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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你要小心十八栋那个黄毛小子。”
闻今雪嚼着紧实的肉，鲜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侧头听艾妮说话。
学校食堂紧挨着教学楼，白天工作时间内一直开放，食堂很合闻今雪的口味，以荤菜为主，一餐饭无论早餐还是晚餐都只收5元，而且还不限量。
闻今雪恨不得一直待在食堂。
打菜的师父说，也就他们觉得好吃，学生们不习惯吃，都不愿意来。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的。”闻今雪满足地嚼嚼嚼，看向旁边的人：“艾妮，你刚刚说让我小心谁？”
闻今雪旁边坐着的，是隔壁男生公寓十七栋的宿管艾妮。十七栋就在十八栋的右边，学生一空，两人刚好同一时间从宿管值班室出来，便一起过来吃饭了。
艾妮个子很高，甚至比闻今雪还高一些，齐耳短发看起来有些冷酷，但实际上很爱笑，也很喜欢说话。
闻今雪一边吃，一边听她说。
“就是那个黄毛啊，脸上有雀斑那个。”艾妮把盘子里没动过的肉让给闻今雪，“你吃你吃，看你吃饭我觉得好香啊。”
闻今雪不客气地把肉夹走，鼓起腮帮子：
“黄毛小子，你是说赛恩？”想起来赛恩，闻今雪还很高兴，这可是他上岗以来第一个主动对他示好的同学。
艾妮摸了摸下巴：“名字？我不记得了，就记得他脸上有雀斑。上周从十八栋跑过来问我能不能送他一句祝福……对了对了，他还找弗雷德说过同样的话吧？”
她用勺子戳了戳旁边脸都快埋到盘子里的弗雷德：“喂，大鼻涕，你说有没有？”
弗雷德抹了一把脸，有黑色的液体从毛孔里流出来，艾妮嫌弃地端着盘子往闻今雪身边靠：“你离我远点儿，别喷我饭里了。”
闻今雪戳了戳艾妮的胳膊，小声问道：“你怎么能给人家取这样的绰号？”
艾妮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从弗雷德的身上抓了一把粘液给他看：“他本来就是大鼻涕啊。”
艾妮说，弗雷德的本体是一只大鼻涕虫，而且经常控制不住从毛孔里流出鼻涕，所以大家都这样叫他。
闻今雪张大了嘴巴，点点头，艾妮又问了弗雷德一遍：“喂，你快想想，是不是有这回事？”
“赛恩找过你？”闻今雪问道。
弗雷德看起来快要融化的黑色大手抓起餐盘里的肉往嘴里塞，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看向闻今雪，浑厚的语气有些羞涩：“有啊，小雀斑上次还夸我可爱呢。”
闻今雪一愣，随后扬起欣慰的笑容：
“赛恩真是个天使一样的孩子啊。”
“……”艾妮翻了个白眼：“英红姐在的时候就老和我吐槽这小子来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恶心人了，当着她的面夸她好看，还总是哄着英红姐给他送什么祝福，结果上次英红姐查寝，在门口听到这家伙对着舍友说她是个长得丑心眼也不好的老女人，可把英红姐恶心坏了。”
闻今雪一听，手里的刀叉掉在餐盘上，不敢置信道：“不…不会吧？”
“他们怎么可能真心对我们。”
艾妮道。
闻今雪想起来，好像收银小姐姐也说过同样的话。
“诶，艾妮，我怎么脖子有点疼。”闻今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脖子以上，空空荡荡。
艾妮：……
“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她把闻今雪的脑袋从桌子上抱起来，帮他重新安装回了脖子上：“我说什么来着？”
闻今雪把脑袋扶正，脖子和脑袋之间的裂痕慢慢愈合，他抹了一把被疼出来的眼泪，不可置信：
“难道这是因为赛恩？”
艾妮拍了拍他的脑袋：“忘了跟你说了，上次给他送句祝福，我两只胳膊断了……我想想，大鼻涕？大鼻涕好像是被砍成两半了，英红姐断了五根手指，她刚做好的美甲。”
闻今雪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
那赛恩今天说他好看是真的吗？
闻今雪垂头丧气，捂住脸：“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度过三个月试用期。”
艾妮一惊讶，似乎没想到还有宿管会担心这个，安慰他道：“怎么会过不了？你觉得他们会给你打低分？”
“嗯……”
“他们不敢的。”艾妮毫不在乎地摆摆手，“留下来是多简单的事情啊，我前三个月试用期平均分98，你觉得我花了很大功夫去努力吗？不，只要你按照工作守则上的去做，随便做一两条，都能从学生那儿拿到高分。”
艾妮的建议对闻今雪来说简直等于雪中送炭，不过这意味着他必须得阅读工作守则了。
果然学校发工作守则有自己的道理。
闻今雪认真地点点头，决定听从前辈的建议。
吃完早饭，回到值班室，公寓里寂静得像一片坟墓。闻今雪坐在桌前，第一次以虔诚的态度翻开了这本砖块般厚重的工作守则。
“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办法。”
第一页，空白。
闻今雪翻开第二页。
目录标题下，一个个字挤挤挨挨在一块儿，令人头晕眼花。
这不免让他想起了从前还在哥哥家的时候。
那时候，闻今雪和哥哥住在一块儿，哥哥喜欢看书，而他则总是趴在哥哥的腿上。闻今雪看不进书，便在哥哥的腿上睡觉，安安静静地陪伴着，哥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停停停，不能再想了！
