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山

　　林多禧走出巷子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男人的身躯和面貌，她站到了左侧队伍的最末尾。

　　入选侍卫的标准并不高，凡能空手扛起五袋大米及以上的男人都能入选，林多禧如今有法力在身，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所以她成功入选，但她并没有进宫，准确来说，是所有入选的侍卫都没有进宫，而是被安排进了明堂旁边的天堂。

　　天堂是前任国主专门为国师秦怀修建的用来炼仙丹的地方，一共四个殿，分别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命名。

　　东殿最大，是秦怀炼丹的地方，南殿用来存放丹药，北殿是秦怀和他徒弟的住处，西殿也是住人的地方，林多禧和一众被选中的侍卫就被安排住在这里，一共八个房间，前两号住的是天堂里的看守，从第三号起住的都是和林多禧一样被选中的侍卫，林多禧被安排在六号房间，和她一起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的一共十人，房间里除了床还是床，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四周是是石头砌成的石墙，像是防止人逃出去砌的，林多禧选了最角落里的床躺下。

　　众人躺在床上，开启一阵热聊。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不是说招宫里的侍卫吗，怎么不进宫，我这辈子还没进过宫呢。”最中间的男人躺着道。

　　“我听说这里是国师给国主炼仙丹的地方。”他左边的男人开口，“听说国主就是在这里飞升成仙的，你说咱们在这里待上几天是不是能沾上点仙气，有一日是不是也能飞升成仙。”

　　“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有人取笑他。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众哄笑。

　　是夜，林多禧变成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灰色蝴蝶从六号门上的小窗飞了出去，她看到门口站了两个看守，似是为了专门看着他们不让逃跑的。

　　此时，三号门、四号门里的一共二十人跟着为首穿灰色道袍的男人往外走，林多禧跟在第二十个男人身后一起走出了西殿，二十人走出西殿后接着走进了对面的东殿。

　　东殿不像西殿有那么多间房间，整个被打通做成了一间，中央的位置放置了一个比人高出两个头，能容纳二十余人之多的硕大炼丹炉，炼丹炉外壁有拳头大小的洞，从外面能看到炉内翻腾的火焰如咆哮的海浪在嘶吼、呐喊，像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

　　东殿和西殿一样都是石墙砌的，林多禧飞到高处的一处小窗上，这个位置的视野很清楚。

　　东殿除了刚进来的二十一人外还有四人，分别是秦怀、一个和刚进来的灰袍男人穿着同样样式灰袍的矮个男人和一男一女两个冒着绿光的鬼影。

　　“每人一碗，把这个喝了。”站着的灰袍男人指着桌上的十碗黑乎乎的水道。

　　“大人，这是什么？”有人问。

　　“强身健体的药，喝吧，喝完你们会很舒服的。”矮个灰袍男人脱口而答，这个问题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问，他已经习惯了。

　　鉴于二十两银子已经到手了，男人们也没再多问，一饮而尽碗内的黑乎乎的水，然后二十个男人都倒在了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

　　“可以了。”站着的灰袍男人给了那一男一女两个鬼影一个眼神，二鬼立刻上前，把手贴在地上两个不同男人的额头上，然后他们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使劲往外拽，地上的两个男人兀地睁开了眼，绿色的魂灵从他们的身体中被生生拽出，肉身的肤色迅速变成青黑色，圆睁的眼睛瞪再也闭不上，但魂灵的主人似是对此事一无所感，没有一点挣扎，脸上也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就像灰袍男人说的那样很舒服。

　　接着，剩下的十八个男人被同样对待。

　　这是...生剥魂灵？原来都城莫名其妙的死人都是国师手下的这两个鬼影所为，秦怀到底意欲何为？林多禧在窗角处想。

　　“都进去吧。”秦怀偏头露出一只阴狠的眼睛，对身后二十个魂灵道。

　　那些男人的魂灵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纷纷毫不犹豫地前赴后继地飞入炼丹炉上的洞中，如飞蛾扑火般毫无畏惧，炉内的火像一头饿了好久的困兽，迅速把绿色的魂灵卷入腹中，噼啪噼啪的火星像是在示威，秦怀却一点不在怕的站在原地不动，很快，火焰像是吃饱了就要睡的猫咪，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国师，好了。”站着的道袍男人取来两颗刚刚炼化好的丹药。

　　秦怀看了一眼丹药的成色，点了点头，看样子应是很满意，他接过装着丹药的锦盒放入袖中：“后日再继续。”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丹药是送给谁的?小皇帝？

