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恶同因

　　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还好那种恶心自己的话也只需要说一遍。
　　后面和杨潇相处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
　　交流上我该刺照刺，他该回绝的一点也不比我少。
　　我俩明面上看着还是处不来，但是细看又透露着诡异的和谐。
　　就连周全都发现了还突然问我：“叶凌同学，你最近和杨潇关系好像变好了。”
　　哪有变好啊都是假的！
　　“啊？你看错了吧？”我没打算承认。
　　“嗯。”周全推了推他的眼镜框，低垂着视线说：“之前你都厌恶他，明显不愿搭理的，现在却……”
　　之前那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嘛！虽然现在也是，但是现在吧，我有复仇大计在身。
　　V我五十，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他要是离舒璨远点，我可能没那么讨厌。”我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连连呸了几声。
　　周全立马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竟然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盯得人浑身毛燥燥的。
　　“唉那不是老师说得一对一帮扶嘛，可能学习上多少还是得装模作样讨论一下啦。”我立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他的视线。
　　“叶凌同学，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周全又说：“虽然我总分没有杨潇成绩高，但是各科都很平均，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杨潇站在他后边淡淡开口：“借过一下。”
　　看着杨潇拿着新出炉的卷回到座位上，我按着他的肩膀说：“老马又给你开小灶了吧？”
　　“我喊你你自己不去的。”杨潇面无表情，语气平静。
　　“嘿！我不说了大课间补觉小课间去嘛！”
　　“哎周全你等会儿要不要一起……”抱怨了两句，一抬头发现周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他的背影，啊奇怪奇怪，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我也没多想。

　　不得不说，没了舒璨在中间搅和，我感觉不至于和所有人都闹成那样。
　　就连日常那几个狗腿子，有时候跟我一起在外面罚站的时候都会和我搭话，虽然说的也都是问我爸的事，聊我家的钱，还有最新款的游戏皮肤和鞋。
　　至于杨潇，如果不是因为舒璨，或者是想到他，我时常会忘了他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高三这年，模拟高考的频率比叶功成冲我发火都勤，每次考试后的各种大会都让人觉得烦躁。
　　家长会不常开，但家长群就没消停过。
　　周末按理来说是不能上课的，但学校也不愿意放学，最后就变成了家长轮流来监督自习。
　　全班来的最勤的家长就是杨潇的妈妈了，每次来她的视线会一直停留在我们这块，盯得我浑身难受。
　　如果有老师进来上课或者讲卷，杨潇的妈妈就会搬把凳子坐到我们斜后面。
　　那双眼睛明明不是盯我的，我却也感觉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了，杨潇又被老师喊去办公室。他妈妈突然坐到他的位置上翻看他的书本，偶尔还和我交流一两句。
　　问他的成绩，问他的日常待人品行，还问他在班上和谁关系最好。
　　我倒是没觉得他和谁关系最好，非要说的话，除了舒璨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毕竟他俩不是同性恋吗？
　　“应该有一两个比较亲近的同学吧？”杨潇妈妈又问：“他小时候性格就比较孤僻，我没想到到高中了还是这样。”
　　听起来有些悲伤。
　　“没有，他其实班上人缘挺好的，也……算有一两个关系好的同学吧。”
　　“是谁？”杨潇妈妈立马抓住我的手腕，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立马挣脱出我的手：“啊？他啊，他不在学校，去集训了。”
　　“集训？是艺术生？”
　　“是。”
　　“男的女的？”
　　“男的。”
　　终于在我这句话后，他妈妈好像才如释重负下来。
　　我在看见后门口出现杨潇的身影时也终于如释重负下来，立马起身，经过他的时候不爽地“啧”了一声。
　　杨潇抬眼，疑惑的意思。
　　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多说，立马出门去透了口气。
　　回来时杨潇和他妈妈都不在座位上，顺着走廊走到底到了办公室，里面也没人。
　　正奇怪着呢，又听见了上课铃声。我连忙飞奔厕所，出来时刚好看见半月台那的两人。
　　杨潇几乎是一脸烦躁地皱眉，语气不悦：“您能不能别来干预我？”
　　“可妈妈都是为你好啊！”杨潇妈妈说：“你怎么能跟那种差生坐一起呢？”
　　“我看了他的名字，查了他这几次的模拟考，都是班里的倒数第一，你们老师怎么能这么安排你们坐一起呢？”
　　“他只是班里的倒一，年级排名五十几，哪里差了？而且有的单科他也排进年级前五。”杨潇说着停顿了一下：“您总是这样，唯成绩论。”
　　后面我没再听了，便匆匆回到了教室。
　　杨潇是在五分钟后进来的，脸色不太好。
　　我从兜里掏出一颗陈皮糖弹过去。
　　杨潇看了我一眼。
　　“降降火。”我说。
　　“没文化。”杨潇如实地吐槽，但手还是打开包装往嘴里喂：“陈皮是温性的不去火。”
　　“你顺着我说能死啊？”我嗤他：“还我！”
　　“我都吃了怎么还？”杨潇嘴角不明显地弯了一下：“吐你手里？”
　　我愣了愣。
　　两秒后我说：“你这种冷脸男竟然还会笑？”
　　“谁笑了？”杨潇面无表情。
　　装吧你就。