你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闻今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委屈，接着往后翻。
开篇炸眼的一行大字：
“想要在ta的心中得到高分，看这本就够了！”
闻今雪看这句话看得热血澎湃——
他的月末评分真的有救了！
第一章：
“《外修篇》”
1、装点起你们共同的小家吧。还在为看不到幸福的回家面孔而苦恼吗？从家的外观开始改变吧，用心装扮你们的家，制造视觉惊喜，营造幸福的氛围感，装饰材料的色调最好选用暖色，温暖舒服的暖色调可以让回家的人感到温馨愉悦。
装扮？
知识像水一样流进了闻今雪的脑子。
好有道理啊！他怎么没想到呢？果然还是工作守则更有含金量！
闻今雪钻出值班室，来到门口，艾妮没活干，看闻今雪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公寓底下，从值班室里走出来搭话：“小闻，你看什么呢？”
闻今雪托着下巴：“我在看我们的公寓。”
艾妮也跟着看过去：“公寓咋了？”
她递给他一根棒棒糖，闻今雪撕开糖纸塞进嘴里，含糊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公寓现在看起来有点让人不舒服，就是？没那么温馨？”
“有吗？”
公寓一共五层，外墙是灰色的砖块，铁栏大门经历了时间的风霜以后被磨损成了黑色，门口的十八栋字牌掉漆生锈，看起来相当陈旧，窗玻璃是忧郁的深蓝色，天空是灰扑扑的青色，给人一种沉闷而透不过气的感觉。
不过这些感觉在艾妮的脑子里都不存在，她看了半天没看出哪里不舒服：“我觉得很舒服啊。”
“不是这样的。”闻今雪认真道。
想当年，他和哥哥住在一块儿的时候，哥哥总是把他的小房间打扮成亮亮的粉红色，那时候闻今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了工作守则，他恍然大悟，原来，哥哥是想让他觉得温馨和幸福。
反观他们的公寓，色调冰冷，一点也不亮堂，不温馨。
两人聊天的时候，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后勤工作人员从十八栋里走了出来，两人抬着一具担架，担架上放着什么东西，用白色的布盖着。
“怎么了？”闻今雪上前问道。
“回收。”
抬着担架的工作人员公事公办道，闻今雪小声惊呼了一句：“是从我们公寓拉出来的？”
“是的。”
艾妮见怪不怪道：“哎呀，很正常啦。每天早上八点半，后勤工作人员定时来公寓回收清理学生尸体。你不知道吧？现在的学生心理素质很脆弱的，你多待几天就知道了。今天只有一具，说明，你们楼的学生心理素质还不错？上一次我们十七栋，一个早上清出来二十具尸体呢。”
她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你们也是辛苦。”
工作人员：“总要给新来的学生一个干净的环境。”
学校阴冷的风轻轻划过脸颊，工作人员抬着人离开了，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担架里面掉了出来。
是一张纸。
闻今雪把那张纸捡起来，原来是一封信，上面写着几行字。
钢笔力透纸背，写到最后，痕迹越重，能摸到信纸背后凹凸的起伏，到最后，文字甚至没有笔尖在纸张里留下的痕迹深。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把字晕开。
[爸爸妈妈，最后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让我很开心，这已经足够了。
我已经无法再坚持，能用三个月的坚持换取最后的幸福，我已经知足。
我不想再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每一次站在这栋灰色的公寓门口，我都感觉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公寓背后那栋楼，太高、太重。
我撑不下去了。
爱你们的儿子。]
闻今雪叫住工作人员：“这个，也要回收吗？”
工作人员漠然道：“如果您想留下的话，可以不回收。”
闻今雪思索了片刻，道：“至少也应该把这封信给他的爸爸妈妈看一下吧。”
艾妮劝道：“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闻今雪喃喃道：“要的。”
他把信纸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询问他们这具尸体是从哪一间宿舍搬出来的。工作人员回忆道：“是304。”
“好，我记住了。”闻今雪点点头。
摸着胸前这封信，他不禁涌出了一种爱护学生的使命感。
他要好好守护学生们脆弱的心灵，毕竟公寓对他们来说就是另一个家。
闻今雪现在完全明白了工作守则上的第一条建议，公寓外观对提升幸福感尤为重要，严重影响学生的心理健康。
为了能得到高分留下来，更为了学生们的心理健康，闻今雪决定，他要对这栋大楼，改造！
艾妮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自己。
一扭头，闻今雪眼巴巴地看着她：
“艾妮，你想不想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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