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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
姬怀璇从他温柔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愠色,虽有不解,却未追问。
她正要开口之际,婢女晏如沉稳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殿下,汝宁殿下请您一叙。”
“玉郎,本宫……”
“殿下既有要事在身,便不必顾虑我。”
姬怀璇微微点头,立即随婢女离开了此地。
而楚翕望着姬怀璇离去的身影,不禁生出了些别样的想法。
他分明只是想利用姬怀璇,可刚才所思所想却背道而驰。
并且自己身上离奇的双魂之症也是个隐患。
他应该要尽快将之前的“他”抹除。
这具身体只能属于他。
可这几年来,不论他如何争夺,都无法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大多时候,他只是暂时接管这具身体。
而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几乎是因为“他”在逃避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姬怀璇的时候,他便占据这具身体,替“他”去做决定。
而事后,“他”记不得一丝一毫。
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仿佛“他”根本不曾察觉到他的存在。
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离奇之事,实在诡异。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一日会突然从这具身体上被抽离、碾碎,然后消散。
不过他转念一想,即便如此,又怎样呢?
他的一生,本就众叛亲离,无人在意他的任何举动。
不然他也不会孤寂赴死。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夜的雪出奇得大。
刺骨的寒风钻进他的袖子,而细雪则将他的眉眼彻底凝住。
满地的血污在皑皑雪地里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这其中也有他的血。
他是怎么死的呢?
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大抵是血尽而亡吧。
一定是这样,绝不会有错。
他将那段回忆彻底封印在心底,不愿深想。
他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在那场大雪里似乎也不错。
可天意弄人,又让他回到了自己年少时的身体里。
这时的他,只是一个流亡他国、位卑言轻的孤苦伶仃之人。
太弱小了。
弱到只要别人一句话,就能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所幸他又遇到了姬怀璇。
这个心肠如同蛇蝎却又是他孤苦一生中难得遇上的贵人。
她总是装作很在意自己的模样,最后却将他当做棋子狠心抛弃。
他至今还记得那日宫变姬怀璇所有在意之人在她面前身死时,她露出的那副痛不欲生的神情。
但他却没有解气,反而有些惋惜。
她本该坐上那个位置,却拱手于人。
最后酿成苦果,只能自食。
如若她肯早些察觉那个人的不轨之心,兴许郇诏之后便不会深处水深火热之中。
他想到这时,心却痛得更厉害了些。
手在剧痛之下覆上了心口,但痛感不曾减轻一分。
直至姬怀璇的声音传到他耳畔,他的痛感才渐渐消散。
“玉郎,我们离开洛京如何?”
楚翕瞳孔骤然亮起,眉头紧锁着开口:
“离开……洛京?”
他不明白姬怀璇为何要离开洛京,却又不宜继续深问下去。
于是他顺着姬怀璇话说道:
“殿下想去哪里?”
“泠州,本宫记得你最爱吃那里的酥饼,我们就在那处别院定居如何?”
“定居?”
“对,父皇年事已高,阿姊又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本宫再呆在这洛京,早晚会与她生出嫌隙,不如早些归隐,省得反目成仇。”
“殿下说笑了,皇权斗争不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的分吗?”
“只有你们青郢确是如此,不可与我郇诏混为一谈。”
姬怀璇见楚翕不解,又补充道:
“我们郇诏一向重才,不论男女,能者居之,而皇位一事,虽未能突破血脉束缚,但公主亦可即位,并且不论成败,都不得取人性命。”
“依照殿下所言,郇诏与青郢确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在郇诏取人性命都是暗中雇凶,绝不会搬到明面上。
这一点,姬怀璇倒说得振振有词,令他有些讶异。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姬怀璇分明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玉面罗刹,竟会如此天真地同他说着天方夜谭的归隐之事。
很不对劲,不像她的一贯作风。
她定然在图谋着些什么。
但他还不能拆穿她,且先看看她究竟有何打算。
半月后,泠州别院。
楚翕愕然停在了门口,不敢进去。
他一醒来,姬怀璇就带着他上了马车,而他根本不知前因后果。
他在一次次试探中,才知晓了其中经过。
他虽怀疑自己体内住着另外一个人,可“他”出现的次数实在寥寥,他毫无头绪。
在这四年里,他几乎再未发现“他”的出现。
却在和姬怀璇重逢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他”究竟因何出现?又因何消失?
