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姐姐

　　向北在自家门口来回踱步时，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轻轻回荡。
　　十一月的风顺着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带着点寒意，刮得他脸颊微麻，可他像是毫无察觉，注意力全集中在不断刷新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里是智能猫眼实时推送的画面，每一次有人经过门口，视频片段都会自动保存。

　　他已经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二十遍，高领羊绒衫领口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紧盯着屏幕里自己的身影。
　　“高度不对。”他低声自语，指尖在相册中滑动，调出之前拍下的、姜南某天清晨匆匆经过的画面。
　　参考女人头顶大概在楼道墙砖的高度，他走近用手比了比，才勘勘到他胸口第四根真肋的位置。

　　而他净身高一九三，悬殊的差距让智能猫眼的拍摄角度需要重新校准。
　　向北停下脚步，刻意曲着膝盖，将身高压到接近一五六的高度。他挺直腰背，模仿着姜南平时走路的姿态，步子放小，肩膀微微放松，一步步从猫眼镜头前走过。
　　手机立刻收到新的视频片段，他点开和相册图片对比，眉头微蹙——还是有点高。
　　他又调整了几次屈膝的角度，大腿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酸。
　　直到第三十七次测试，视频里的“身影”高度终于和姜南的画面重合，他才长舒一口气。

　　找到智能猫眼的订单页面，毫不犹豫地点了五星好评。
　　评论框里，他斟酌了几秒，敲下一行字：“画质清晰，感应灵敏，角度适配性强，值得推荐。”发送成功后，他又反复播放了几遍刚才的测试视频，确认没有问题，才将手机揣回口袋，转身进了屋。
　　刚关上书房门，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猫眼推送的新消息。

　　向北脚步一顿，迅速掏出手机点开弹窗。
　　视频只有1.3秒，画面里是姜南的身影——她应该是刚下班回来，头发被铅笔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手指立刻按住屏幕，反复播放这短短一秒多的视频。不知看了多少遍，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画面中的姜南经过他家门口时，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脑袋微微转向猫眼的方向，眉头轻轻皱起，嘴唇似乎动了动。

　　这个发现让向北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
　　他将视频保存到相册，打开相册里的编辑功能，一点点拖动播放进度条，把1.3秒的视频拆分成一帧一帧来看。
　　第一帧，她刚停下脚步，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第二帧，她的目光落在猫眼上，眉头微蹙，像是在疑惑什么；第三帧到第五帧，她的嘴唇缓慢地动了三次，幅度不大，却被高清画质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向北把手机放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屏幕里的唇形，在心里默默还原。他以前为了处理一个跨国委托，专门学过基础的唇语，此刻派上了用场。

　　“住……人……了？” 三个字在脑海中浮现，向北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又放慢速度播放了十余遍，确认自己没有猜错，那三次唇动，正是这三个字。
　　他把这段视频单独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初见”，然后锁了屏。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他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夜色渐深，向北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股市K线图和成交量数据，红色和绿色的线条不断跳动，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他处理完几个委托客户的咨询，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回复，发送成功后，才揉了揉眉心，关闭了美股页面。
　　他缓步走出书房，穿过客厅，走向公卫和生活阳台。
　　“咔哒，咔哒。” 他逐一打开两处的灯。
　　生活阳台的吸顶灯则让整个小空间变得明亮通透，公卫的暖光灯照亮了洁白的瓷砖。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气窗边，目光落在斜对面的生活阳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斜对面的生活阳台突然亮起了灯。
　　向北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视线牢牢锁定在那里。
　　姜南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看到对面突然亮起的灯光时，她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诧异，像是没想到隔壁真的有人住了。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开始将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找衣架挂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手指纤细，捏着衣架的样子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还有她常年拿笔的职业习惯，尾指呈兰花指状。

