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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3
是夜。
宁县周边的小道上,有三人策马飞奔,往京城而去。
李平安现下只恨自己没有在发现那男人不对劲的时候,马上将人绑回来。
她的耳边还回响着石崇的话,每一个字都令她心惊。
“我是……靠这个挣钱的。每次寻得好看的,干净的姑娘,便想办法从家里拐出来。带到京西的百福客栈,对上暗号便有人会给我安排固定的厢房。我将那姑娘留在里头,剩下的便不用管了,只等三日后去银庄拿钱。
我知道不止我一个送货人,但我没见过。多打听一句都会惹祸上身的呀!后面的主家我更不可能是谁了!我只知道主家严禁找官家贵女或江湖上来历不明的人,只要清清白白的平头人家姑娘,一旦违禁便是死。
我得知这姑娘是官家女儿,本来想着讹一笔钱跑路避祸的,正要走的时候,碰见个……碰见这位姑奶奶了,这才想着可以做替代。回头杀了那姑娘就行,反正她家里人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
他们无从得知背后的人要那么些姑娘做什么。
赌一把。他们只能赌一把。
赌阿灯还没有被交上去,他们还赶得及。
赌拐走她的人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骗子,与这群人不是一路。
到了昭华门外,离城门开启还有一个时辰,只有赵席玉可用令牌叫开城门,但他暗中离京,不好留痕。
他们只能等。
趁此时间,李平安寻了个地方,帮赵席玉乔装。
一行人思来想去,一是想到石崇身上有伤不好辩解,二来这种惯骗很难控制,如果在关键时候出卖他们,他们应对都不及。索性先让赵席玉伪装一试。
石棉,石灰与树膏融合,一点点贴到脸上,照着画像慢慢调整眼型,鼻梁,眉骨……
赵席玉坐的像尊石像。
太近了。
李平安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游动,就着风灯,他甚至能清晰地在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她的呼吸平静轻柔,打在脸上有些痒。
赵席玉觉得心脏像匹脱缰的野马,要撞破他的胸膛。
“放松,别绷着。”李平安提醒道。
“好……”赵席玉努力让自己的脸放松下来,嘴巴又耐不住寂寞开始与人唠嗑。
“李平安,真是没想到,我们也有如此心平气和面对面的时候。从前你武学轻功,易容勘察无一不精,就是瞧不上我们学毒制药的,你看看,最后还是得互取各家所长。”
“……”
“你为什么想做侯府夫人啊?提前说好,我一无实权,二没有钱啊,你可别入了府大失所望,拿我撒气。”
“……”
“不能告诉我?行吧。那我们如今算是,朋友?还是同盟?”
“你再说话,我们就是凶手和死人。”李平安看着怎么也粘不好的嘴角边的皮肤,突然开口。
赵席玉立刻闭嘴。
李平安却在半晌后,像是回答他的问题一般,淡淡开口。
“赵席玉,我们只是,暂时还没有成为敌人。”
一旁的风灯噼啪响了一声。再没有人说话。
良久,赵席玉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开口:“知道了,算了,是我活该。”
卯时一刻,百福客栈还在做晨间洒扫,已有些住客在堂间坐下等着早点。
这座客栈鱼龙混杂,是个文人雅客绝不光顾,三流九教络绎不绝的去处。
店掌柜忙的脚不沾地,偶然回身,便见一对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男的头发垂下来两缕挡住了脸,身子虚软,不时低咳两声。身边的女子素衣布衫,长得娇憨,一边搀扶着那男人,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他一眼便认出那个男人,心里暗暗白了一眼,前几日就说好了一个姑娘,竟然迁延了这么久才送来,他差点都要报给上峰了。
他看着那男人将那姑娘安顿在角落,走上前来同他搭话:“老板,香茅酒还有没有?”
“没有,早不卖了!”
“不卖的话,给我现做……咳咳……,三两香茅,四两冰糖,半勺蜂蜜,加上城南石家的黄酒,咳咳……如何?”
暗号正确,店掌柜扬声喊:“小二,住店二位!”
男人有些遮掩地捋了捋头发,店掌柜有些好奇,靠近了看这张脸,许多暗红色的疮子,有几个还有些流脓,实在惨不忍睹。
“你这是怎么了?”
“玩了个女人玩脱了。”赵席玉嘶哑着声音,“那女的,咳咳……染梅毒了。”
“你有病啊!”店掌柜瞪大了眼睛,低声骂他:“我说怎么拖了这么久,人放下赶紧给我滚!晦气!
……等等,你玩的不是那边那个吧?”
赵席玉忙做慌张样:“不是不是,我怎么敢啊!”
