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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4
顾岳这是第一次见到沈清。
这位在民间传说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神秘莫测的色彩的皇子。
他和太子的长相完全不同,和另外几位皇子也不像,但是他们几个和汾帝站在一起的时候,眉眼之间又有着十分微妙的相似之处。
他眉眼柔和,顾岳判断他更像那位故去的皇后多一点,他也同样穿着皇子服,明黄色的皇子服衬在少年人的身上,竟是穿出了像是青竹一样的挺拔之姿。
沈清走了进来,他有着一副温柔的眉眼,就像是随时带着笑一样,他端端正正的朝着汾帝所在的位置跪了下去,对着他行了一个礼。
“儿子沈清,参见父皇。”
汾帝示意他坐在一边,沈清站了起来,毫无芥蒂的坐在了最下方的位置,他对着沈琛笑了笑,沈琛不明所以,但是他从自己的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哥哥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
所以他也对着沈清笑了笑。
汾帝看着自己“和和睦睦”的几个儿子,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核桃,站起身来。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
苏晚霜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她的大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来,她拉着苏晚霜纤长的手指,热热的茶水从她的指尖位置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连忙拿起了旁边的帕子包住了贵妃的手指,着急的问道。
“娘娘!没事吧?”
苏晚霜的脸色白如霜雪,她盯着跪在下面的小太监,声音也像是含着冰雪一样。
“你再说一次,沈清也去了议事房?”
小太监瑟瑟发抖,他声如蚊呐。
“奴才……奴才没有看错。”
苏晚霜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扶手椅之上,长长的丹寇陷入到了其中,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隔了很久之后,她才缓缓的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躯。
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揉了揉额头。
“……让我儿,散学之后,来我宫里一趟。”
第一天在议事房之内度过,沈清也算是见识了这个朝代的基本运作方式。
六部尚书各有奏事,朝间解决不了的事,就留到议事房之内再议,尚书令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负责汇总当天所有的日程,挨个汇报,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特别是遇到像是需要六部之间互相协同的事的时候,就该轮到尚书令出马了。
五位皇子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政事,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敢在旁边听着,朝政之上的事毕了,汾帝再次拿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核桃。
他慢悠悠的盘着自己手里的核桃,说道。
“现在,还有一事未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站在这里的所有人,说道。
“朕的大公主,也到了该谈婚嫁娶的年龄了,她是朕的第一个女儿,也是第一个出嫁的女儿,朕有意替她选婿,诸君,是否有举荐之人?”
沈清:……
电光火石之间,他快速的和沈昀对视了一眼,之前一直压在他们两兄弟心里的疑问,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苏晚霜去太后的宫中,还带着公主,所谋为何,不就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吗?
下面的臣子听完这句话之后,一下子来了各种心思。
贵女出嫁,这可是大事,要是办得好的话,得到皇上青眼可不就是公主一句话的事吗?而且大公主的母亲可是苏贵妃,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继后的人选了,而且皇上已经说了要大办公主的婚礼,这个明晃晃的宠爱,释放出来的意思,是要把苏贵妃的位置,动上一动?
不少人都在互相使着眼色,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他朗声说道。
“既是大公主,微臣觉得,如何操办都不为过。”
他扫了一眼站在角落,黑压压的一群人,说道。
“大公主择婿,正好赶上四方将领回京述职,臣想,不如让公主举行比武招亲,在年龄合适的将领之中选择,这不是正好?”
沈清:……
顾岳:……
好几道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就落到了顾岳的身上,顾岳是真的觉得好大一片乌云就这么莫名其妙向自己笼罩了过来,他只是想借着回京的旨意,向兵部尚书哭一下穷,让他们多拨一点款给自己,顺便把之前说好的封赏给落实了,怎么就变成了自己要去比武招亲了?
