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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这是瓦伦斯家族的新成员第一次踏足日出小镇。雷蒙德迎来了自己的成年礼。
她要给自己的新剑见血,钢铁才会更加坚固锐利,才能更好的抗击黑暗。
至于为什么这血光选中了流民,只能算她们倒霉,在这个节点撞了出来,小偷小摸的想拿走好人家的钱财。
想到自己最珍爱的战马被这样低劣的、无能的流民触碰了,雷蒙德·瓦伦斯的内心就涌出极其浓郁的厌恶感。
她让两个姐妹清场,她要亲自清理这两个东西。
让这座愚昧的小镇,见识见识瓦伦斯的荣耀、绝对不容玷污。
这两个小东西。
跑过来的时候多么快啊,一下子就从黑暗里冲出来。
拿东西的时候多么干脆啊,反手就把马脖子上的穗子揣进怀里。
退后的时候装的多么像样啊,高喊着光明,高喊着仁慈。
仁慈的光明来了。
雷蒙德·瓦伦斯拉着马,往后腿,操控着马蹄在原地踢踏着。
她要把这两个东西当作马场上最低劣的草堆,就是踩进去也无伤大雅。最好是能够直接送这两人去见光明神。
雷蒙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夸张的笑容。
她实在是太仁慈了。
重重的马蹄声越靠越近,缇娜和安德互相拥抱着。
缇娜尤其后悔自己没好好听从萨斯的躲藏建议。从瓦伦斯踏进日出小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被马上的财富吸引了。多么明亮的灯光,多么精细的穗子,多么高贵的人啊。
以至于她们只是经过,留下的余光都足够照亮缇娜对面的人脸。她和安德对视一眼,就从巷子里冲出来了。
是她错了。
缇娜流着眼泪。
是她错以为这些高贵的人心也一样高贵。
她努力想把安德推倒后面去,可是安德一动不动,自顾自地把自己塞进她的怀里。
玛莎最引以为傲的魔法失效了。
她拙劣的、模仿女巫的阵法被轻而易举踩碎,还被清楚的指认出来了。
“女巫。”
她们大笑着。
“好没用的女巫啊。”
她们围着玛莎转圈,看她像困兽一样挣扎,拉起马蹄就能把她踢倒,在地上蠕动着。
玛莎的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的光,屈辱的愤怒,悲伤而绝望的愤怒。
那两个她曾经讨厌的小混蛋,被赶到了路中心,即将成为马下游魂——即便她讨厌她们,也绝不想要见证这种画面。
小镇里的人打开了窗户,门却紧紧关着,胆大点的会打开门缝,从缝隙里窥视着瓦伦斯家族们。
“停下!停下!!你们这些疯子!”
玛莎的怒吼衔接着“啪”地一声脆响,形势瞬间变化,突如其来的棍子,让在面包屋前最闲适的两个瓦伦斯人立刻戒备起来了。
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黑发少女,身穿银色暗纹长袍,胸口佩戴绵羊徽章,手持长棍,一眼看上去竟和瓦伦斯家族的人没有多大区别。
雷蒙德·瓦伦斯已经开始冲锋了。
她这次面向的敌人是两个未成年的、手无寸铁的流民。她们匍匐在原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雷蒙德哈哈大笑,放开了缰绳大喊着马的名字,快步朝缇娜冲了过来。
弗里达看向缇娜和雷蒙德。
这个场景似乎和自己爬上树冠,面对巢中鸟蛋的那一天没什么两样。
她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喜欢对幼崽耍弄杂技,要么把蛋拿回去孵化,要么把蛋拿走吃掉。
新生的小羊小马,脱离了胞衣就给主人带来欣喜的希望。
杀死它们不止没有肉,也不会再有农场的未来。
可她有农场吗?
弗里达想不明白。但她不想看着小马驹在眼前被踩死——就算只是预感也让心脏开始疼痛。
玛莎已经捂脸哭泣起来,低声模糊咒骂着瓦伦斯,又祈祷起来光明,念着往生的诵经。
弗里达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她的世界无需咒语也亮起来了光点。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在这个小镇上漂浮着。
两个瓦伦斯人身上是拳头大的红光,雷蒙德·瓦伦斯身上是巴掌大的红光,其余是一片昏黑。
她没有眨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包围着雷蒙德的红光和缇娜身边四散的光点。
马蹄声越来越近,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弗里达手边是光点汇集起来的金色光墙,似乎只要她想,这些小东西就随心而动。
雷蒙德的马蹄已经提到缇娜的上方。
“移动。”
弗里达下意识开口。
身体一下就空了,比饿了三天还有强烈的空虚顿时席卷了弗里达。
缇娜和安德的身上突现一道金光,在这座小镇上爆发出爆裂的闪光,一切都朦胧了,马蹄重重地踩空了,雷蒙德退后了好几步才调整好平衡。
雷蒙德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两个瓦伦斯立即前往雷蒙德身侧,左右护卫。
雷蒙德拉着马漫步到弗里达身前,低头端详着她。
“是你?”
弗里达收回手,会把那两个小孩移动到哪里,她是一点不知道。
但总归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不管送出多远,都能够像小狗一样嗅着味道找回来吧。
她摆出莱恩的神色,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瓦伦斯?你是哪个支的?”