“你这副鬼样子,那姑娘还肯跟你?”店掌柜有些狐疑地眯了眯眼。
“那蠢婆娘没见识,还当我这是吃错东西中毒了,我跟她说我吃几服药就好了。”
赵席玉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金子推到店掌柜面前:“高爷,我就玩这一次,您可千万担待,别告状啊。”
“哼。知道了,去吧!”高掌柜一把将金子按住,嘴角勾了起来,将一串钥匙塞进了对面男人的手里。
他一边摩挲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块,一边瞅着那男人和那姑娘卿卿我我地上了楼。
片刻之后,那男人下了楼,溜溜达达出了客栈。
高掌柜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心领神会,到后院招呼了两个人,往那个客房去。
赵席玉一路出了京城,才敢撕去伪装,从喉咙中将银片吐出来,换上自己的衣裳,绕道回了侯府。
回到府中已经是日头高悬的时间。刚进了书房,便听见外面传来咕咕咕的声音,他拔腿跑出去,果真见树杈上停着他的鸽子。
解下信筒,是周银的传信:“人被送往了梁侍郎府,我无法入内,速来!”
梁颂年,户部侍郎,左相梁肃唯一一个另立府邸的儿子。赵席玉与他没什么往来,只记得他是出了名的循规守礼,为人刚正。
怎么,会是他的府上?
赵席玉紧步往侍郎府走的时候,李平安正紧闭着眼睛,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
她嘴里含着赵席玉准备的冰香丸,虽说这东西能抵抗绝大多数迷药,但那客房里的迷香药力强劲,她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保持完全的清醒。
她感到自己被人扛着,走了好一段路,最后应当是钻进了什么地窖一样的地方,而后被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呼——这女子身量够高啊,重死我了。”
“快走吧,和余大人复命,把这个登记在册,别耽误了后面的事 。”
扛来她的两人说着话走远了,一阵铁链叮铃的声音后,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平安又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这里无窗,只点了一盏灯,映照出有些霉斑的墙和栅栏门,像是一个很大地牢。但她所躺的床榻雕刻精美,被褥看着都很名贵。
她轻步走到牢门前,左右看过去,能看到旁边应当还有牢房。
这些姑娘,被送到百福客栈,立刻会有专门的人转移到这里。他们行动快速,组织有序,背后还有人掌控着全程。
这主家,非富即贵。
李平安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赵席玉他们应当已经在外头想办法查探,她还是静观为上。
躺了不多久,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李平安忙闭上眼睛,凝神细听。
来人不止一个,他们果真停在了这间牢房外。门被打开,李平安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你轻点!”另一个人道:“公子不喜欢身上有伤的!”
扛着她的人埋怨道:“那你来?方才逮人,我累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也是,现在腿还软着呢,诶你说,那小丫头片子怎的会醒过来?我当差这么久,只见过三四个醒的,也是公子心情不好力气使大了的,这丫头竟还没进门就醒了。”
“谁知道!不说是从书院出来的姑娘吗?我滴娘,那么大力气,比年节前的猪都难逮,差一点就从府门跑出去了。若不是公子身手好给了她一箭,我们今天都得没命。”
李平安只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死死咬牙才控制住身体不要紧绷。
这二人似乎很是着急,没注意到她细微的变化,只互相催促着往外头走:“快点快点,公子被那丫头一搅和,正难受着呢。”
眼睛里渗进了日光,他们应当是来到了地面。远远地传来一些响动。
“……快快,拉出去处理了。该死的娘们!”
李平安微微掀开眼睛,用余光瞥过去,远处的走廊里两个人抬着一卷破席子快速闪过,她只看到了一截垂下来的了无生机的手臂。
她将目光缩回来,又瞧见他们身旁的一片荷花池。
不能再等了。
李平安睁开眼睛,迅速扫视一圈。
周遭无人。
她将藏在衣襟里的簪子抽出来,用力插入正扛着她的男人的后脖颈,那人闷哼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李平安弹起身,在旁边那人开口惊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果了他。而后连拽带拖地将两人丢进了荷花池。
等她追上去,那两个府丁打扮的人正将那卷草席往驴车上扔。
那两人将草席放好,又去拿堆放在旁边的烂菜叶子铺在上面,突觉脑袋一疼,便没了知觉。
李平安的手抖得厉害,她将那层烂菜叶拨到一边,解了两次才将系草席的麻绳解开。
里面露出一张有点圆润的,灰白的脸。
阿灯。
真的是她。
天啊,怎么真的是她。
李平安像是被一瞬间抽去了浑身的筋骨,瘫软在地。
但她又立刻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扯下自己衣裳的下摆撕成布条,紧紧缠在女孩的腹部,随即凑上去探她的脉搏。
一片死寂。
她不死心地加深力道,一边细细感受,一边轻轻摇晃着女孩的头,想唤醒她。
她张着嘴,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哀求。
醒醒吧阿灯。
就当是救救姐姐。
求求你,别再让我失去一个人了。
“呵……”
仿佛是听见她的乞求一般,手下的人吐出了一口气。她的指腹传来一点微弱的颤动。
李平安欣喜若狂地直起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触碰这具脆弱的身躯。
蓦地,回廊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人声。
“找到了!他们两个死了!有刺客!快叫人!”
“围住府邸,给我搜!”
“你们几个,去外头!有神色异常的人都给我抓回来!”
李平安将人放在背上绑住,飞速搜寻可以翻出去的院墙。
猝不及防地,一只湿哒哒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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