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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出入事由分类编码系统
什么涂鸦?那明明是Excel!
秦奕游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冰块脸、神出鬼没冷嘲热讽,走路还没个声儿,这人属猫的?
秦奕游额角直跳,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敢问顾侍卫可有婚配?”
值房册子堆积如山的黑漆桌案上,唯一的光源就是一盏青铜雁足灯,屋内静的可怕,远处宫门下钥的沉重声响传来衬得屋内死寂。
赵明崇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腰间佩刀的刀镡上,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他心脏狂跳呼吸加快,舌尖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涩。
“尚未婚配。”赵明崇状似随意淡声道。
呵呵,没人嫁你那就对了,
整天板着脸跟谁欠你八百贯似的,肯定没姑娘喜欢你。
“按律当罚、玩忽职守、不合规矩”,翻来覆去总共就会说这几句话,就算有能看上他的姑娘,那肯定也是他当时明智地把嘴缝上了。
秦奕游自顾自地坐回原处,背对着他看起表格,懒洋洋地开口:“顾侍卫来这儿是有何贵干?”
赵明崇缓步走到秦奕游面前,手中举起一沓白宣纸监司联:“秦女史这倒有点意思...?”
秦奕游目不斜视,“顾侍卫每月俸禄多少?”
“月俸十贯,月粮两石”,赵明崇口中不自觉干涩起来,右手食指轻抚鼻尖,他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足够养家。”
秦奕游心中疑惑:皇城司的钱是不是都大风刮来的???一个月十贯钱两石粮养这么个闲得能满宫溜达的侍卫!
秦奕游挑挑眉,“顾侍卫若是闲得慌,不如帮我核对这三百条门籍记录,毕竟你出入次数冠绝宫中,想必熟得很。”
赵明崇食指一下下敲击着青玉螭纹,目光落在她发顶处的虚空,唇角不自觉勾起坐到她身旁:“却之不恭。”
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你一个侍卫会看册子吗?
还有,这人干嘛靠得这么近!?
秦奕游不自在地挪远两寸,轻咳一声把册子推过去缓解尴尬:“喏,就这个。”
赵明崇翻看几页,目露疑惑看向秦奕游:“这是什么?”
秦奕游头都没抬,依旧专心核对:“这叫宫门出入事由分类编码系统。第一个天干字大类,从甲到己分别代表:官务、宫务、人事...;
第二个地支字中类,从子到巳分别代表:祭祀典仪、物料出入...;
第三个数字细类,从一到五分别代表:蔬果粮秣、药材香料...;
第一页第一条乙丑零贰,对照一下就代表吕太监出宫采买香料,听懂了吗?”
赵明崇眉心蹙起,脑中急速思考口中问道:“那第二条后面的九十九为何意?”
“九十九为加急标识,那条是急报西北边关军情的意思。”
赵明崇神色犹疑,不敢直视秦奕游只盯着下方册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秦女史...你想家吗?...我是说...西北...?”
秦奕游终于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雁足灯,神色无奈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能不能回去这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明白我现在其实就是在入宫为质,学规矩只是名义上说的好听而已。
就算我现在跑到皇上面前说,我不嫁太子不想学什么狗屁规矩,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还是离不了宫。”说罢,秦奕游面色恢复如常,继续核对起来。
赵明崇沉默良久:“你就不想嫁给太子,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吗?”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秦奕游笑得双肩颤抖斩钉截铁道:“不想,当然不想!
我秦奕游此生只会嫁给我心爱之人,绝不会嫁个一个尊贵的身份,也不会嫁个一个惦记我娘兵权之人。”
——
东华门
三丈高的朱漆门完全洞开,露出通向内里的深邃甬道,门前广场被分割成两片,左侧日常官员内侍进出的车马滞塞成团,右侧则新开辟出一条三丈宽的通道,铺着赭红色毡毯。晋国使团仪仗缓缓碾过毡毯,高举绣有山海云纹的青色旌旗,后面跟着礼品队伍,一车车系着红绸的檀木箱。鞍辔上铜铃叮咚作响,象辂车轮碾过石道发出辚辚声。
秦奕游站在两侧下笔记录,她手背因长时间暴露在外而泛出青白,她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阴影,唇角始终抿着。
终于把晋国使团全部放行入宫,秦奕游才送了口气,忙了一上午了终于能歇歇脚。两块糕饼还没吃完,权夏面色惊慌嘴唇哆哆嗦嗦跑过来,“秦女史,完了...完了...”