　　秦怀转身离开东殿的时候，林多禧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眼神中透着股阴郁的脸。

　　秦怀离开天堂后上了一辆马车，林多禧挥舞着蝴蝶的翅膀一路尾随。

　　秦怀的马车在东街一处窄巷停下，他徒步走进巷子，在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停下，他上前敲响了这户人家的门。

　　门内很快有动静，开门的是一个妇女，她看着二十几岁的年纪，可身子却像五十几岁的，挽起的发中大半是银丝，眼下一片乌青，身形消瘦的像风中颤栗的残烛。

　　“先生，是你啊。”女人开口。

　　这女人是谁？他们认识？

　　“嗯，药的效果怎么样？”秦怀道。

　　“很好，这几日我的身子精神了不少，尤其是我的头发，之前还都是白的，如今大半都变成黑发了。”女人摸着自己的头发道。

　　“嗯。”秦怀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明日服用的药，拿好。”

　　这个锦盒和林多禧刚刚在天堂东殿看到的那个一样。

　　“多谢先生。”妇人双手接过锦盒道。

　　“不用。”秦怀，“我明日再来，先走了。”

　　“先生等等。”秦怀正准备回头，女人叫住了他，她转身回屋中提了一筐鸡蛋出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家中母鸡刚下的蛋，望先生不要嫌弃。”

　　秦怀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了鸡蛋：“好。”

　　女人一直看着秦怀走远才关上门，林多禧飞过高高的院墙在墙角落下。

　　“阿娘。”这时一个软软糯糯的稚童声音自女人的身后传来，这是一个长得和女人很像的女娃娃，她们的眼下都是一片乌青，也都有一头黑色中混着白色的头发。
　　“兰兰，你怎么醒了？”女人低头，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是不是阿娘和客人说话吵醒你了。”

　　兰兰点了点头：“什么客人？”

　　“是恩人先生，她来给我们送药。”女人抬起胳膊摸了摸女儿的头，衣袖因为抬胳膊的动作动作短了一截，露出了胳膊上黑色的咒文。

　　那是！！！天罚！！！

　　“哦哦，原来是恩人叔叔啊。”兰兰道。

　　女人抱起女儿站起身：“来，我们回去睡觉吧。”

　　兰兰：“好。”

　　女人抱着兰兰回了屋，很快屋内的烛火落下。

　　林多禧变回人形，走进了女人的屋中，女人和她的孩子睡得正香，林多禧从袖中掏出两张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各画了一道符，一张贴在女人的身上，一张贴在孩子的身上。

　　给孩子贴的是沉睡符，给女人贴的是听话符。

　　林多禧打了个响指，屋中的烛火亮了起来，她对着女人说：“醒醒。”

　　女人听到声音后身体立刻有了反应，她坐起了身。

　　“你叫什么名字？”林多禧道。

　　女人：“秦梅。”

　　果然，也姓秦。

　　“床上的是你女儿吗？”

　　“是。”

　　“把你的胳膊露出来我看看。”林多禧道。

　　秦梅掀开衣袖，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咒文赫然印在她的胳膊上。

　　林多禧指着咒文问：“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秦梅：“从我出生时就有了。”

　　林多禧：“你家中祖祖辈辈是不是都有这个印记。”

　　秦梅：“是。”

　　没错了，是天罚，听雨之前给林多禧说过天罚的事。

　　林多禧又问秦梅她是怎么和秦怀认识的，秦梅说她父母早亡，丈夫早几年也莫名其妙得了病去了，如今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靠着卖馄饨养活自己和女儿，秦怀是她的客人，经常来照顾她的生意，一日她的馄饨摊上来了几个流氓想要轻薄于她，是秦怀救了她，秦怀说他是个大夫，他说她母女二人一头白发是因为生了病，他有办法治好她的病，起初秦梅是有些不信的，因为她看过许多大夫，他们都对秦梅身上奇怪的病束手无策，秦怀给了她一瓶丹药，说她可以先服用两颗试试效果，于是她试着服用了两颗，身子确实轻快了许多，也没那么累了，于是秦梅拿出所有积蓄向他求购丹药，但秦怀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她的钱，秦梅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之后每次秦怀来吃馄饨都不收他的钱。

　　林多禧问完话后走出了屋子，她向空中扔了一道传音符给听雨，上面写了“有事求见”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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