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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饭时杂谈
当晚，朝旭在自己的别院招待了潘濬，她就看见他端起酒碗喝了两大口，又把酒碗往桌上狠狠一按，好像这还不解气，有些粗暴地就抬起酒坛给自己的酒碗里倒酒。
另一边，陆议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的动作比潘濬温和一些，就只是一杯接一杯，好久之后，这两个男人才同时叹气。
“唉。”
看来白天吕壹的事情把他俩折腾得够呛。
“还好吗？”
“不好。”陆议摇头，放下酒杯，“一团乱，和强盗一样，看见花瓶就觉得里面藏了钱，看见台账就觉得有造假，看见书柜就怀疑藏了禁书。”
“我那里也差不多。”潘濬说着就飞快地用方言问候了吕壹的祖宗。
能把这两人气到整整齐齐在她这里骂，吕壹可真是个神人。
朝旭暗自感慨，她本想和他们抱怨一下白天在书房里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负责搜查中书办事处的御史们的动静虽不小，但也没有把地方弄乱，和他们那边比起来，可算是好太多了。
“对了，”陆议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准备开始吃晚饭，只是在他抬起筷子之前，他看向朝旭，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按理说陛下如果真的给了吕壹监察百官并向他汇报的权力，应该说明陛下很信任吕壹，但陛下没有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说明陛下也没有那么信任他。”
“他完全不知情？”
虽然早上朝旭就有所怀疑，但陆议都如此认为，那就说明孙权或许真的没有告诉吕壹。
“对，我试探着向他考证这件事，他的反应看来，完全就是没有从陛下那里听说过，反而觉得自己抓到了我们的奸情，回去一定能和陛下邀功。”
陆议将菜加到碗里，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只是将菜加起又放下，反反复复。
“确实很奇怪，当初我带潜儿去拜访陛下，陛下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潘濬放下碗筷，双手环抱于胸前，似乎也渐渐冷静下来，“陛下没有告诉吕壹，吕壹却亲自到武昌来监察，还带着御史们耀武扬威......”
“你认为他是自作主张？”朝旭听出来了。
“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吗？为了表现自己、想做点大事，便将陛下随口一提的事情放在心上并大为重视、甚至带着自己手下的人一起加班加点。”潘濬低着头，没一会儿后，抓起筷子，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几口豆子，“去年的事情，姑且还在能理解的程度，今年一开始就完全不理解。”
“这么说来，那份文书里的签名，是吕壹而不是仲谋。”朝旭终于有机会提一句自己早上看到的事情，“早上他们也来我和阚泽这里了，我看了那份公文，是吕壹的签字和印章。”
“那不就是自作主张吗！”潘濬大概是太生气，居然笑出了声音，“这件事必须禀告给陛下，不能让他胡作非为。”
“困难。”陆议拦下他，他瞄了眼朝旭的碗，不着声色地抬手给朝旭夹了片肉，“殿下去年给陛下写奏疏，结果陛下只是让殿下不要插手，或许那时，吕壹就开始在陛下的耳边、用自己的理解“解释”他人的奏疏了。原本给陛下的奏疏就要经由中书之手，现在殿下和德润都被遣到武昌，陛下的奏疏自然就变成由吕壹来控制。甚至殿下派阿钰姑娘去皇宫处观察吕壹，给阿钰姑娘带上了能够脱身的信笺，如今却也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妃嫔之一。我想，怕不是我们写了，也不一定能让陛下明白真正的含义。”
“啪。”
陆议提到王钰的瞬间，朝旭的情绪就有些无法收住，水杯自然也被她重新放到桌面上，装满水的水杯发出沉闷的响声，让那两个男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前两天收到了王钰的信，王钰让她放心，她没什么事情，孩子也很健康，陛下还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阿卯”。她说她现在和周妃一同侍奉太子，太子妃温柔贤淑，从不为难她，把她当成姐妹对待，也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阿卯，比她之前落难时过得好多了。
只是芮妃到底是谁，王钰也不知道，她也只在周徹和孙登的口中听到过，却从没见过这个人。
芮妃的身份姑且不提，朝旭不太确定王钰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有这样的内容才能被顺利寄出建业、送到武昌。
但她还是很后悔自己把王钰送过去，如果不是她，王钰待在建业，和她侄子你情我愿，那不是更好吗？何止于——
“......”陆议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别想了，吃饭吧。”
“嗯。”
看着朝旭渐渐冷静，潘濬也冷静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搜查，那也不是不能忍，几年前一直没抓到的那个叫‘赵樾’的间谍，鬼知道潜伏到哪里去了，还有前两年间接把子智殿下害死的人，现在也没有查到，如果这么搜查真能解决这两桩事情，忍忍就算了。”
“就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最好真的能顺势把人抓出来，”提到那两件事，朝旭刚平复的心情就又起来了，“人抓出来了再看看吕壹还要做什么。”
“希望早点结束。”
说完，潘濬和陆议再一次同时叹气。
这一顿饭在讨论这些事情中变得索然无味。
酒倒是喝了不少，潘濬喝到脸都红了，坐都坐不稳，朝旭估计他今晚不用回去了，便叫来宫女，把他送去客房休息。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陆议，她抬眼看着还在吃东西的陆议，移动到他的身边，然后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也喝了不少，正好犯困。
“你说，王阿钰的孩子，到底是子高的孩子，还是......”
“我不能在背后议论这些。”陆议拒绝回答，他瞥见朝旭红红的脸和打架的眼皮，叹着气放下碗筷，慢慢地把她抱起，“我先送你回去睡觉吧。”
朝旭的头靠着陆议，她迷迷糊糊地点头。
不管是谁的，朝旭都无法接受，或者说，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并又一次害得自己周围的人陷入无法挽回的局面。
暨艳时如此，隐蕃时也是如此，她无法原谅自己都这个岁数了，还能犯这种错。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满脑子都想弥补，就很容易冲动行事，反而会造成更大的问题。
“伯言，我是不是，不该让阿钰过去。”
“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不带现在的记忆，你还会这么做吗？”
“......嗯。”
“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更加警惕就是。”
陆议将她放到床上，想起身，脖子却被她勾住，她的脸红红的，声音也带着眷恋：“你现在不想对我做什么吗？”
“昨天刚做过，过几个月再说。”
陆议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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