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权谋文但我只有大纲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游廊西侧有石峰相接，依着延展着到西墙，高处是六角凉亭，将中庭园景尽收眼底。
　　潘喻思改道走到凉亭，顺着柱子边廊靠坐下。

　　肖嬷嬷见她坐下便继续开口，“桐如这姑娘如今已二十有二，按照府里规矩，十六岁就要许婚放出去，或是安排到庄子、坊上做工，多赚些银钱，不过她还独身留在府里。原本只是在大厨房打杂，管事的见她识得些字也能分辨来草药，就安排做煎药的事。老夫人每日要喝两副疏肝理气的汤药，还有二夫人经常要用四物汤，都是她和药房两个姑娘经手，从没出过岔子。”

　　孟府主子们不算多，只有大厨房能开火，其他几个园子里小厨房都简单在各自罩房，只出些点心凉菜，所以府中在大厨房开了专门煎药的药房，药房没什么油水进项，也没有在老爷夫人跟前露脸的机会，不是肥缺，但要做的事情简单，各院用药时把方子和药材送来，定时完成即可，还有些人不喜欢将煎药假手旁人，便带着药材在药房煎好，所以在药房做事并不辛劳，多是有打点后安排到此处的。潘喻思晓得这层关系，就知道肖嬷嬷铺垫着要讲她的后台了。

　　“小姐讲得不错，桐如确实和三房有关系，不过不是三夫人，而是三爷外头的那位，”肖嬷嬷并未避讳此事，想来孟乙在孟家不是什么不可提及的隐秘。
　　“当年陪着那位外室梅娘待产的有个叫兰芬的女人，两人都在庄子上做事，后来梅娘产子，三爷把人接回府中养着，她到底也算半个主子，就带了兰芬一道回府伺候，桐如就是兰芬的孩子，那些年一直跟着梅娘。再过几年三夫人入府，把梅娘撵去了秀洲，兰芬依旧跟着，却把桐如留在了府里。”

　　潘喻思想想，觉得逻辑说得通，梅娘去秀洲时孟乙才九岁，又过了七年他才离开，想必桐如是兰芬留下照顾孟乙的。
　　“乙少爷虽说只是外室的孩子，却也算是孟家的少爷，手里还有秀洲的生意，打点照料个丫鬟并非什么难事，桐如也就一直留在府里了。不知道小姐因何原故要找她，但奴婢查到，桐如和乙少爷一直有书信往来，秀洲铺子每隔五日要呈送货单和账目，二人借此传捎信件。”

　　“肖嬷嬷这么厉害，总不会连他俩信里内容都知晓了吧？”潘喻思打趣道。
　　“小姐说的哪里话，您吩咐的事儿奴婢需得尽心尽力完成才行，”肖嬷嬷也不绕弯子，“两人往来并未避讳旁人，那些信也收在桐如房中，昨日药房无人，顺带就查看了其中内容，基本都是琐事，乙少爷讲些庄子上的琐事和兰芬情况罢了，没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

　　潘喻思暗自思考，没有再言语，肖嬷嬷也未再开口。
　　天色彻底灰暗，前厅烛火清晰起来，潘喻思抬头看向肖嬷嬷，“如果我想要桐如到拢晴园做事，嬷嬷觉得可行吗？”
　　“自然，小姐可凭心意行事。”肖嬷嬷肯定地回答。
　　潘喻思安心点头，她清楚，肖嬷嬷做事一定会跟陈锦佩汇报，那么查桐如这事，陈锦佩就必然完全知情，此刻肖嬷嬷的态度就代表了陈锦佩的态度，即便不知道原因，也会在此事上支持她。

　　当然她确信，她之所以想要桐如的原因，陈锦佩和肖嬷嬷绝对不会想到，是载入故事前，她看到‘桐如’和‘孟了之’一样被列在孟乙的关系表中，位置比‘孟了之’更靠前，虽然介绍依然只有一句话，但内容是‘孟乙在孟家最信任的人’。

　　起初潘喻思以为，桐如有可能是孟乙的伴侣或是工作搭档，并未在意，直到上次游船回府，听到下人们的归属派别时才恍然大悟，伴侣介绍会直接点名身份，可所谓‘孟家最信任的人’，落点实则在‘孟家’，她是孟家的人，排除掉小姐少爷们，她最有可能是‘属于孟乙的自己人’，也就是照顾过孟乙的人，于是才让肖嬷嬷去查，果然不出所料。

　　潘喻思突然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本模糊的目标突然有了清晰的第一个指向，首先，她要搞定桐如。

　　孟府晖园，青楸堂正厅，孟家老夫人和孙辈们一同用早膳。

　　一众人遵循食不语的默认规则，无人出声，老夫人吃饭不用丫鬟布菜，同孩子们一起，倒也显得和气融融。
　　磁碟笼屉满满摆了一桌，用餐接近尾声，糕饼小菜空了大半。

　　潘喻思低头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自己都快见底的粥，老太太早饭吃不了几口，只是咀嚼得慢，夹菜动作也缓，众人学着样，一个早饭能拖半个钟，今天更是，她心想这早饭怎么吃得比平时慢了这么多。

