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

　　时间又过去了三年，赛德酗酒越来越凶。梅尔西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再没有怀孕，不得不整日在磨坊推磨赚取一点生活费。赛德卖驴子的钱早已花光，他现在整天盯着梅尔希那点面粉钱，一家三口要吃面包，赛德还要留下两个铜子买酒喝，每天梅尔希至少要磨出两袋面粉来。

　　梅尔西看着磨坊里堆放着一堵墙的麦子，她扶着腰从磨坊里走了出来。梅尔希和赛德都算年轻力壮，夫妻生活一直不错，只是梅尔希一直怀不上孩子，她觉得也许她早就怀上孩子了，只是推磨太耗力气，孩子等不及长大就被她流掉了。梅尔希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想办法，她必须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大丫看到梅尔希从磨坊出来，赶忙捧着杯子将水递过去：“妈妈，喝水。”

　　“嗯。”梅尔希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水，大丫已经六岁了，可惜越长越瘦，脸上没有多少肉不说，个子也没怎么长。梅尔希看向同样瘦弱的加里奥，这个小男孩个子长了不少，看起来又细又长，像个竹竿似的。

　　梅格站起来将加里奥院子里的桌子搬到一边，她一把拎起加里奥的妹妹在空中荡来荡去，惹得加里奥小妹妹咯咯笑个不停。十岁的梅格比加里奥和大丫加起来还健壮，梅尔希看着梅格粗壮的胳膊，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她把杯子还给大丫：“大丫，把杯子还给加里奥，替妈妈谢谢加里奥。加里奥小妹妹要睡觉了，你和梅格来家里玩。”

　　“好的，妈妈。”加里奥的小妹妹三岁多了，无法再绑在加里奥妈妈的背上，她现在跟加里奥一样留在家里，平时和大丫梅格一起玩。

　　加里奥把打着哈欠的妹妹抱回去，放到床上。大丫和梅格手拉手在院子里转圈圈。梅尔希抬头看看红日说：“外面太晒了，你们进磨坊玩吧。”

　　“磨坊有什么好玩的？”梅格一直知道大丫家里有个磨坊，只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

　　梅尔希带着大丫和梅格进了磨坊，比桌子还大的石头底盘，上面一块圆嘟嘟的碾子，还有胳膊粗的木头插在上面。梅格好奇地盯着石磨，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木头，她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和渴望：“我能推一下吗？”

　　“当然可以。”梅尔希指着地面说，“你来这边，推磨要好大力气的，只有大人才能推，梅格你能推得动吗？”

　　“我力气最大。”梅格鼓起腮帮子，她双手推着木头，把石磨推着转了起来。

　　“哇，梅格你可真厉害。”梅尔希夸张地夸了梅格一句，立刻抱起一袋麦子将麦子倒进了石磨。她又拉过大丫，把她的双手也放到木头上：“大丫来，你们一起玩推磨的游戏。”梅格和大丫对视了一眼，笑着推得更起劲了。

　　梅尔西拿出扫把跟在她们身后，蹦出来的麦粒扫进去，她轻松地跟在大丫和梅格身后，时不时说两句好听话，惹得梅格和大丫兴致越发高昂，很快替她磨出一袋面粉。

　　梅尔希看着洁白的面粉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子递给大丫：“去，带着梅格买面包吃。”推磨是个力气活，怎么也要让梅格吃点东西才好回家。

　　梅格就这样在大丫家里玩了大半年推磨游戏，梅格力气大推得快，一个下午能把梅尔希一天活都干了。梅尔希闲下来，身体开始变好，又琢磨怎么多做一点生意，麦子数量是死的，少了一袋赛德就能看出来。一袋面粉赛德只给梅尔希留下两个铜子，两袋面粉只有四个铜子，一个铜子能买两个黑面包，梅格一个人就能吃四块黑面包。

　　赛德一早扛着磨好的面粉出去，梅尔希看着赛德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她回到磨坊拿出石磨下面的木盆，里面有她截留的一部分面粉。梅尔希将面粉放好，搬出一袋麦子，将麦子倒在石磨上，又拿扫把把散落的麦粒扫到中间。做完这些，梅尔希才又来到院子了，她打开栅栏看着面包店的方向，赛德一直没有回来，他肯定又是拿了面粉钱出去喝酒了。

　　梅尔西转过头对着洗衣服的大丫说：“大丫，你去叫梅格来玩。”大丫站起来看看衣服还是乖顺地走了出去，梅尔西坐在水桶前搓洗着衣服，最近她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别是又怀孕了吧。梅尔西将桶里的衣服捞出来晾晒，她摸着口袋里最后两个铜子，梅格傻是傻，但是太能吃了，磨完一袋麦子，一定要吃上两块面包才能继续推磨。

　　“梅尔西婶婶，吃肉。”梅格竟然带了巴掌大一块熏火腿肉来，梅尔西高兴地接过来说：“你们去磨坊玩，婶婶去买面包，给你们夹火腿吃。”

　　梅尔西盘算着两个铜子可以买四块黑面包，那一块火腿切薄一点可以切除五片来，到时候给单给梅格的面包夹两片火腿。梅尔西盘算着，她拿了一个小扫把放到大丫手里：“大丫看着点面粉，妈妈去去就来。”

　　杜妮亚还是老样子，她看到梅尔西惊奇地说：“哎呦，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杜妮亚左右看看，“怎么不是给我送面粉过来？”

　　“还没吃早餐呢。”梅尔西掏出两个铜子，“待会我就给你送过来。”

　　杜妮亚给梅尔西篮子里装了四个黑面包，又从柜台底下拿了两个黑面包放进去：“这是昨天的，你别嫌弃。”

　　“哪能呢，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梅尔西接过篮子一边道谢一边说，“一会我就给你送面粉来，那个——”