作为西南军的副将,他麾下的军士人数比不上北军,论富裕也比不过东南海军,论勇猛也比不过西北军,但是四方将领之中,他有一个太过于明显,而且其他将领拍马也赶不上的特征。
那就是年轻。
他才二十五岁不到,他是自己父亲的老来子,在他的头上,一水的全是姐姐,父亲原本以为自己此生和儿子无望了,没想到留到最后居然给自己来了一个惊喜,而这位老来子,也没有辜负自己老父亲的期望。
他上一次率五百轻骑,直接打碎了藏王蠢蠢欲动的反叛军队,老父亲大悦,把他提到了副将的位置之上,而这次回京述职,老父亲也是想着让自己的小儿子出来露露脸,历练一下的心思在,得到了兵部的允许之后,让顾岳替自己上京。
实在是他的老父亲已经六七十岁了,不爱折腾也不爱动了。
“比武招亲?”
汾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看向了礼部尚书的所在,礼部尚书点了点头,他谦卑的说道。
“大公主容色冠绝天下,又是陛下与贵妃的掌上明珠,如果能从军中择婿的话,岂不是更能显示陛下的皇恩浩荡?拳拳的慈爱之心?”
沈清在心里冷笑着。
怕不是皇恩浩荡,也不是慈爱之心,只是想把手伸到军部当中吧。
连自己的女儿都搭了上去,苏晚霜,你好狠的心啊。
沈清的眼睛缓缓的闭了上去,又睁了开来,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汾帝淡淡的说道。
“众卿,比武招亲这个提议如何?”
一众大臣互相看了一眼,毕竟是大公主,比武招亲也不算什么出格之事,而且是礼部大臣率先提出来的,像一些权贵弟子,家中平时也是要练兵马功夫的,就算没有被选上,能够在皇帝面前露面也好啊。
见众人没有异议之后,汾帝转着核桃,说道。
“礼部,拟个章程,大公主年龄将近了,择个吉日,朕的女儿,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散了吧!”
顾岳跟在了其他人的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走了出去,几位皇子也离开了皇帝的书房,大概是为了避嫌,他们出来了之后,很快的就走另外一条游廊通道,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了。
顾岳遥遥的注视着这群离开的皇子,敏锐得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好几位皇子都向他投来了各位意味不明的眼神,其中一位,就是后面才赶来的那位皇子,他站在回廊之上,脚步略顿,向着顾岳看了过去。
就这轻轻的一眼,顾岳却平白无故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震,他站在廊下,沈清则是在廊上,这位传说中的体弱多病,有着佛祖庇佑的皇子却有着完全不符合佛祖的眼神,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狠狠的插进了顾岳的心中。
但是还没有等他咂摸出来其中的意味,这位皇子已经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沈璨此时正在自己的殿里。
沈琰来到了母妃的殿里,也给自己带来了父皇决定给自己举办比武招亲的消息,母妃看上去比自己还更开心,与此同时,父皇的赏赐也到了。
新上贡的江南布匹,南海的珍珠,还有北疆的玉石,他吩咐母妃要好好的打扮自己,因为比武招亲那一天,沈璨自己也要去,毕竟是给自己择婿,而不是其他人。
既然是容貌冠绝天下的大公主,那就要坐实了这个名头。
皇帝的看重,让苏晚霜甚至暂时的忘记了沈清这个讨厌鬼也跟着一起去了议事房的这件烦心事,她一心一意的替自己的女儿开始谋划了起来,衣服要重新做,首饰也要重新打,沈璨的容貌已经十足的娇艳貌美,苏晚霜就不信那群糙汉军士不会被自己的女儿迷倒。
只能暂时的苦了自己的女儿了。
殿内,沈清和沈昀相对而坐。
沈清慢慢的说道。
“哥,我要自请出宫建府。”
沈昀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自己弟弟的这个要求。
在宫里,他还能尚且护一护自己的弟弟,而且有太后在,就算是苏晚霜对沈清有天大的意见,也不敢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动他。
但是如果沈清出宫建府的话,几乎就相当于的明晃晃的把自己暴露在了外面。
沈清握着手里的茶盏,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和哥哥居住的殿室,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已经足够久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再次喝了一口,说道。
“我大致能够猜到,苏晚霜所谋求的人是谁。”
“你看到了吗?所谓的比武招亲,她最终想要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点了点桌子,说道。
“南军。那位最年轻的将领。”
“除了他之外,其他将领要不就是已经有了婚配,要不就是年龄不符,一个堂堂的公主,不可能去做妾,更不可能嫁给一个糟老头子,那就论年龄来说,只有一个人最为匹配,只有他。”
沈昀摇摇头。
“过于遥远了,苏晚霜再厉害,她也不能透过自己的女儿,把手伸到西南军的手里,而且大公主如果真的嫁给了他,那她婚后是要跟着去西南的,苏晚霜舍得吗?”