　　到她百无聊赖，都快想着要不开一局成语接龙的时候，看到老太太身边服侍的琼露端了汤药进来，同往日一样，先放到了桌上散散热气，随后退到一侧，等着众人继续用餐。
　　潘喻思等的就是这个，做好心理建设，她要寻衅滋事了！
　　“孟华之你过分了吧？”

　　原本平淡的氛围骤然被打破，孟华之被点名，疑惑里带着火气，语气直冲起来，“怎么了？”

　　环桌而坐的五个人同时抬头，厅内立着的丫鬟婆子们也都闻声看过来，不知道孟了之突然发作所谓何事。
　　“那一碟荷叶酥拢共四个，你夹第几个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华之脾气倏地窜上来。

　　老夫人这儿是一张大红木三弯腿雕灵芝圆桌，远处的如意糕和枣泥酥她想要夹，就得站起身，多少有些不端庄，人要体面，到晖园用餐一直如此，都紧着自己面前的盘碟儿吃，苏嬷嬷心知肚明。
　　孟华之喜欢带些茶涩味的炸酥点，孟了之喜欢更甜些的蒸糕团，所以她们二人近处，放的都是往日各自喜欢的种类，吃多吃少互不影响，原本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

　　可今天孟了之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孟华之手里筷子还没碰上荷叶酥，直愣愣的停在半空，被针对‘啪’的一声拍到桌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孟了之直接站起身，“荷叶酥一碟四个，你都吃一个了，这最后一个你又要夹去，放到你跟前儿的就是你的了不成，给旁人一个不留？”

　　她的话说得直接，孟华之挑不出毛病，也不好驳回去，摆盘这事明面上没人提过，真说出来仿佛是抱怨老夫人不许丫鬟布菜。

　　孟华之也是矜傲的性子，说任性妄为有些过，可总归不会白等着挨旁人教训，便没好气地白了孟了之一眼，“我便是吃了又如何？三妹妹想吃，要我让给你，好好开口就是，我还会不同意？”

　　“二姐姐这话说得，仿佛是我无理取闹了。”
　　孟了之撇了撇嘴，仿佛余光没瞧见老太太面色不善，已然皱起眉头的样子。
　　她直接离开位置，几步便转绕到孟华之身旁，伸手就要拿桌上的荷叶酥，孟华之立刻察觉到她的意图，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荷叶酥连碟端起，起身和孟了之对上。

　　“二姐姐、三姐姐……你们不要这样……”一侧的孟月之小声劝阻，却不敢真的插手，她坐在老太太和孟华之中间，紧张的眨巴眼睛，手足无措。

　　孟老夫人面色铁青，见两人对峙，巴掌已经准备抬起了，只是还不知道是要拍桌子还是打人。
　　孟了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伸手去抢孟华之手里的磁碟，对方侧身躲闪，两个丫头推搡起来，惊得孟月之起身躲到一旁。
　　孟华之身量本就比孟了之高些，她举起手臂，孟了之猛蹬起一脚想跳起些，胳膊又差点打到她脑袋，孟华之灵巧一扭，孟了之失了重心，急忙换手撑住面前的圆桌，整个人朝老夫人倾倒过去，老夫人反应得快，伸出手先抓住了孟了之的左臂，孟了之打了个趔趄，右臂去找平衡，扫向了桌面。

　　“铛——”的一声，老夫人手边的药碗摔到地面，四分五裂，褐色的药汤溅了周遭几人一身。整个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像什么样子！”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当真是恼上头了。
　　孟华之孟了之两人此刻已经老老实实垂着手站在一旁，乖顺得不像样。

　　苏嬷嬷挥手示意丫鬟们处理地上的残片，自己扶起老太太到太师椅坐下，老太太面色缓了些，叫还立在原地的两人，“两个小孽障，给我过来。”

　　犯了错的两人都不敢抬头，听话的走到老夫人跟前立着。其余人极有眼色地告退，生怕老夫人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错了祖母，我再也不敢了”，孟了之率先开口认错，语气诚恳，态度良好，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

　　“华之不该和二妹妹赌气，做长姐当礼让妹妹，祖母别气坏身子，”孟华之向前迈出一步，“华之自知今日不该如此，自罚抄《女诫》三遍”。

　　卷王行为！
　　孟了之微微偏头看过去，心里送上国骂，嘴上却跟着作答，“我也抄”。

　　“行了，”老夫人气已经顺了不少，心里思量着日后府中规矩得再严些，又瞥见二人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哪还有刚刚的气焰，没好气地摆手，“下去下去，换干净衣衫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两人乖巧的告退，并排出了青楸堂，孟华之瞅着孟了之翻了个白眼，愤恨地转身离去。

　　骚瑞~潘喻思瞅着孟华之领着丫鬟气呼呼的走开，心里的劲儿也卸了下来，今天这出戏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她本身不擅长‘没事找事’，心里没底，眼下在青楸堂铺垫到位了，算开了个好头。

　　潘喻思回到拢晴园换了衣服，便立刻跟肖嬷嬷反馈情况，按照计划午饭后就去大厨房给老夫人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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