　　向北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她。
　　他看着她挂起衬衫、裤子、毛衣，看着她时不时抬手捋一下贴在脸颊的头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痒痒的。
　　直到姜南拿起一个衣架，上面挂着的是一件暗红色的贴身衣物。
　　她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又朝向北家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直直地扫过这边的窗户，带着一丝探究。
　　向北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快速闪身，躲到了气窗旁边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道缝隙，悄悄观察着对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看到姜南的目光在他家的窗户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将那件暗红色的衣物挂在了晾衣绳上，动作依旧轻柔。
　　对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是姜南在打电话。
　　声音不大，加上夜晚的安静，向北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

　　“喂，南南，你家隔壁有人搬进来了，你看，灯都亮着的。”电话那头是略显活泼的女声，和一贯暴躁的姐姐完全不同。
　　向南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应该是我弟弟的女性朋友。”
　　“小北的朋友？住你家隔壁？”姜南显然有些惊讶。
　　“嗯，当时爸妈买房时，他们图省心，就把我和他买在一起的，想着住得近，方便互相照应。”向南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北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女性朋友要租房子，想让我把房子租给他朋友，我没答应，所以他才把自己的房子租给朋友的吧。”

　　“那就好！”姜南松了口气，“我不是洗衣服嘛，看到隔壁有人住进来了，晾内衣内裤的时候，觉得两家的生活阳台太近了，总觉得怪怪的，像是被人盯着。”
　　“放心吧，应该是个挺好的小姑娘。”向南安慰道，“小北的朋友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对了，你大晚上打电话来，就问这个？”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事。”姜南轻笑了一声，“就是突然看到灯亮了，有点好奇。行了，不打扰你了，改天再聊。”
　　“好，拜拜。”
　　挂了电话，姜南又在阳台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走进屋里，顺手关掉了生活阳台的灯。

　　向北从阴影里走出来，目光落在对面晾衣绳上那抹显眼的暗红上。
　　夜色中，那颜色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暗嘲自己的手段实在原始，不过是想多看她一眼，却还要这样躲躲藏藏。
　　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幽暗。
　　他想，是该与时俱进了，总不能一直这样隔着窗户偷偷观察。

　　向北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闪过姜南的身影——姜南蹲在一堆颜料、画笔和画布中间，认真地找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她从一堆东西下面翻出一条围裙，那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说以往的梦，都只是浮现出姜南的脸，那么自那之后，姜南这个人，在他的梦中彻底变得完整而清晰起来。她的笑容，她的蹙眉，她身体线条，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良久，向北才在辗转反侧中再次坠入梦乡。
　　他近距离地靠近了她。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颜料味和洗衣液混合的清香，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能听到她在他耳边轻柔的呼吸声。
　　梦境缠绵悱恻，带着成年人独有的暧昧与灼热。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不愿醒来。
　　……

　　天已经亮了。
　　向北躺在床上，眼神还有些迷离，过了几秒才彻底清醒。
　　梦里的画面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让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不自觉扬起唇角。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几天后，姜南在生活阳台画画时，无意间发现隔壁邻居的生活阳台和气窗两处，多了一些植物。
　　生活阳台上，摆着几盆热带植物，天堂鸟和龟背竹看起来生机勃勃。
　　气窗旁边则挂着一个悬挂式花盆，里面种着常春藤，翠绿的藤蔓垂下来，随风轻轻晃动。
　　这些植物的出现，让原本略显单调的墙面多了几分生机，也巧妙地遮挡了一部分视线，让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仿佛变得远了一些。
　　姜南挑了挑眉，心里有些诧异——这个邻居，倒是个喜欢打理生活的人。
　　她没有多想，继续低头作画。

　　而此刻，隔壁的书房里，向北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通过植物中的微型摄像头传来的画面。
　　画面里的姜南穿着浅色的毛衣，头发照旧被画笔随意地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她正低头调试颜料，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下，显得格外温柔。
　　向北的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直到姜南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植物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隔着屏幕和距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向北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舒服地陷在椅子里，然后抬起手，对着电脑屏幕轻轻挥了挥，口型清晰地说了一句：“姐姐好～”

　　向北的腕处还戴着一个发圈。
　　发圈已经失去了弹性，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线条紧致的小臂上，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和谐。
　　他关掉摄像头画面，细长指尖摩挲着小臂上的发圈，眼神缱绻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姐姐，我们很快就会真正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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