　　“你放心，我不会把钱给赛德的，一会你送面粉过来，我就给你结账。”杜妮亚看着梅尔西苍白的脸庞说，“你也管管赛德，一个大男人，整天喝酒打老婆孩子算怎么回事？”

　　“他，他就是太伤心了，公公婆婆一起过世对他的伤害太大了。”梅尔西小声替赛德辩解，“他不喝酒的时候也挺好的，还给我们买烤鸡吃。”

　　“那也是，咱们这一片再没有比你公公婆婆再好的老人家了，他们还在的时候你们俩真是一个手指头也不需要动。”杜妮亚叹息着，她劝梅尔希：“可是这日子总得往前过啊，你还有孩子呢。”

　　“哎，我知道了，”梅尔西局促地提着篮子，她低着头整理着篮子上面盖着的毛巾：“我先走了，待会给你送面粉来。”

　　杜妮亚看着梅尔西的背影摇摇头，赛德父母就是什么都替赛德想到了又什么都替赛德做到了，才把赛德养得又懒又馋。梅尔西摸样长得好，可是人又瘦又弱，根本干不了磨坊的活，当年赛德要死要活要娶梅尔希，娶回来饭也不会做，事也不会干，两个年轻人等着老两口服侍，赛德父母就是累死的。如今梅尔希一个人支撑磨坊，那脸白得跟羊毛似的，瘦飘飘的一阵风能把她吹不见了。大丫小时候多可爱，白胖白胖的，如今跟梅尔希一个样，瘦得快不成形了。听说赛德还三天两头打她们娘俩，日子过成这样，真是白瞎了梅尔希那一张漂亮的脸蛋。

　　梅尔西回到磨坊，一袋麦子已经磨好了，梅格正蹲在大丫身边，看她扫面粉。梅尔西将框里的面粉重新倒回去：“再磨一遍你们俩就不玩了，我去给你们切面包夹火腿吃。”

　　梅尔西拿出餐刀，小心地将火田切成薄薄的六片，又将黑面包切开，每个面包里面裹了一片火腿，这才坐下来吃，梅尔西一口气吃掉两个黑面包，又把两个黑面包放到柜子里，这是留着给梅格走的时候吃的。梅格这孩子虽然脑子不好，肚子饿不饿还是会说的，梅尔希想要她干活，一定要喂饱她。

　　梅尔希拿盘子装着两个黑面包走进磨坊：“来，梅格，大丫，吃点面包，夹着火腿片呢。”

　　梅格擦擦额头的汗走过来说：“我正好饿了。”她拿起一个黑面包递给大丫，自己拿起另外一个，掰开面包，将里面的火腿拿出来放到大丫的面包上：“来，吃肉，肉好吃。”

　　大丫将火腿在面包里夹好，咬了一口：“嗯，真好吃，梅格姐姐也吃。”大丫说着将面包举到梅格面前，梅格笑眯眯地问：“给我吃？”她看着大丫点头，三口两口将面包吃完了，这才想起大丫还没吃，将手里的面包递给她：“你吃，我推完磨再给你拿肉来。”

　　梅尔希满意地看着两袋面粉，大丫拿着毛巾给梅格擦脸，梅格左手一块面包右手一块面包吃得正欢，她时不时将手里面包夹着火腿的部分塞到大丫嘴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欢快地吃着面包。

　　“大丫，待会你记得送梅格回去，谢谢安德鲁叔叔的火腿，告诉他你们夹面包吃了。”梅尔西扛起一袋面粉打算送去面包房，还有一包留着给赛德，这样未来三天的食物就有了。梅尔西盘算着还是买一点奶酪回来，她可能已经怀上孩子了，需要补一补身子。

　　梅格牵着大丫的手一蹦一跳地往肉铺走去，梅尔西有些可怜地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梅格已经十一岁了，脑子一直没见好，周围邻居都嘱托自家儿子离梅格远一点，免得被屠户安德鲁赖上了，谁家要娶这么一个能吃的傻媳妇？女孩子也不愿意和梅格一起玩，只有大丫，梅格也是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大丫，因为大丫，梅尔西隔三差五还能得着几片肉吃，身子倒是养得比以前更好了些。梅格有一把子傻力气，一天能磨三五袋面粉，可惜大丫不是儿子，要不娶了梅格回来，当个驴使也好。

　　梅尔西从面包房回来，她觑着天色，将另外一包面粉装好，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捶背。赛德摇摇晃晃走进来：“面粉磨好了没？”

　　“我推了一上午磨呢，你也知道我力气小，只能磨一袋麦子。”梅尔西扶着腰站起来，她摸着肚子说：“赛格，我可能怀上了，这次一定是个儿子。”梅尔西甚至琢磨，如果这一胎真是儿子，梅格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她就去替儿子提亲去。

　　“你说的是真的？!”赛格一脚已经跨进了磨坊又退了出来，他先是把梅尔西的肚子瞧了又瞧，好像是比之前大了一点。赛德和缓了脸色：“以后我会推磨的，这次你可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梅尔西抿着嘴笑，“你快把面粉送到面包店去。”

　　“哎，我这就去。”赛德扛起面粉，他四下瞧了两圈：“大丫呢，也不知道帮帮你？”

　　“大丫才多大，我让她玩去了。”梅尔西提起篮子跟在赛德身侧，她瞧着赛德地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跟你一起去，要是能买点奶酪补补身子才好。”

　　“买！我儿子想吃什么都给买！”赛德一个肩膀上扛着面粉袋，一直胳膊前后挥舞着说。这条巷子家家都有三五个孩子，养大养不大另说，赛德结婚这么多年，只有一个瘦弱的女儿。如今梅尔希再度怀孕，赛德家里的磨坊总算是有了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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