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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救赎
2024年6月1日,晚上11:07,浮若城。
回忆。
这场单人直播。
为《益路桐行》预热。
流程顺利,数据漂亮。
一切都很好。
好得像一场无可挑剔的表演。
芮云轻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开放厨房区,偶尔经过镜头边缘。
偶尔出现在她的镜头里。
这些片段,短暂,自然,发生在直播主画面的边缘或背景里,如同生活本身不经意流露的细节。
没有刻意互动,没有对话,甚至没有对视。只是一个存在于她空间里的,关心她的人,最寻常不过的举动。
然而,互联网从不放过任何可以咀嚼的细节。
直播刚结束不到十分钟,各种高清截图,慢放GIF,放大对比图就已经充斥了社交平台。
营销号们闻风而动,迫不及待的写好了文章,有注水的,被对家下黑水的,某些黑粉买的黑水什么的,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
#桐享轻欢
木梳桐直播状态绝了!
身后芮导身影全程“陪伴式”出镜,细节糖点盘点!
磕糖!太甜了!
#用显微镜观看木梳桐直播
递水揉肩喂水果!
芮云轻直播背景板实则是“人形挂件”?
这自然流露的亲密感!
救命,爱上这对桐享轻欢吧。
#解读木梳桐直播与芮云轻的互动
从肢体语言解码:木梳桐接受投喂时下意识的依赖,芮云轻动作里的熟稔与占有欲……99。
#木梳桐芮云轻直播争议
又是捆绑营销?
木梳桐个人项目宣传,芮云轻频繁“路过”刷存在感是否妥当?
木梳桐和芮云轻的真实关系。
热搜榜上,相关词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公寓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送风声。
芮云轻关了厨房的灯,走过来,看到木梳桐还坐在原地,背脊挺直,却透着一种僵硬的疲惫。
她伸手,关掉了那圈依旧亮着的补光灯。
“累了吧?”
芮云轻的声音在昏暗里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喝点温水,然后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橘子草莓还剩下一点,在厨房。”
木梳桐没动,也没回头。
她的目光落在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上,那幽暗的屏幕像一面不祥的镜子,映出她模糊而苍白的轮廓。
又上热搜了。
曾经她和姐姐的名字绑在一起,出现在围脖上,她会像是疯了一样的享受,可如今……为何呢?
是因为她们在一起了吗?
木梳桐啊木梳桐,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得到了怎么就更加爱了呢?
喜欢……
爱……
木梳桐有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此刻心里有太多杂言碎语,一瞬间,想要涌现。
要永远爱,好好爱。
她会珍视这份爱。
“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飘忽,“你说,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们怎么小心,只要同在一个空间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在那些人眼里,就都是在‘卖’,在‘绑’,在‘处心积虑地炒作’?”
芮云轻走到她身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她紧绷的肩头。
掌心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别去看。”她说。
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知道那是什么。噪音。我们早就说好的,不被噪音干扰。”
“我知道。”木梳桐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却没成功,“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抬起手,覆盖住芮云轻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尖冰凉,“今天直播,说了好多话,笑得好累。明明是想好好谈谈那个项目,谈谈那些了不起的人……可最后,大家记住的,讨论的,大概还是‘芮云轻给我递了水’,‘芮云轻喂我吃了梨’,‘芮云轻给我揉了肩膀’……”
“我们……就好像是两个永远不能把名字刻在一起的人……我是演员是明星,你是导演……我们却还是一起演戏,合作……我们有cp粉,好多cp粉……但……”木梳桐吸了吸鼻涕。
“我不开心……我好像很难长大,一直都是你保护我。从来都是。我想要说许多心里话,告诉你。我爱你,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我喜欢你。从前,我们还不是处于恋爱关系的时候。”木梳桐顿了顿。
“那个时候……但凡是我和你的名字被绑在了一起,我会开心许久,巴不得像全世界炫耀,希望那是真的,可我担心你受苦……”木梳桐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我害怕你被我影响,我会觉得我很没有用,整天笑哈哈的,没什么正事干,但……现在,我发现我们名字一但并在了一起,我会很害怕,很难受。”
“我再想,是因为我更爱了吗?还是我从前不这样喜欢你,芮云轻,这样想,我之前是不是蠢了些,你后悔了吗?”
