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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日的林子里鸟虫四处地鸣叫,河水上涨带来的潮气匍匐地往树林中爬去,汇成淡淡的白雾。
黑衣人藏在离河边不远的草丛中,夜色为他们隐藏去了行装,只露出十几双隐隐约约闪着光的眼睛。
正盯着前方的河岸。
只见那碧色衣裙的少女举起匕首捅向青色长衫的男子。
男子身上本就受了重伤,没有能力反抗少女。
少女抽出匕首,在那夜色下,竟也看得清匕首上带着的血痕。
男子吃痛,吐出一口血来,糊了他整张俊俏的面容。
随即瘫倒在地上。
见他倒地,阿错连忙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没了气息,便将他毫不犹豫的推入河中。
夜里的河水黑的发稠,扑通一声,男子便隐匿在河水中,不见身影。
少女谨慎地看着河岸四周,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裙,草草地将岸边的血迹清理掉,对着那河岸道了一句:“崔行渡,都是你连累的我,你死的其所了。”
弄完一这切,少女头也不回地跑向远处的林子。
随后,一行黑衣人站起身向河边走去。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往阿错将崔行渡推下河中的位置看了看,用脚踢开阿错刚才埋着东西的石头。
的确是血。
“首领,要下去看看情况吗?”他旁边的黑衣人出声问道。
黑衣人首领将手举起,止住他们的行动:“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被推到河中,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去寻殿下。”他吩咐道。
“是。”
那群黑衣人又迅速消失,隐匿在山林之中,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才窜出个人影,扑通的跳进水里,往水底游去,良久才让她摸到一片衣角。
她用力的将崔行渡拉上岸。
崔行渡紧闭着双眼,她晃了晃他的身体,又在他耳边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见他实在没有反应,阿错便把他搭在她的背上,一步一步的原来的方向走去。
她寻了个山洞,山洞被藤蔓灌木遮的死死的,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开出一个小口,将崔行渡扔了进去。
山洞是通的,一头被灌木遮盖,中部是开阔的平地,另一端的尽头是悬崖,站在边缘,还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找了些干树枝,点燃,将火堆往崔行渡的身边推,让他能够温暖些。
阿错看向躺在地上的紧闭双眸地崔行渡,觉得还是少了些东西。思索了半天,她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到一旁的火堆前烘烤,又踏着夜色往山中走去。
良久,她带着些草药回到了洞中。
夜间山中湿气重,回来时她的发间还嵌着细小的露珠,虽然有些冷,不过应该烤烤就暖了。
阿错将草药胡乱的弄碎给他敷上,又将她的丝绦绑在他的伤口上。
这些草药是她曾经受伤时胡乱用的,也不知道对他有没有效果,不过好在血已经止住,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望向面前脸色苍白的男人,在心里默默祈求道:快醒过来吧。
衣服烘干了,她怕崔行渡冷,将衣服又给他穿了回去。
等一切都做完后,她的眼皮早就睁不开了,给火堆添了两把柴后迷迷糊糊的睡在了崔行渡的身旁。
***
清晨。
阿错是被刺眼的太阳闹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拔了拔昨夜燃尽的火堆,又往里面添了些枯树叶,低头轻轻一吹,火星子又窜了出来,不一会儿又燃起小簇的火焰来。
等放下手中的事情,她才去查看崔行渡的情况。他似乎比昨晚好了点,身上的伤口慢慢结痂,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
她推了推他,凑到他耳朵边叫他的名字:“崔行渡?崔行渡?”
见没有反应,阿错收回身子,随意的坐在了旁边的地上,拿着木棍在地上画着圆圈发呆。
突然,她脑子中闪过以前在刘家村时发生过的一件往事。
那时,村长的父亲跑山时从山上摔了下来,昏了好几天,镇上的大夫都说没办法,让村长准备后事了。
只有西村的神婆告诉村长,让他在他父亲床前说些难听的话骂他,这样就能让他父亲醒来。
说是什么勾起亡魂的愤怒。
起先村长没有相信神婆的话,可是后来眼看着老人家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照着神婆的话做了一遍,果不其然当天那老人家就醒了过来。
后来阿错听神婆说:人有魂魄,魂魄于人半死不活之时离体,这时离体的魂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所以阴阳两际之中,哪边能让他留恋,那魂魄就会去往哪边。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只要将其中最能够刺激人的东西带出来,就能够吸引到魂魄,让魂魄归体。
神婆说的神神叨叨的,阿错那时是不信的。
因为她觉得,村长应该是被气醒的。
阿错望着躺在地上的崔行渡,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村长的父亲一样丢了魂魄。她用木棍戳了戳他,又叫了他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看样子应该是吧?
她对自己说。
她双腿曲蹲在崔行渡面前,看了他半天,实在没想到他能有什么可以刺激到东西,他每天活的枯燥古板,活脱脱的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阿错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来刺激他。
半晌,她终于靠近他,贴在他耳边尝试地说道:“崔行渡,你好臭啊。”
“好脏,好难看!”
边说边还用眼睛观察他的情况。
依旧没什么动静。
阿错挠挠头,心想不可能啊,他这个人不是最喜欢干净吗?别人碰到他一下巴不得去洗十次澡,熏十次香。
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挺在乎呢。
也许是骂的不够脏?她瞄了眼他静谧的面庞,深呼一口气,又在他耳边骂了起来。
这次她可是拿出了刘家村小乞丐的看家本领,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还没醒?
她的耐心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刚刚大开骂戒,正在气头上,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的样子,阿错的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跨坐到他旁边,也不管他的伤口了,用手揪起他的衣领大声的喊:“喂,崔行渡你到底醒不醒啊?”