无数的疑问萦绕住他的思绪,让他怔在原地。
直到姬怀璇将湿帕递到他手中,他才清醒过来。
“玉郎,你愣着做什么?院中还需打扫一番,快来。”
“殿下,你当真下定决心要在此定居了吗?”
“这里没有什么殿下,以后你就叫我的小字。”
姬怀璇的小字,他虽一直记得,却很少说出过口。
他试着喊出口,却感觉喉咙处被石子堵上了一般,迟迟开不了口。
“玉郎,你是忘了吗?”
楚翕情急之下,迅速喊出了两个字:
“嫚姝。”
她的小字是嫚姝。
“为何听你叫起来却无半分亲近之意?你还是随阿姊叫我‘嫚嫚’如何?”
“嫚嫚?”
楚翕说出这两个字时,觉得尤其拗口。
姬怀璇察觉到他的异常情绪后,无可奈何地盯着他笑道:
“看来你还是习惯喊我殿下,你若愿意,便还是叫我殿下吧。”
楚翕淡淡一笑,点了下头。
“殿下今日似乎格外高兴。”
“与挚爱之人从此相伴一生,再不分离,不该高兴吗?”
挚爱之人?
姬怀璇竟将他视作挚爱之人,他的恻隐之心又忽然显现出来。
他竟真的动了就此与姬怀璇长相厮守下去的心。
不能如此,绝不能如此。
这不是他要走的路。
他的仇还未报完,怎么可能将那些过往当作从未发生过一般苟活下去。
虽不知姬怀璇真心与否,但他断定她别有所图。
陪她演这一出,倒也无妨。
戌时,别院内,温泉处。
“玉郎,这些年来,你恨我吗?”
楚翕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在被泉水沾湿后,肌肤的触感尤其敏锐。
姬怀璇正轻靠在他身上,用双手箍着他的身子。
他的思绪混乱到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他随口答了一句:
“不恨。”
姬怀璇闻言却松开了紧抱着他的双手,转过了身。
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滴落在水面。
楚翕的心跳得极快。
他的愧疚之意愈发浓烈,甚至将他的思绪烧到模糊。
三息后,姬怀璇终于转过身去,却被温热的触感吸引了思绪。
楚翕重重地咬上了她的唇。
她竟沉溺在这个毫无章法的深吻中,乱了阵脚。
“我当然恨殿下。”
恨她将自己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恨她狠心将自己抛在了囿山。
恨她装作的这副深情模样。
可他恨来恨去,恨的却是姬怀璇不够爱他。
实在是太可笑了。
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
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作茧自缚数十年。
他甚至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撕坏了姬怀璇的里衣。
密密麻麻的吻痕落满姬怀璇肩上,她轻哼了一声后,试着将楚翕推开一些。
可楚翕的眸中却忽然闪过一丝愠色,用力地将她的里衣扯开,在她猝不及防之下吻了上去。
“玉郎,从前皆是我一人之过,今后我们从头再来,可好?”
“从头……再来?”
说得轻巧,要如何从头再来。
他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她要如何去补?
“玉郎,你可否信我这一次?”
楚翕闻言停下了动作,呆愣地盯着姬怀璇的眼睛。
他想试着从她的眼中找到她说谎的证据。
却惊奇发现其中竟没有一分假意。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
他所认识的姬怀璇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她的一言一行又确实是姬怀璇的样子。
正当他犹豫之时,姬怀璇踮起脚尖在他唇角留下了一个缠绵的轻吻。
“玉郎,我意已定,决不反悔。”
楚翕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今生他们在浴池拥吻的那一夜。
他豁然地笑了一声,随后回吻。
“殿下向来爱说这些做不得数的话。”
“玉郎,你此言何意?”
“我也很想去信殿下,可殿下口中多是玩笑,要我如何去信?”
“原来在玉郎眼中,我就是一个满口谎话的小人?”
扑通一声,姬怀璇就缠上了楚翕的腰侧。
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浮现在二人身侧。
她用双手勾住楚翕的脖颈,嫣然笑道:
“玉郎要如何才肯信我?”
楚翕未答,一直盯着姬怀璇的眸子。
姬怀璇见状狠狠咬上了他的颈窝。
她得逞后还轻笑了一声。
“玉郎不信也得信。”
楚翕摇头,眸中冷意分明,却是含笑问道:
“不信又当如何?殿下要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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