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

　　莫启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派出所，一路上的事物都在极快的车速下变成了他自己不真实的记忆。

　　老福的尸体冰冷冷地躺在停尸间的床上，空气可能是因为空调的低温，又或许是他自己的低气压而寒冷。

　　在离开那冰冷的房间后，莫启言看到了独自坐在大厅椅子上的沈灵修。

　　此时的他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散不去周遭沉闷的气氛。

　　在莫启言的印象里，沈灵修不应该是这样的破碎、沉闷、毫无生机，他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那缕独属于沈灵修自己的阳光。

　　沈灵修就这样发呆似的坐在椅子上，眼里没有任何的光，他的大脑不断地回放着过去，直到他想不起来。

　　阳光给不了他温暖，周围的一切貌似都跟他失去了联系：哭泣声，咒骂声……一切的一切没有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的变化，无声的眼神所能传递的消息又是极少的。

　　莫启言很想挪动一步朝沈灵修走去，但他不敢，他不知道第一句话怎么说，也不知道沈灵修会不会回应他。

　　直到黄静的一声“灵修”才让这冰冷的局面化了几分。

　　黄静一脸担忧地看向沈灵修，她第一次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沈灵修的旁边，在来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地酝酿安慰的话，但在看到沈灵修的那一刻，一切编制好的话化作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了她的胸口。

　　眼眶边上的泪水掺和心中悲伤的情绪冲击着她此时此刻伪装的坚强，但黄静知道她不能在沈灵修面前哭，因为这个少年也在强撑着他的坚强。

　　在恢复点精神后，沈灵修对黄静依旧展现出那副亲人的微笑，用着装出的正常声音说：“老师，我想回家了。”

　　黄静压下翻涌上来的伤心，对沈灵修点点头，“好，老师陪你回家。”

　　在起身离开的时候，黄静往莫启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眶泛上了微红，强忍着的泪水不断打转。

　　在对上黄静的眼神后，莫启言作出“好好照顾他”的无声口语，他一时半会无法离开，老福的后续工作处理还需要他的参与。

　　黄静在路边拦下一辆空车，她同沈灵修一样——伤心，难过，车里除了司机播放的有声读物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街边的一切就像几秒的动图一闪而过。

　　莫启言坐在公园的一处长椅上，暖黄色的路灯吸引着飞蛾在灯光下飞舞，他低着头，修长的双手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即使有不少的人在公园里散步、嬉闹，热闹的氛围也无法渲染莫启言周边。

　　“节哀。”

　　一声熟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莫启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棕色的皮鞋，随着视线的上移，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路修然。

　　路修然兀地坐在莫启言的一边，自然地拿走莫启言手上的烟，从左胸口处的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支烟。

　　一个又一个近似圆形的烟圈在空中散开，待最后一个烟圈消失后，路修然将烟碾熄，丢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里。

　　“老福的事，我很抱歉。”

　　或许是刚抽过烟，此时路修然的声音有低沉了一些。

　　莫启言摇摇头，往后靠在长椅上，“法医说，老福死于心脏病发，但……”

　　路修然接过话，“但，老福的各项指标都显示十分的健康，甚至就连你们预留给每位成员的医疗经费，老福也从未动过一次。”

　　莫启言闭上眼，沉重地点点头。

　　路修然看向那盏被飞蛾围着的路灯，开口道：“老福的样子不像是死于心胀病发，更是……”

　　听到路修然的话，莫启言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他睁开眼看向路修然，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路修然转身面对着莫启言，一字一句地说：“老福跟我们一样是神，神的身体相对于人类而言，本就十分的强大，我们不容易生病，也不容易死亡。”

　　“老福的尸体我看过了，与其说是死脏病发，倒不如说是死于神力衰竭。”

　　神力衰竭？莫启言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老福为什么会死于神力衰竭。

　　现在他突然对老福的死有了很多的疑问，而路修然或许就是帮他解释这些疑问的答案。

　　路修然将莫启言的心理活动都看在眼里，但他选择了忽略，“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说完，他并没有管莫启言再想说些什么，而是朝着路口的一辆SUV走去。

　　一上车，前面的人侧身对他说：“老大，人找了。”

　　路修然了然，让前面的人开到那人的所在地去。

　　当车停下时，路修然他们已经在郊区的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远处山坡上的一栋房子里有一间房亮着灯，这里面没有多少人，除了一个被束缚在椅子上的男人外，就只有依靠着墙壁的一男一女。

　　因为房门被推开而灌进来的空气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路修然看着中心的男人，居高临下地问：“谁指示的你？”

　　路修然的话不像是询问，而是在宣告这人的最后时间。

　　他颤抖着双唇，冷汗在额头不断形成，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是，是赵翔指示我做的。”

