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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是个老师了，怎么说话总是不着边际的？”昔母正容亢色地看着昔云。
“跟老同学开的玩笑，还没来得及解释。”昔云倒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不过母亲脸色不悦，自己只好乖乖认错了。
“你这玩笑开得够大的，你同学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们还以为你瞒着在外面生了一个孩子。”昔云的哥哥也轻责起来。
杨梦里脸色窘然，不曾想，自己的一句话让大家那么尴尬，都是多心作怪。
昔云的嫂子立马解围道：“年轻人偶尔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大家快吃菜，都凉了。”
昔母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也缓和了过来：“对，梦里快吃，你别理她。”
杨梦里赶紧依言吃了起来，她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昔云，那人完全不以为意，一个劲儿的炫鱼肉中。
“怎么不叫浩远过来吃饭？好久没见他了。”
昔母的一句问话，让杨梦里停下了筷子，也让昔云顿了一秒。
“让他来干嘛，今天请的是我同学。”昔云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时鼓动的咬合肌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仓鼠。
见着她把缘由推给了杨梦里，几人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自此刻起，昔云在席间就很少说话了。
环环心念着艾莎公主，没吃几口就跑去捣鼓玩具了。饭后，几人围着环环随意聊了起来。
昔母：“那边机会更多，怎么会想到回来创业？”
“念旧了。”杨梦里挺直腰杆，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昔母点了点头，“寮州近年来是国家的重点扶持对象，各种利好政策也相继下放。借着临海的地理优势，峰会、世界博览会这些国际活动相继在我们这边举行，机会倒是不少。”
杨梦里：“所以我打算回来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昔母展露出赞赏的笑意：“会计事务所比较饱和了，除非你能有些新的业务方向。”
杨梦里把新思路和新业务跟昔母聊了个大概，也请教了相关的税务政策和发展方向。昔母认真聆听，也愿意倾囊相授。偶有意见不和的，两人还相互佐证了起来。
昔母很惊喜，当年那个面黄肌瘦，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如今视角独到激进，谈吐举措有当。
“有时间你去税务局找我，我带你在那里过过场，混个脸熟，到时候办事也方便些。简单的业务，打个电话过来就可以了，不用非得跑一趟。”昔母说道。
杨梦里心里一暖，来之前还略带紧张，如今可全都放下了。
后面大家都是天南地北地聊着，整个过程，昔云很少说话，手里一直握着一小撮瓜子，时而站着，时而坐下，不停地磕了一个又一个。
怎么还是那么爱嗑瓜子呢？
杨梦里一时游移到了高中时期，又突然被环环的玩具发出的巨大音乐声拉了回来。她抬头看时间，也该离开了。
杨梦里刚进电梯，又再次称赞道：“阿姨的手艺真不错。”
“吃多了也就那样。”昔云一说完，又尴尬的笑了笑，觉得在外人面前吐槽自己的母亲，总归不好。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鱼的。”杨梦里看着昔云。
昔云看向杨梦里：“有吗？。”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高中那会儿你说过。”杨梦里浅笑。
恰逢电梯门开，杨梦里走了出去。
昔云立马叫住了她：“梦里，我妈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道理，不完全具有借鉴价值。你衡量三四，不必全听进去。”
她了解这个老同学，明明自己就有一个比较系统的价值纬度，却总要装成好好学生。她不希望杨梦里还和以前一样，想法总是被内外拉扯，没了自我。
杨梦里对昔云的话心领神会，她扬起嘴角说：“和阿姨聊天，我受益良多。”
昔云回以一笑，关上了电梯门。
杨梦里打开车门的一刻，回望关闭的电梯门良久，心中踏实真切。
总算还能做朋友，挺好的。
就是……浩远是谁？
昔云刚到家坐下，昔母也坐到了旁边。
“你这同学越来越漂亮了，五官小巧精致，身材有致，任谁看着都喜欢。”昔母也捻起几颗瓜子放在手心嗑着，她不喜欢嗑瓜子，今天倒是莫名来了兴致。
昔云好笑，“可惜哥结婚了，要不这儿媳妇八成跑不掉了。”
昔母一听也来劲了，“你二表姨不是还有个表哥没结婚么，前段时间老让我留意。这税务局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女孩子，他没一个满意的。要是梦里的话，包准能成。”
昔云“啊”的一声叫道：“妈妈，我们家是不是还有个三表舅的姐姐的女儿的大姨的弟弟的二姑的儿子也没结婚？”
昔母一懵，顿时理不清三表舅家的哪个姨的儿子是谁。
“人家已经订婚了。”昔云实话实说。
昔母也不讶异，想来那么优秀的人要还单身那就真奇怪了，“她对象哪里人？”
昔云：“不清楚，泮城的吧。”
无言片刻，昔母突然若无其事的说：“这异地恋，也不长久。”
昔云歪着头看着昔母，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人的一生若是能遇到一两个贵人，那是何其有幸。杨梦里就是这么一个有点运气的人。
