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入职远洋
第五章:站稳脚跟
录用通知是在面试后第三天中午发到邮箱的。
王海当时正在网吧角落的机子上刷新页面,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当看到“远洋集团录用通知书”的标题时,他猛地坐直身体,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眼中瞬间涌起的复杂情绪——惊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整封邮件:管培生项目,战略投资部,月薪一万二,下周一报到。附件里还有一长串需要准备的材料清单和入职流程。
王海盯着那行薪资数字看了很久。一万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租一个像样的房间,不用再睡网吧或长椅;意味着他每个月能寄更多钱回家,让父母少些操劳;意味着他有稳定的收入来支撑寻找丫丫的开销——专业的寻亲机构咨询费、跨省调查的差旅费、甚至悬赏线索的奖金。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有了一个平台。远洋集团这样的企业,其人脉网络和信息渠道,远非他单枪匹马所能及。
他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三天来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必须在这里站稳,必须做出成绩,必须不辜负这个机会。
离开网吧前,王海去前台结了账。三天包夜加上零散的上机费,花了他近两百块。他捏着口袋里仅剩的几百元——父亲转来的五百还剩四百多,加上之前陈文栋夫妇给的一百元余下的九十六元——走向最近的房产中介。
预算是残酷的。云栖市的房租高得让他心惊,即便是最偏远的老旧小区,一个单间也要一千五以上。中介小哥看着他朴素的衣着和手里的旧背包,语气从热情逐渐转为敷衍:“这个价位的,只有合租隔间了。西北角那边有个城中村,可能还有更便宜的,不过环境嘛……”
王海最终在距离远洋大厦十站地铁外的一个老旧小区里,租下了一个不到八平米的隔间。真正的“隔间”——由一套三居室的主卧用石膏板硬生生分隔而成,隔壁的咳嗽声和手机外放清晰可闻。月租八百,押一付一,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对着昏暗走廊的气窗。
他签下合同,接过钥匙。钥匙冰凉,硌着掌心。
入住那天是周六。王海背着那个磨损的帆布背包,手里拎着一个超市最大号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那个装着笔记本和全家福,已经磨的看不到原本颜色的提包、还有新买的熨斗——他用昨天剩下的一点钱买的,最简易的那种。
房间小得转不开身,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布衣柜、一张掉漆的书桌就挤满了空间。把“进门就上床”展现的淋漓尽致。墙壁上的白灰有些剥落,露出下面暗黄的底色。但王海用抹布仔细擦拭了每一处灰尘,把床单铺得平整,提包放在了床下面最里面,全家福照片用透明胶小心地贴在书桌前的墙上——一抬头就能看见。
他站在房间门口,环顾这个狭小却属于自己临时的“据点”。这里没有阳光,但有了一盏可以自己控制的灯;这里不隔音,但有了一个可以安心翻开笔记本、研究线索而不被打扰的角落。
周日晚,他调好手机闹钟,早早躺下。硬板床硌着背,隔壁的情侣在低声吵架,走廊里有人趿拉着拖鞋走来走去。
周一清晨六点,王海准时醒来。
他换上那身面试时买的行头——白衬衫熨烫过,虽然料子依旧僵硬,但至少笔挺;黑皮鞋擦得锃亮,掩盖了廉价皮质的光泽。他对着卫生间里那面布满水渍的镜子,仔细系好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将领子整理服帖。
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里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脊梁挺直,下颌线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清晰。二十七岁,眼角还没有皱纹,但目光里有远超年龄的沉静与韧性。
远洋大厦在晨光中依旧冷峻威严。
王海随着早高峰的人流涌入大厅,这次他没有在旋转门前停留。他径直走向前台,报出姓名和部门。前台女孩核对了名单,递给他一张临时工牌和一份入职材料袋,笑容标准:“王先生,欢迎加入远洋。战略投资部在二十一层,电梯左手边。”
二十一层的格局与楼下不同,更加开阔安静。落地玻璃幕墙外是城市天际线,晨光为钢筋森林镀上一层淡金。开放办公区里,工位整洁,人们或对着电脑专注工作,或端着咖啡低声交谈,空气里有敲击键盘的轻响和纸张翻阅的沙沙声。
王海被HR专员领到一个靠窗的工位。工位已经收拾干净,配了电脑、电话和基本文具。邻座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抬头对他友善地点点头:“新来的管培生?欢迎。我叫李亚飞,以后有问题可以问我。”
“谢谢飞哥。我叫王海。”王海坐下,打开电脑,按照入职指南开始设置账户、查看内部系统。
上午是部门新人培训,由战略投资部总监赵启明亲自主持。小会议室里坐着包括王海在内的五名新员工——三个管培生,两个社招专员。赵启明穿着深灰色西装,表情依旧严肃,但言辞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寒暄。
“战略投资部不是看报表、写报告的地方。”赵启明目光扫过每个人,“这里是集团的‘眼睛’和‘大脑’。我们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机会,也要预判别人忽视的风险。你们的第一课,不是学会做什么,而是学会问为什么——为什么投这个项目?为什么不投那个?为什么现在?”