　　不知道是不是杨潇妈妈和班主任说了什么，下午的时候冯艳过来问杨潇要不要换位置。
　　杨潇平淡地朝我瞥了一眼：“不用换，不是说要一对一帮扶吗？”
　　冯艳面露难色：“如果你觉得影响你自己的学习进度的话是可以换的。”
　　“不用。”杨潇说：“没有影响。”
　　杨潇都这么说了冯艳也就没再多说，毕竟重新换位的话得再调人，但她又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叶凌，难得见你这段时间消停下来学习，我不求你多努力，只求你别影响他人。”
　　哇，这话可真难听啊。
　　“那您还是叫杨潇把座位换了吧，省得哪天他突然成绩一落千丈又说是我害的。”
　　“你就不能……”冯艳脸一沉，刚准备说的话就被杨潇再次打断了。
　　“老师，他和您开玩笑的，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因为他成绩一落千丈。”
　　也就是杨潇这种好学生能哄得好老师，等她一走，我才不爽地切了一声。
　　“顺着她的话答应能死啊？”杨潇学我。
　　我歪了歪头，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人真是听不懂好赖话，敢情说的不是你。”
　　“和她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罚站。”我立马说：“我就爱罚站！”
　　杨潇彻底没话了。

　　虽说是帮扶，杨潇也确实在英语上对我狠狠帮扶了一把，但我并没有很大的进步。
　　只不过是从原来二十来分稳定到现在的八九十分。
　　这不能归功于他的帮扶，这完全是我蒙题的技术明显提高。
　　非要！一定要说的话——那只能是在听力和作文上帮忙拉了一大把。
　　每天他练习听力的时候会分一只耳机给我一起听，作文也会拉着早读睡觉的我硬背范例，就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不至于蒙完阅读题后就撂笔直接睡了。
　　勉强承认得益于他的帮扶，我破天荒地闯入了年级前四十。
　　这简直太牛逼了！
　　为了庆祝，我还请他吃了顿夜宵。
　　一顿烧烤饱腹后，我打了个饱嗝，虽然都是一口啤酒味儿，但杨潇没咋喝。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回手机上的消息，我装作不在意地问：“有人查岗呢发这么多？”
　　杨潇手上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我说：“你猜呢。”
　　“切，不爱说别说。”我不屑一顾。

　　半学期，不需要改变很多。
　　温水煮青蛙。
　　只需要让那些监视我的狗腿子们后知后觉我开始和杨潇上下学共进饭了，这就完全够了。
　　舒璨的集训长达整个高三上学期，算是从酷暑到严冬都得和杨潇异地。
　　我就在他抓不着看不见的情况下一点点接近杨潇，近到偶尔我自己都会迷失甚至忘记初衷，还会鄙夷自己现在做的跟舒璨那种小人有什么区别？
　　但是每天一回家看见季节礼或者隔三差五收到舒璨的消息，我就会通通想起来，连带着半月台那个看着令人恶心的吻。