沈清缓声说道。
“她不需要把手伸到西南军当中,她只需要一个借口,为人父母,想念自己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贵妃,也是寻常母亲。”
“她会以大公主为借口,和兵部产生联系就可以了。”
所以沈清才会觉得,苏晚霜的心是真的狠,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女儿都可以当做工具。
要给自己的儿子造势,还和一位将军结成了亲家,虽然这位亲家有可能在千里之外,但是并不妨碍苏晚霜将其变成一粒天平之上的砝码。
沈清慢慢的说道。
“我要提前一步,打破她的棋,大部分的皇子,封地都会在帝都附近,最远的,也是在北直隶,也就距离帝都十天半个月的路程而已,我要打破这个惯例。”
“她以为我也会在附近受封,但是我偏偏不。”
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沈昀。
“我要自请受封于成都,我要先她一步,入驻西南地区,父皇就算是想要赐婚于大公主,也要仔细的考虑一下。”
“同一个州府,又有公主,又有皇子,合适吗?”
沈昀下意识的皱着眉说道。
“不行!”
“哥!”
沈清说了一声,他握住了沈昀的手,看着沈昀,言辞恳切的说道。
“听我说,我们只能这么做。”
沈清掰着沈昀的肩膀,他直直的看进了沈昀的眼睛。
“只能是你,必须是你。”
“母亲早亡,但是她已经尽了自己的一切努力,替我们俩把路铺好了,如果最后登上那个位子的人不是你的话,我也会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做什么努力已经来不及了。”
沈清看着已经明显开始陷入到了痛苦当中的沈昀,他狠下心说道。
“哥,要想登上那个位置,不是在宫中等待就可以。”
“你必须要表现出你有能力,足以能够匹配那个位置,这个资本,可能是来自你,也可能是来自你交好的人,记住我说的话。”
“父亲不给你的,你不要伸手去要,更不要擅自去拿,我们最大的依仗和底气就是父亲,苏晚霜看不清这一点,总有一天,她会自讨苦吃,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你要时刻谨记,你是太子,只要你不犯大错,父亲就不会冒着被口诛笔伐的危险对你做什么,我们还年轻,有时间,熬过去,就是我们的胜利,明白了吗?”
沈昀恍恍惚惚,看着沈清和自己母亲那张极其相似的脸。
“我……我……”
他十分没出息的发现,自己虽然是哥哥,但是这种时候,他却在心里残忍的认识到,沈清远远比自己看的更为明白,更清楚,也更加的具有决断力。
这让自己忍不住的感觉到鼻头酸楚,眼前泪水弥漫。
但是沈清已经轻轻的舒展开自己的手臂,和自己的哥哥搂抱在了一起。
鬼差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好胎。
两世都有足够爱自己的家人,这怎么不算好胎呢?
大公主比武招亲一事还没等礼部写好一个章程,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传了过来。
三皇子,也就是大师傅口中的小佛子,自请出宫建府。
和之前的皇子出宫建府不一样,三皇子的封地在远之又远的成都,最可怕的是,皇帝居然同意了。
礼部感觉自己一个头要变成两个大了。
皇子建府,这是要封王爷的,封了王爷,就要配套成建制的王府,成都?天远地远的地儿,就算是现在开始动工建王府,也要一年半载,石材,摆设,宫女,奴仆,不得都从宫里带啊?