“芮云轻。”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胸腔里颤了颤:“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这个人,除了‘芮云轻的女朋友’这个身份,除了和你绑在一起的这些话题,就再也没有其他值得被看见的价值了?”
“《遗迹》的女主角,是因为你,《玫瑰公馆》的冉浮,是因为你,现在《益路桐行》……哪怕是我自己发起的项目,好像也需要你的‘偶然入镜’来增加热度。是不是离了你,木梳桐就什么也不是?”
她说了许多话,而眼前人,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等她说完。
“木木。”
芮云轻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看着我。”
木梳桐缓缓转过头。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暖黄而局限,芮云轻的脸在半明半暗间,轮廓清晰,眼神深邃,里面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悦,只有深切的疼惜和理解。
“这种话,我不许你说,更不许你这样想。”
芮云轻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微凉的脸颊,“你能走到今天,是靠你自己一次次试镜的坚持,是靠你在片场一遍遍磨出来的演技,是靠你对角色的理解和共情,是靠你凌晨还在写项目策划书的认真。”
“《遗迹》选你,是因为你的眼神里有故事,《玫瑰公馆》定你,是因为你就是冉浮,《益路桐行》能立项,是因为你的真诚打动了合作方。这些,和我有关,但绝不是仅仅因为我。”
“什么爱不爱的,爱需要某种定义化才能来决定,我从来都不是这样认为的。从前,我们还不是恋爱关系的时候,你开心,你激动,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爱我,你想要占有我,不是吗?”
木梳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看见我们的名字并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木木,我不管在外界看来是我怎样疼惜你,爱护你……甚至你给我带来痛苦什么不好的话,我认为不正确,我也不会去听,包括你这样认为的。”
“外界或许会给我们的故事编成一个救赎文,可故事就好像……只有我是救赎你的一样,但……木木啊,我的性格呢。就是这样,从小就不喜欢被外界打扰,是你,是你闯入了我的生活。”
是你闯入了我的生活……
“在我孤僻生活里陪伴我……木木,你不需要有任何罪责,不要有任何愧疚心。我的性格比较独立,孤僻,但……我初中高中打架,不是你帮忙的吗?木梳桐。”
“天赋极好又怎么样?我不……和你一样,都是人。”
木梳桐泛红了眼,只是点点头。
芮云轻的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至于那些声音……木木,这个圈子,尤其是对女性,对不走寻常路的关系,从来都是苛刻的。他们热衷于解构,热衷于赋予一切以功利的目的。”
“因为我们打破了某种默认的规则,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看来都值得‘解读’。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们感情的问题。这是他们的狭隘和……恐惧。”
“恐惧?”木梳桐喃喃重复。
“对。”
芮云轻点头,“恐惧于无法掌控的偏离,恐惧于真挚情感可能具有的力量,恐惧于女性之间不依靠男性也能建立的深刻联结与成就。”
“所以,他们只能用最庸俗,最功利的话语体系去框定,去贬低。仿佛只有把一切归于‘炒作’,‘利益’,才能让他们心安。”
木梳桐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热。
这些道理,芮云轻说过不止一次。
她也以为自己早已想通,筑起了心墙。
可每次恶意袭来,尤其是当这恶意不仅针对她,更将芮云轻也拖入泥潭,质疑她的专业,品味甚至人品时,那心墙还是会摇摇欲坠。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她终于再次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每次看到他们说,“芮云轻也被拖下水了”,“晚节不保”,“跟着炒作掉价”……我这里,”
她按住心口,“就像被针扎一样。你那么好,你的作品,你的名声,不应该被这样玷污。是不是……如果我们没那么“显眼”,如果我更“独立”一些,离你远一些……”
“木梳桐。”
芮云轻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是罕见的严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们在一起,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我的“好”,我的“作品”,我的“名声”,如果连我所爱之人都不能坦然并肩,如果连一份真挚的感情都承受不起,那它们也毫无意义。”
“被“玷污”?不。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不“掉价”,最值得骄傲的事。”
她将木梳桐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在胸腔里,却字字清晰:
“我不怕被议论,也不怕被误解。我怕的是你因为害怕这些,而推开我,或者,推开你自己。我们是一体的,木木。”
“风雨共担,荣辱与共。这不是口号,这是承诺。”
温暖的怀抱,坚定的心跳,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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