　　元旦那天晚自习下得比较早，我和杨潇在外面又吃了一顿饭。
　　这回也喝了酒，然后我就假意借着酒劲在分别的路口扭头偷亲了一口杨潇的侧脸。
　　只能是脸了，再多我真的接受不了。
　　杨潇当场愣住。
　　我知道我的身后有多少双舒璨的眼睛盯着。
　　我知道这一幕一定会有人拍下来。
　　够了！
　　我笑了。
　　杨潇呆在原地，半晌后错愕又不可置信地开口：“你……”
　　我立马双手合十道歉：“啊抱歉抱歉，一时心动，没忍住。”
　　沉默长达三十秒。
　　“叶凌，以后不要在做这种事了。”杨潇皱了皱眉。
　　“这段时间和你相处，我知道你为人其实没有那么烂。我不知道你最初是抱着什么想法接近我，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做这种事，但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后能和舒璨和平相处。”
　　这话前半句还能听，后半句纯恶心。
　　我扬唇冲他笑道：“杨潇，你是不是挺喜欢舒璨？”
　　杨潇意外了一下，看着我没说话。
　　对于半月台的那个吻，我们俩之间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
　　他知道我看见了，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看见了。
　　“所以喜欢他到愿意为他铺一个未来能和我友好相处的机会？”
　　见他不说话，我又问：“你喜欢他什么？”
　　安静了有一会儿，杨潇突然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喜欢什么还能在一起吗？我大受震撼。
　　“我转学是因为我妈觉得我跟班上的女生走得太近。”
　　这是杨潇第一次提起他转学的原因，即便班里有各种猜测也有各种人来询问，杨潇从来没有主动回答过。
　　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舒璨他……可能有点不一样。”
　　“半月台那是他第三次亲我了，他说男男男女没什么不一样的，要叛逆就得彻底点儿。”
　　我听到这话后愣了愣。
　　我知道杨潇说得不一样指的是什么了。
　　按杨潇的话，想必他妈妈对他的日常管教一定很严苛。在这种家庭环境下生活十几年，越是循规蹈矩就越容易偏激，越是过于教条就越想突破束缚。而舒璨给他带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叛逆之路，打破世俗的规则，用来报复他妈。
　　我是这样理解的。
　　我不知道杨潇有没有意识到。
　　“新鲜感吧。”我说：“标新立异。”
　　“最开始是。”杨潇并不否认。
　　“后来等我反应过来应该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后我才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不理解。”我抬眼看他：“你会被他玩死的。”
　　“这是你的偏见。”杨潇说：“你讨厌他。”
　　“我当然讨厌他！不然呢，他难道有什么很吸引人的优点吗？”我笑了笑。
　　“有。”
　　“他性格温和，待人有礼，身为艺术生还能保持那么高的文化分……总之，没人会不喜欢他的。”
　　“性格温和？”我憋不住直接笑出了声：“性格温和的人会当着你的面把我的头往尿槽里按？”
　　“待人有礼的话会当着你的面给我各种使绊子？”
　　“你不是也反击了吗？”
　　杨潇蹙眉，语气不悦：“而且，不是因为你先对他动的手吗？叶凌，是我一直憋着没说，你之前真的太过分了，他的手还要画画，你怎么能折断他手指？”
　　嘿！新版本，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折断他手指了！
　　稀奇。
　　我更乐了，挑眉看他：“哦？他跟你说的？”
　　“有时候都不用他说，我其实都知道。”杨潇说。
　　“他的伤就摆在我眼前，叶凌，你不该那样霸凌同学的，舒璨不知道忍了你多久，他受过的那些伤从来没有专门和我说了卖惨。”
　　“反而我注意到了后还安慰我，叫我不要找你麻烦。”
　　哇塞！
　　舒璨这人真是……背地里做人有一套的！
　　我当场鼓起了掌。
　　“对不起。”我颇为诚恳地说。
　　为我没有舒璨这么精湛的演技和狠心的自残感到羞愧与抱歉。
　　“这话你还是留着和舒璨说吧，我觉得他那么善良，过去的事都不会计较的。”杨潇说。
　　怪不得他俩能玩到一起呢，我噗嗤一声。
　　头一回算是对杨潇长了眼了。
　　这家伙纯傻逼啊！！！
　　我当初就说了吧！他迟早被舒璨玩死！这小子到现在还不信。
　　“好吧。”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就祝你俩百年好合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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