秦奕游按住她双肩强迫她冷静下来,然后才询问她到底怎么了。
“今天司闱司实在是忙得不像话,我们...我们弄错了晋国使团和内侍省的门籍牌...”权夏嗓音带上了哭腔。
秦奕游脑子宕机片刻,那晋国使团现在是去集贤殿侧厅进行礼仪检查和礼品登记了?坏了,这不成外交事故了吗?司闱司有多少颗脑袋够砍的?
糕饼被秦奕游剧烈动作带掉到了地上,权夏望着秦女史狂奔的身影,双手合十只祈祷一切都能来得及...
——
东宫寝殿内,
殿内陈设简肃,紫檀木书架上摆放着经史典籍,墙上悬挂着一幅山河社稷图,铜镜边缘的蟠龙纹在烛光下泛着暗金色光泽,镜面映出身后李贯躬身侍候的身影。李贯手中玉带扣环相碰,发出清脆叮叮响声。
赵明崇的手垂在身侧,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擦食指侧面的薄茧,李贯为他整理衣襟时,他手微微抬起而后自己调整玉带位置。赵明崇双脚稳立,肌肉线条崩而不直。铜镜中他面容只有冷静和审视,嘴角即无笑意也无怒容,只剩漠然。太监为他整理冠冕时,他眼皮微垂掩去眸中神色。
“你说若一个女子主动问一个男子的名字,问他是否婚配,问他月俸几何,她是不是...心中...也倾心与他?”
李贯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老天爷啊!秦二小姐是对他家杀伐果断的太子殿下下了什么降头啊!
赵明崇注意到李贯觑着自己的神色,他耳尖微不可察地一动,忽然注意到自己呼吸声似乎重了些,他立刻刻意放缓,却显得更不自然。
“殿下您英武不凡,秦女史定当是会倾心于你的!”李贯讨好道,给太子殿下顺毛。
赵明崇轻哼一声,将一缕滑倒额间的发丝捋回冠中。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当他自己意识到时,立刻轻咳一声以拳抵唇,试图掩饰那抹笑意。镜中少年的眉梢高挑,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
忽又想到秦奕游昨日说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偃旗息鼓。
可她只当他求娶是为了她家兵权,没有半分真心...
赵明崇心中叹口气,但很快选择忽视这个事实,
等等,秦奕游说她只会嫁给心爱之人。那只要她先爱上他,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切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赵明崇终于说服了自己,冷冷道:“走吧。”
赵明崇出了东宫后向西行,经过内东门后沿宫廊北行,途径左银台门来到文德殿前广场,赵明崇眼尖地注意到前方狂奔向集贤殿一闪而过的粉色身影。
那是...秦奕游...?
身后李贯正低头稳步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向集贤殿行进。倏地,赵明崇一下子跳到他身后借助他的身形挡住自己,李贯强忍住狂按心口的动作缓缓转过头问道:“殿下...这是...?”
可怜李贯的身高并不足以挡住人高马大的太子殿下,赵明崇只得像做贼一样躬身藏在李贯身后厉声道:“别回头!秦奕游在前面!”
李贯向前看过去,简直是两眼一黑,
我的太子殿下啊!秦女史都快跑进集贤殿了...您确定她这个速度能看清您吗...?
还有,您真的确定她会回头看您吗...?
——
秦奕游喘息声粗重如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起喉间嘶鸣,她左手提着官袍裙裾,指甲掐进织金花纹里,奔跑时双臂摆动得已然近乎僵硬,宫道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嘴唇被牙齿咬出一排鲜明印记,她眼眸却因焦灼而异常明亮。
跑快点...得再跑快点...
集贤殿侧厅内,
晋国使团按例在此需接受初步的礼仪检查与礼品登记,晋国使者递上手中门籍,礼部主事接过一看勃然大怒呵斥道:“尔等何人,竟敢冒充内侍省官员?来人!”说罢,禁卫应声而入,刀剑已然半出窍。
晋国使者急忙上前解释:“大人明鉴,我等乃晋国使臣,有国书为正!”
礼部主事冷笑一声:“尔等持内侍省门牌,却自称外国使臣,其中分明有诈,给我拿下!”
晋国使者面容上刻意维持的镇定模样渐渐碎裂,细密汗珠在刀刻般额间皱纹上积聚,他眼瞳极速收缩,来前精心修剪的胡须因肌肉紧绷而微微颤动。
形势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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