞。”

　　就像他猜的那样，沈泊明并没有和林茉说这件事。
　　“谢谢你的毯子。”
　　“不用谢。”
　　林茉笑起来两个酒窝像小月牙，很有感染力，看着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要是她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沈泊明心想着。

　　随着春晚主持人喊出倒计时，“3,2,1。”
　　“祝各位新年快乐。”
　　烟花在窗外绽放，万家灯火通明，喧嚣人间。

　　“小林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依依！”
　　陈依冉回了老家，那边显然信号不好，一卡一卡。
　　“妖妖怎么样了？”
　　妖妖是上次在咖啡店领养的小狗，全身白毛，只有脑门上顶着一簇黑。

　　为什么取名妖妖，还要从陈依冉看到的“科普”小视频说起。
　　不知道是哪个考古学家说，通体白毛的动物在古代是受人供奉的地方仙。
　　但惟独头上上多了点黑便是不祥之兆，是妖，来讨伐阳气的。
　　于是这只小狗就被扣上了小妖精的大名，小名妖妖。

　　“妖妖好着呢，今天才去给它添了水。”
　　“啥时候回来？”
　　“初四初五，不要太想我。”
　　“谁想你，一天天的劲给脸上贴金。”
　　“不管不管，没事女人，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姐一直为你敞开大门。”
　　“行行行，挂了，我妈喊我搓汤圆了。”

　　“你看你搓的啥东西，歪瓜裂枣，这边都裂开了。”
　　林茉听着母亲的嫌弃瘪瘪嘴，看着自己做出的圆子，心想这也没那么差啊。
　　“好了好了，你不要搓了，明天把那边的一小盘送去肖姨那边，听见没？”
　　“知道了。”林茉在厨房里洗着手小声嘟囔，“还嫌弃我搓的不好，我看顶顶好。”

　　第二天一早，林茉就去隔壁敲响了肖姨的门。
　　“肖姨新年快乐！”
　　“呀，林林新年快乐，快进来，外面冷得嘞。”
　　“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汤圆，我放桌上了。”

　　“好哦，林林有没有和小昱一起吃饭啊呀？”
　　“什么一起吃饭？”
　　“他过年回来了？”林茉的心提了起来。

　　“没有诶，但是上周他不是回来了吗？
　　“我问他有没有去看看你，他说看过了。”

　　林茉的心跳漏了一拍，肖琛昱回来了，还和肖姨说去看她了，可是分明没有。

　　“他没去看你吗？”
　　“看了的，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小子骗我。”
　　“肖姨，我今天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林茉心里堵得慌，像是溺在深水里，无法呼吸。

　　“诶诶，等一下。”肖姨从厨房出来，手上提着保温桶。
　　“这里面是我早上熬得红枣茶，下面一层是干丝，最下面是昨天晚上包的饺子，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
　　肖姨笑盈盈的看着她，林茉的眼眶泛酸，乘眼睛没有变红蓄满泪水，她匆匆接过，又道了声谢。
　　去医院的路上，眼泪落下，风在擦拭着脸蛋。
　　年前说今年只流幸福的眼泪，此刻话落了空，脑子嗡嗡。

　　一颗心彻底死了。
　　情绪却莫名的平静，看吧，原来这种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默默消化完，林茉故作轻松的去查房。

　　机械的重复着工作，礼貌的和每一个人交谈。

　　最先看出她不对的是从老家回来的陈依冉。
　　甜品店，面对眼前的漂亮蛋糕，林茉不为所动，甚至表情淡淡。
　　“林林，你怎么啦？”
　　太奇怪了，陈依冉感觉面前的人变得陌生。
　　“没什么依依。我现在不太喜欢吃甜食了。”
　　“不不不，林茉发生什么了？”
　　“没有什么。”
　　冰冷的语调让林茉自己一愣，对上陈依冉不解的眼睛。
　　“真的没什么，就是我变得更加成熟了。”

　　“成熟的标志就是不吃甜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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