他布置了第一个任务:每人领取一份过去三年集团已投项目的精简档案,一周内提交一份独立分析报告,指出该项目决策的亮点、潜在问题以及“如果今天重新评估,你会给出什么建议”。
“报告不会公开评分,但我会看。”赵启明最后说,“这决定了你们初期会接触到什么级别的工作。”
任务下发,会议室里气氛明显紧绷起来。其他几人迅速开始翻阅资料,低声讨论。王海没有急着动作,他先快速浏览了所有项目的目录,然后根据行业、投资额、回报周期做了简单分类,在心里规划了分析框架。
回到工位,他没有立即动笔,而是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把集团过去五年的年报、主要业务板块介绍、行业分析白皮书全都找出来,快速通读。他知道自己的劣势——没有相关行业经验,对商业运作的理解大多来自书本和零散的工作观察。他必须用更扎实的背景知识来弥补。
李亚飞中途起身倒水,路过时瞥了一眼王海的屏幕,看到密密麻麻打开的文档和正在整理的思维导图,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王海去楼下员工食堂吃了份最便宜的套餐——一荤一素,十元。味道普通,但分量实在。他安静地吃完,又回到二十一层的工位。
夜晚的办公区空旷安静,只有几盏灯亮着。王海戴上眼镜——他近视不深,但长时间看屏幕会眼酸——继续阅读资料。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九点左右,电梯“叮”一声轻响。
王海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苏瑾。她似乎刚加完班,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包,长发披散下来,比面试那天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些柔和。
她也看见了王海,脚步顿了顿,随即走过来。
“王海?你真的入职了。”苏瑾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在战略投资部?”
“对。今天第一天。”王海站起身,“苏……博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叫我苏瑾就好。”她微笑,“我也刚入职不久,在总经办,给董事长做助理。”
目光却落在他桌面上摊开的资料上,“这么晚还在加班?”
王海:“熟悉一下业务。赵总布置了分析报告的任务。”
苏瑾看了眼他屏幕上复杂的思维导图和旁边堆着的打印资料,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很用功。战略投资部节奏很快,赵总要求也高,不过能学到真东西。”她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董事长……也很关注这个部门,她最近在推动几个转型项目,可能会直接过问一些投资分析。”
王海心脏莫名地快跳了一拍。董事长——那个很漂亮的女人。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那我得更认真才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苏瑾从包里取出一张便签纸,写下自己的分机号,“总经办和投资部经常需要协作。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觉得你是个认真做事的人,远洋需要这样的人。”
王海接过便签纸,纸质细腻,字迹清秀。“谢谢。”他说得诚恳。
苏瑾离开后,办公区重新陷入寂静。王海坐回椅子上,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苏瑾的话——“董事长很关注这个部门”。
他摇摇头,甩开一些杂乱的念头。现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为时过早。他必须先在这里立足,必须用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他点开一个三年前集团投资的新型建材项目档案,开始逐行阅读财务数据、市场分析、风险评估报告。遇到不懂的术语和概念,他立即打开浏览器搜索,做笔记,梳理逻辑。
夜深了,城市灯火渐稀。王海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他保存好文档,关掉电脑,收拾东西离开。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墙壁映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白衬衫在荧光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清澈坚定。
走出大厦,夜风微凉。王海紧了紧外套,走向地铁站。末班车还有十分钟,站台上零星有几个同样晚归的乘客,面容疲惫,各自沉默。
他靠着一根柱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妈,我入职了,一切都好。工作有点忙,但能适应。你们早点睡,别担心我。”
几乎是立刻,母亲回复了:“好好好,入职了就好。别太累,按时吃饭。你爸让我告诉你,家里一切都好,让你专心工作。”
简短的文字,王海却仿佛能听见母亲如释重负的叹息和父亲沉默的点头。他鼻子有些发酸,快速打字:“知道了。你们保重身体。”
地铁进站,带起一阵风。王海随着人流上车,在角落找到位置坐下。车厢微微摇晃,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是疲惫,而是明天要继续梳理的项目逻辑,是赵启明那双锐利的眼睛,是苏瑾那句“远洋需要这样的人”,以及,深埋在心底的、那个花瓣形状的红色印记。
路程还很长。但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