雷蒙德问她。
弗里达眨着眼睛,视线左下角是莱恩上次给她别的绵羊徽章。
视线的右下角,玛莎在缓慢的挪动着,预计还要三分钟才能爬进面包屋。
弗里达端正了着脑袋,控制住自己不往她那边瞅。
听不懂。就不回答。
弗里达念了句:“愿圣光庇佑。”
雷蒙德的神色眼见和缓了,跟着念:“愿圣光庇佑。”
念完她就笑了出来。
“好姐妹。我是雷蒙德·瓦伦斯。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弗里达把棍子立起来,但这三人都不摆出戒备状态了,反而亮晶晶地看着她,像看着自家的好姐妹。弗里达张了张口,又闭上。
“你们来做什么?”
弗里达问。
瓦伦斯回答她:“来履行职责。”
瓦伦斯回答她:“瓦伦斯的职责。”
雷蒙德回答她:“早知道这里已经有瓦伦斯,就不用我们来了,你是不是忘记登记了,姐妹。让我们来做白工。”
弗里达双手抱胸,不作回应。雷蒙德下马了,朝她走过来,肩膀撞着肩膀。
“这可不行啊,太坏了你。你可得请我们好好吃一顿。欸,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另外两个人也收起长剑,把雷蒙德的战马一起收起来了。三匹马凭空消失了。
弗里达的瞳孔缩了一下。
弗里达抬头看着三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姐妹’。
“兔子。”
弗里达把她们带到黑树林的入口。“野鸡。想吃什么?”
“野味吗?挺有意思的。”
斯诺·瓦伦斯,是三个瓦伦斯里最大年纪的。头发梳成很高的马尾,穿着束身长裤和长靴,腰间佩戴一把长剑。
“那都是毛,怎么吃啊——”
最小的修斯·瓦伦斯嘟囔着。她的上衣长到大腿,穿的短靴。她把剑收起来了。
弗里达拿出火柴。
四人面面相觑,三人笑了出来。
“好古早的东西啊——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些乡下玩意儿。”
雷蒙德·瓦伦斯问弗里达。
弗里达也笑了笑。
她想起莱恩胸口的符号,问她们。
“吃老鹰吗?”
这问题让三个人沉默了半分钟。雷蒙德皱起眉头。
“这不能吃。”
弗里达和她对视,几只眼睛都亮堂堂的。
弗里达的笑容变得真实了。
“你们不敢?”
修斯第一个反驳:“谁不敢了!我们可是瓦伦斯,什么都能吃!”
斯诺慢半拍的问:“这怎么吃?”
“跟鸡一样,杀了,烫毛,拔毛,烤着吃。”
弗里达说,她依旧观察着三人的表情。
“跟鸡一样——”
修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斯诺瞪了一下,但斯诺自己也忍不住笑。雷蒙德的眼睛也弯起来。
“确实。”雷蒙德说。“在这里,老鹰也和鸡差不多。”
雷蒙德重重拍着弗里达的肩膀,她夸赞着弗里达。
“不愧是咱们瓦伦斯的人!就是有胆。”
但她们没打到老鹰。
四个人只在黑树林的外围转,没走进里面。
里面是浓郁的灰色光点,金色的光全部被拦在外面。
瓦伦斯的三人也没开口说要进去探险。最后只好抓了只倒霉的野鸡做叫花鸡。
碎柴点亮了火光,在黑树林的入口里,照亮了这四张年轻的脸,年轻的眼睛炯炯有神。
修斯在用水壶里的水洗手。
斯诺无聊地玩着蝴蝶刀。
雷蒙德站起来在黑树林前面走来走去。弗里达盯着劈里啪啦地火花。
“姐妹,你在这里多久了?”
斯诺问弗里达。
“十六年了。”
弗里达说。
“你没回去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修斯问弗里达。
弗里达不说话了。
斯诺把修斯拉到一旁,捏着妹妹的手臂,修斯怪叫着缩起来了。
雷蒙德放出了一个石头。
但比起一般的石头,她手里的石头是空心的。从手心里浮起来,慢慢升到天空。幽微的光亮替代了火光在这片大地上流淌着。
“吃鸡也和吃鹰没区别呀。”
修斯咬着鸡胸肉对着弗里达挤眉弄眼着。
斯诺撕下来最大的后腿,放在银盘里,端给雷蒙德。
雷蒙德对着这完整的鸡腿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捏着手指拿起来,咬了一小口。
“不错。”
斯诺把另外一个鸡腿分给了弗里达。
弗里达第一次没有立刻进食,她看着手上的银盘,亮的能看见自己的五官。
“确实比家里的鸡有味。”斯诺说。“不知道能不能做一条稳定的供给线。”
“那还是算了吧。”修斯说。“偶尔吃吃挺新鲜的,天天吃,要吐了。”
雷蒙德用饮用水洗了手,洗了脸,用柔软又干净的手帕擦干了水就随手丢在原地。她笑嘻嘻地问弗里达:
“莱恩姐妹,你母亲是谁?”
弗里达的眼睛里没有雷蒙德,是那条轻盈的、从空中飘落的手帕。
母亲。是捏着她的脸,脸贴着脸,教着她牙牙学语。
“弗——里达,弗里——达,我的小弗里达。”
母亲。是保持着距离的严声厉令,用木棍杵着胸口。
“弗里达,这都不会吗?太愚蠢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覆上银币的位置,好一会儿才回答雷蒙德。
“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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