她的人生有三个贵人，一个是昔云，一个是她的合伙人李茜，还有一个，便是大学导师王海燕。
当时，王海燕带了一组学生代表，参加一次高校联合的会计技能大赛，杨梦里在其中脱颖而出。之后，王海燕精心栽培，从大学到实战经验，再到人脉关系，她皆不遗余力。
杨梦里回到家乡后，拜访恩师就在计划中了。王海燕是会计协会的高级会员，人脉广，杨梦里的新项目需要这层关系。
寮州到大学所在的城市不过两个小时，杨梦里到的时候，王海燕不在办公室，她只好坐下候着。
刚坐下，对面的书架的一排照片进入了视线，她饶有兴趣地走了过去弯腰欣赏。
照片都是历届学生跟王海燕的合照。其中，一位扎着高马尾，高高瘦瘦，穿着简朴的女孩，让杨梦里轻轻勾起了嘴角。
“又土又干净。”杨梦里吐槽的女孩，正是大赛中获得团体一等奖的杨梦里。
“谁土？我啊？”
杨梦里闻声转头看去，开心的笑道：“老师。”
王海燕也往照片处走去，一眼扫过架子上的相框，又转头审视起杨梦里。
杨梦里立即肃然正襟起来。
王海燕轻轻点着头：“嗯，是不一样了。”
杨梦里脸上一阵羞涩，而后问道：“老师最近好吗，忙不忙？”
“忙。”王海燕示意杨梦里坐下，“永江桥那边要新建一所财经院校，上面委任我去当这个院长。现在我真是忙得双脚不沾地了。”
杨梦里：“老师是揽月贤者，上面的领导物尽其用，能识贤才。正好让我请老师吃顿饭，算是给老师的恭贺之宴。”
王海燕开怀大笑，嘴上假装嫌弃了起来，“你这话甜的啊，还舞文弄墨的。委任这事是去年的了，现在庆贺已不是时候。”
杨梦里：“祝福不怕迟也不怕多，重要是学生是真心实意替老师高兴的。”
王海燕听着自己的学生言行举止圆滑有加，心中不禁感怀：还是社会会锻炼人啊。
“别光说我了，你新的会计事务所怎么样？”王海燕问道。
杨梦里：“万事开头难，不过都已上了轨道了，慢慢往前行进便可。”
“你这个‘慢’字一贯以来都用的很好。当今这个大环境，多数人都激进浮躁，已经少有人能沉下心来慢慢做一件事了。”王海燕对这个得意门生的夸赞从来都不吝啬的。
停顿片刻，王海燕又问道：“对了，那个个人理财软件如今怎么个情况，跟我详细说说。”
杨梦里：“这个系统算是超市的接口软件，它绑定在一项成熟的收银系统上，具体呈现在结账收银后的票据二维码里。”
“涉及到客户隐私，这是系统推进的一项阻碍啊。”王海燕一听就看出了问题。
“是有一个个人信息的采集，不过我们只收集客户的购物信息，而且都会经过客户的同意方可。”杨梦里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王海燕沉思一会儿，有些担忧：“现在全民尤其注重信息安全，我们这边的新信息接受程度可不比一线城市。”
杨梦里理解王海燕的担心，但她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信息资源是流通的，有价值的，甚至是可以要价买卖。既然泮城可以，这边也一定可以，不过是推进快慢的问题。
然则，以这个为理由解释给王海燕听，就显得有些假大空了。
杨梦里思虑片刻，说：“全民越来越注重信息安全，却又十分明白如今信息的透明化。当可视化的既得利益大于这部分可轻可重的信息安全时，让其深入开发就不在话下了。”
王海燕：“可视化的既得利益，也得你先把客户吸引进软件系统才能开始，不然一切都是徒劳。”
杨梦里：“所以说，专业的理财知识宣传是很重要。如果能与有权威的组织机构合作，一切都能事半功倍。”
王海燕听懂了杨梦里的意思，她利用自己这张关系网无可厚非，自己倒也愿意毫无保留。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已经不只有这么一个爱徒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身居高位，名誉更为重要。
杨梦里看出了老师的担忧。也是，新系统在泮城运行良好，不代表没有区域性。特别是对于家乡这种发展水平不上不下的城市。
于是，她缓缓说道：“软件推行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如何通过前期的理论宣传，达到对客户的知识嵌入。只要完成了这一步，让客户从单纯的家庭记账，上升到个人资产的合理分配就相对容易了。”
“接着，再通过系统且专业的传播引导，让客户不断在自己有限的资产里，规划出无数条有效配置，以此达到双赢。”
王海燕：“如此说来，线上的电商平台更适合合作。”
杨梦里摇摇头，说道：“正相反，我们现在很难和线上的电商平台合作。电商平台们都自带简单的账单生成功能，这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客户的理财惰性，甚至觉得我们这种涉及知识付费的，完全就是骗钱。”
这么说来，这件事就不仅仅只是一个项目了，它还是一种文化。全民学理财，全民会理财，在这经济下行的市场环境中，尤为重要。
王海燕伸手点了点杨梦里，“这样，你做一份详细报告给我，我改天拿去给各方看看。”
杨梦里展颜一笑，回道：“好。”
“你要人吗？”王海燕突然说。
“啊？”杨梦里没连接上，刚刚才结束了新系统的话题。
王海燕站起身来接了一杯水，“新的事务所不是要招贤纳士，我这边有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你要不要？”
杨梦里由衷感谢：“老师，你真是解了我一个难题。”
王海燕笑了，“怕你看不上。”
杨梦里正襟危坐，认真道：“我相信老师的眼光。”
王海燕吹了吹杯里的热水，浅浅喝了一口，才说：“这人可不是白给的，下次见面，你得给你的学弟学妹们做一个经验传授的演讲。”
杨梦里：“我这资质，恐怕损了老师的名声。”
王海燕：“刚才不还说相信我的眼光。你是我的得意学生，怎么反倒不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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