但是第二封旨意很快就到了。
“三皇子悲天悯人,不忍劳民伤财,王府可择日修建,就地取材,无需舟车劳顿,他会暂时的居住在成都大慈寺中,诚心的为大雍朝祈福。”
礼部诸人:……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汾帝在议事房之内,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清,他淡淡的说道。
“朕已命礼部择吉日,朕会亲自送你出帝都,至于侍卫和仪仗,朕也会亲自为你准备好。”
“毕竟朕不能厚此薄彼。”
沈清的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之上,他沉声说道。
“儿子无需护卫,也无需仪仗,西南边军本就不可在帝都久留,我去成都的时候,就让他护送我回去,不是正好?”
“何苦搞得如此的劳民伤财,父皇。”
汾帝的手一顿。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等着你皇姐比武招亲一事毕了才走?毕竟那位顾岳顾小将军,也报名参加了比武招亲。”
沈清回答道。
“无妨,反正日子越暖,路越好走,如果父皇能允许我提前和这位小将军熟悉一二,也是方便日后行路,就更好了。”
汾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清。
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这种柔软中带着倔强的性格,也和自己的皇后一模一样。
他原本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位小儿子,毕竟是因为他,才让自己的皇后去世,但是此时,他却在这个他很少投入关注和眼神的小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喜爱的皇后的影子。
“好。”
他最终沉沉的说道。
“朕允许你。”
“此去路上,天高地远,时刻切记你的身份和本分,无旨不可擅自离开封地,朕依然会给你侍卫和依仗,这是皇家的脸面,朕不会薄待任何一位皇子。”
他坐回了自己的椅子当中。
“最近你可不受拘束的出宫,但是不可在外过夜,帝都之物,你想带的,皆可带走,在街上走走吧,有什么想要的,报给内务府即可。”
沈清:……
怎么回事?自己的便宜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鬼迷心窍?
但是既然天大的好处都已经落了下来,再不捡就是傻子了,他迅速而利落的回答了一声。
“谢父皇。”
然后趁着汾帝没有后悔之前,赶紧就溜了出去。
顾岳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之上,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的问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军师。
“你说什么?”
军师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颌下留着精心修建的三缕长须,此时,他正捏着自己的三根长须,一脸严肃的对着顾岳说道。
“没错,你参加完了比武招亲之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护送三皇子到成都,他的封地在那里。”
顾岳:……
军师是自己父亲的,此次特意被父亲派着随自己来到帝都,就是预防顾岳不知规矩,闯出来什么祸,但是顾岳一身闯祸的本领还没处使,接二连三的事就朝着无辜的顾小将军砸了过来。
被逼着报名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已经让顾岳有了一种自己被当成了个猴子一样戏耍的屈辱感,什么劳什子公主,对于他来说,还不如自家马的一根鬓毛。
而到了现在,回去的时候,还要护送一位皇子到成都?顾岳抓了抓自己的胳膊,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不适感。
而且哪个是三皇子?
这可是天潢贵胄,嗑不得碰不得,自己回去也就罢了,带着一位宫里娇养着长大的皇子到成都?这么远的路程?
要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别说老爹会不会活剥了自己,到时候自己可能全家都会被活剥了!
军师正准备再对自己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的小厮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甚至太过于着急,他还在门槛之上绊了一跤。
他满脸都是汗,结结巴巴,紧紧张张的说道。
“门……门外,有一位自称是三皇子的人,想要求见小将军!”
顾岳:……
说神仙,神仙就在自己的门外。
有了皇帝的旨意之后,想要知道顾岳的名字,还有他的经历就变得十分的简单了,兵部给了沈清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顾岳,乃西南大将军顾无章的小儿子,和自己那名字之中没有带墨水的爹一样,酷爱舞刀弄枪,现在是西南军的副将之一,这次是替父上京,还有就是因为上次他破敌有功,老父亲应该是存着想让他出来露面见人的心思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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