　　赵翔，一个十分大众化的名字，它就像是一片落叶一样在路修然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圈疑惑。

　　路修然仅是疑惑几秒后，又恢复了他的那极具压迫的表情。

　　一旁的赵博文适时走了上来，“需要做些什么嘛？”

　　路修然偏头看了几眼赵博文两人，对那人说道：“你口中的这个赵翔是不是凉城这个组织的第一任负责人？”

　　那人点了点头。

　　路修然在知道了这背后的真凶是谁后，对他们俩说：“他，处理干净。”

　　在收到路修然的指令后，赵博文跟徐晓棉朝着椅子上的人走去，而那人朝路修然的的方向不断喊叫着，咒骂着，之后这处地方再次归于平静。

　　路修然在车里闭上双眼随着音乐的韵律打着节拍，当车门打开又关上后，他才问道：“都处理干净了？”

　　“嗯。”

　　赵博文了断地回复。

　　路修然朝面前两人喊道：“走吧。”

　　路上，赵博文对后面的路修然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大，听说他来了？！”

　　他？路修然睁开双眼，原本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瞬间被震惊取代。

　　那人的名字在他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关于他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问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

　　在他们回到基地后，莫启言第一时间来询问路修然他那所谓的“处理”。

　　路修然懒懒地躺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新泡好的茶。

　　“莫大队长，天色很晚了，有什么事就不能第二天再找我嘛？”

　　莫启言显然不想跟路修然扯，他开门见山地问：“你下午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路修然的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没有否定莫启言的话，当然也没有肯定。

　　那杯散发着香气的茶就这样被他端起，透彻的茶水与茶杯的颜色相得益彰，两者的搭配缺一不可。

　　“没有。”

　　路修然尝了一口，咂咂嘴道。

　　显然对于路修然的话，莫启言并不相信，但他知道路修然并不是那种轻易能够把任何事情告诉他的人。

　　他尝试拉近与路修然之间的关系，然后再套出他想知道的。

　　可在路修然的面前，莫启言的那套小心思就像一面通透的玻璃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盏茶都喝完了，莫启言都没能问出什么，反而是被路修然搭着茶水吃完了他放在一边的零食。

　　在路修然离开后，莫启言看着那空空的零食篮默默流泪。

　　反倒是路修然在回房间的路上不断地打嗝，他摸了摸腹部的那八块腹肌，讪讪道：“还在。”

　　在回到房间后，路修然打算洗漱之后就上床入睡，可一则消息扰乱了他入睡的想法。

　　“路小朋友，见一面？”

　　看着这条口吻如此熟悉的消息，路修然立刻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他那双好看的手在手机上快速地回复道：“在哪儿？”

　　接着，对面发了一家咖啡馆的定位过来。

　　当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端着一杯咖啡细品起来。

　　他走到那人的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无论在哪个咖啡馆或品牌都拿来试错的拿铁。

　　路修然正做在咖啡桌前，问道：“你老人家不在帝城好好呆着，来这儿干嘛？”

　　对面那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拿起一旁的菜单，“听说这家的甜品不错，来一个？”

　　“我吃过了。”

　　“好吧。”那人招来服务员，“一个巧克力冰淇淋。”

　　“我要一个草莓的。”

　　路修然在那人点完之后，立刻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看了一眼那人，那人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点好甜品之后，那人直接切入话题，“听说你把一个神给处理了？”

　　路修然没有想到那人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接切入话题。

　　他点点头，“对，按照神约……”

　　那人打断路修然的话，“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走程序？”

　　路修然当然知道，可他对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的愧疚，不在意地说道：“霍哥，那你帮我批一下？”

　　霍速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路修然，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路修然听到这话，立刻知道霍速生气了，“霍哥，我……”

　　霍速再次打断路修然的话，“路修然，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程序，我也不管你怎么做，但我想劝你一句，别为了你那小心思害了组织的目的。”

　　路修然别过头，他不想听霍速的说教，也不想为了组织所谓的目的而放弃什么。

　　但霍速就像没看到路修然的抵触，持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直到路修然再也忍受不了，用力地拍了桌子，“够了，霍哥，不要再说了。”

　　霍速噤了声，他直直地看着路修然，由内而外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最后他叹了一声，只是让服务员将眼前的冰淇淋打包。

　　路修然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还是选择咽下那些话，目送霍速的离开。

　　而对于面前的甜品，路修然选择跟霍速一样打包带走，他知道现在的他跟霍速所选择的路不一样了。

　　而在路修然看不见的地方，霍速拨通了他经常联系的那个号码。

　　“情况怎么样？”

　　“路修然对我们的计划并不知情，他只知道……”

　　在汇报了情况后，霍速举起手里的冰淇淋朝路修然的方向挥了挥，“下次见，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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