见他还是那副四死模样,她气的蹙眉,又摇了摇他,嘟囔着:
“喂,你要再不醒来,那什么破储君我也不当了,京城我也不去了,反正我本来就不会当皇帝。”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衣服首饰全都扒了,先把你全都看光,然后再把你全身上下都摸一遍,最后拿着你的钱离开,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
“而你,就只能浑身赤裸的躺在这里被野狗吃掉!”
她攥住他的衣服恶狠狠的说。
“咳咳咳。”
身下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好像是被呛着了,眼中还泛着些泪水。
“不是吧崔行渡,你居然怕有人看你的身体!”阿错见他醒来,被吓了一跳。
男子传来微弱的声音:“殿下,可以放开你的手吗?”
“什么意思,你真的怕我把你衣服扒了吗?”
她才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是有些想看,但她绝对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崔行渡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说:“殿下,你扯到我的伤口了。”
阿错这才意识到她攥着的衣服底下连着他的伤口,透过衣服缝隙,能隐隐约约看到底下慢慢渗出血的伤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错连忙放开紧握他衣服的手,连忙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胸口前的拉扯突然离去,被抓住的那块伤口的血痂被衣物蹭掉,痛感让崔行渡眉头轻蹙,轻轻嘶了一声。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用手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石壁上,抬起头望着她。
“你没事吧?”阿错蹲下来焦急的望着他。“你伤口裂开了,这里还有些药,你要涂吗?”阿错把昨夜剩下的草药递到他面前,殷勤极了。
千万别怪她啊。
崔行渡扫过她手中的药材,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殿下,你没拿错吗?”
这堆草里,不仅有不知名的野草,还有泽漆和商陆……就只有一两味能够当药材使用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涂上“药”的伤口,没死掉就已经很好。
“啊?不能用吗?可我以前都是这么用的,没什么问题吧?”
每次用完都睡得特别香啊,都感受不到痛,她还觉得她有当大夫的天赋呢。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崔行渡叹了口气,她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
他抬手指着那堆“草药”,让阿错抽出能用的草药,捣碎之后重新给他换一遍药。
他身上其他的伤口和衣服都粘在一块了,阿错怕给他把衣服撕开的话,原本结痂的伤口又会流血,所以就没给他上身上的药,只简单处理了他手上和脸上的伤口。
药刚好捣完,阿错就见崔行渡将自己的衣衫揭开,果不其然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了。
“请…殿下帮我。”他将衣衫彻底脱下。
精壮的身体展现在阿错的面前,原本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黑红的血和衣服混在一块,分不清边界,血肉模糊。
阿错见过很多男人的身体。码头上的船工、夏日地里的农人、没有衣服穿的乞丐……有壮硕的,瘦小的……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身体,身形挺拔,长身玉立,腰腹壁垒分明,每一处线条都流畅自然。
在他的呼吸下,腰腹微微颤动,看起来好像十分有力……
阿错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昨天怎么没想到给他把衣服脱了呢?
“殿下?”崔行渡叫她。
她回过神来,拿着捣好的药往他身上涂抹。阿错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男子的身体鬼使神差的摸了一把他的胸口。
心虚的瞥了一眼崔行渡,见他没有反应,她整个人都大胆起来了,在抹药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剐蹭他的身体。
也许是色令智昏,她的手落在了那抹红缨上。
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崔行渡的心跳。
扑通——扑通——
“唔……”
崔行渡能够感受到她不安分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
刚开始,他以为她是不小心的,可是她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温热的鼻息呼在他的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一般,痒痒的。
她将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他原本还能忍耐,可是她胆大妄为地捏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一阵燥热,出声提醒她:“殿下,涂好了吗?”
阿错收回手,有些心虚的回他:“涂…涂好了。”
崔行渡迅速地将衣服穿上系紧,就连领子都捂的严实,仿佛害怕被谁占了便宜一样。
见他这么快的就把衣服穿好了,阿错有些遗憾。
她搓了搓手上的药,上面还有他的体温。
“这是何处?”他问道。
“不知道,一个空心的山洞。不过,那边有城镇。”阿错给崔行渡指了山下远处的城市。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他轻笑一声:“殿下,那是玉山。”
他们有救了。
***
“跟丢了?”
坐在上首的男人沉着脸问底下跪着的人,声音带着些怒气。
啪的一声,男人将茶盏扔到了黑衣人的头上,顿时黑衣人的头上渗出鲜血。
“主上息怒,首领现在已经放出各路人马去寻殿下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殿下了。”
“最好是这样,否则你们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男人捏了捏眉间,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底下的黑衣人:“崔行渡真的死了?”
“我们亲眼所见殿下杀了崔行渡,还将尸体抛入了河中。”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睁开眼,那双阴沉的眼睛盯着底下的黑衣人:“你是说,那个丫头把崔行渡杀了?”
“是。”
男人笑起来,声音沙哑,有些阴森:“好好好,既然是她杀了崔行渡,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他收起笑,吩咐着底下的黑衣人:“现在去……”
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跑到他面前,给他递上了一封信。
信封上什么也没有,男人垂着眼望向下人:“谁的?”
下人跪着战战兢兢地回复他:“通…通天塔。”
男人脸色一变,迈步走出房门,将信封拿到太阳底下一晒,果然出现了七层玲珑宝塔的徽记,男人打开信封。
信纸上画了朵显眼的红色莲花云纹,还写着一个字:
止。
男人沉默下来,眼中神色深沉,良久才对着黑衣人说:“收兵,莫要去寻那个丫头了。”
“通天塔出手了。”
与此同时,乌衣巷安国公府。
崔氏家主崔立言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七层玲珑宝塔徽记信封。
上面也写了一个字:
顺。
他望向窗外,神色暗淡,喃喃道:
“通天塔……竟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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