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已无旧少年

　　这一年的良乡周围还是很荒凉，附近没有大型商场只有几家门店，他们俩走路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这家餐馆的隔壁是一家大排档，逯湘凝记起去年十一的时候，她和他们还一起在这里吃过宵夜，那时候官是言还在。
　　服务员送来餐单，胥己诚眼神示意对方把菜单给逯湘凝就行，逯湘凝也不和他客气，接过菜单，问他：“你想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都行。”
　　“那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当兵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笑着说好，然后想起什么又皱眉跟他吐槽：“你是不知道肖裕有多龟毛，跟他吃饭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挑三拣四一堆臭毛病。”
　　胥己诚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心想如果对面是那个人，这杯水应该已经泼在对方脸上了。
　　他是给逯湘凝下了什么毒，能让她三句话不离他？
　　胥己诚没有接话，默默盯着正聚精会神点餐的人，彷佛想要透过这层外表看到些什么。
　　点完餐，逯湘凝环顾着店内四周，小声对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来过这家店。”
　　他点点头，有点印象。
　　她瞬间眼睛都亮了，惊喜道：“你竟然还记得。”
　　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都记得。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从没刻意记过的那些小事，在脑海里的记忆却是清晰和完整的。
　　“上次你说我肚子上肉多。”
　　他否认：“我说的是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她趁机抱怨道：“反正你上次的态度和现在截然不同。”
　　这不废话，上次他又不喜欢她。
　　他要是对每个女生都用这样的态度，他得渣成什么样呐。
　　胥己诚虽然从未谈过恋爱，但他意识到这个话不能接，接了就是雷，于是他替对方续上了水，说：“喝水吧。”
　　菜上齐了，他看了一眼桌面，好家伙，都是他常吃的几道菜。再抬头看向对方，逯湘凝得意洋洋的冲他微扬下巴，“怎么样，我点菜的水平还不错吧？”
　　“很棒。”他淡笑着，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酸涩。
　　看得出来，用心了。
　　他再次为自己曾经的无视而忏悔。
　　饭后，两人溜达着回碧桂园，比起来的时候，这次他再牵住她手的时候，她已经没那么紧张了，甚至大胆的与他十指相扣。
　　刷脸进了小区，路过游泳馆时，逯湘凝摇了摇他的手，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
　　胥己诚沉痛的闭了闭眼眸，那真是不堪回首的噩梦。
　　她打趣道：“现在回想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有点脸疼？”
　　胥己诚捏了捏她的手，呵了一声：“你是想让我回忆起过去对你的冷淡，多借鉴学习吗？”
　　逯湘凝赶紧摇头，做法似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一脸的严肃，“忘掉，通通忘掉。有一个伟人曾经说过，忘掉过往才能拥抱现在，你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轻笑一声，暂且不揭穿这位伟人姓逯名湘凝了。
　　“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他问。
　　逯湘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虽然是要回家没错，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引人遐想。
　　她偏过头看向旁边的花花草草，然后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去你那儿吧，我刚还没有参观呢。”
　　他故意逗她：“有什么好参观的，户型都一样。”
　　“装修风格不同。”
　　“这是精装小区。”装修都是开发商带好的。
　　逯湘凝松开他的手，冷声说：“那就各回各家。”
　　那他岂不亏大发了，好笑的摇了摇头，他上前几步追上她，再次牵住她的手，安抚道：“那就先去我那儿再去你那儿，我也想参观一下你的精装修，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逯湘凝低头看了眼又被握住的手，心像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她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好！”
　　再次回到他家，感觉又有所不同，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单身，再次进来就变成了女朋友，逯湘凝高兴的捂唇偷笑。
　　胥己诚从购物袋里取出一瓶橙汁递给她，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碧桂园的户型南北通透双阳台，此刻一束阳光打在沙发上，随着她身体微动而晃动，他不自觉地看入迷。
　　真是神奇，她竟然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逯湘凝见他好像在发呆，奇怪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微微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又反问她：“你笑什么？”
　　逯湘凝不好意思的偷看他一眼，羞涩的说：“我就是觉得很神奇，刚刚来的时候我还是单身，没想到再进来我身份就变了。”说着，她好似又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他：“我们是在一起了吧？这次不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听不得她妄自菲薄，他给她承诺：“逯湘凝，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由你说了算。”
　　她想叫停也好，继续也好，都由她说了算。
　　这话说的，好像这事和他无关一样，逯湘凝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怕她误会，他耐心的解释着：“因为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是又自私的想留你在身边，我给不了你别的承诺，但是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想叫停这段关系，我听你的。”
　　他只是想告诉她，在这段关系中她是拥有主动权的。
　　逯湘凝最讨厌听他说这些话，什么顾虑什么陪伴，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难道她自己会没有考虑过吗？她需要他一遍遍的提醒这些现实问题吗？
　　于是，她语气严厉的说：“你坐过来。”
　　他乖乖听话，坐到了她身旁。
　　逯湘凝顺势抱住了他，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胥己诚蹙眉，但却没有制止她。
　　她放开他，哼道：“你再说这些话，我就真的生气了。”
　　胥己诚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但并不影响他安抚她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轻声说：“好，不说了。”
　　逯湘凝又恋恋不舍的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呢喃，语带撒娇：“不想听你说这些。”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逯湘凝闻着他衣服上好闻的味道，心里踏实极了，她缓缓的说道：“我早就想好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所有你顾虑的、担心的事情我都认真考虑过的。早在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底里和你过完了这一生。”
　　胥己诚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只能更紧的拥抱她，让她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午后的暖阳让人睡意袭来，她有些困，跟他说：“我大概是刚刚吃的太多了，晕碳水，想睡。”
　　他低头问她：“那去床上睡会儿？”
　　她摇摇头，顺势滑下身体，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迷迷糊糊的说：“就这样睡。”
　　他笑笑，温柔又眷恋的轻抚着她那黑长的发丝。
　　长途飞行的劳累在午后的这一觉里得到了充分的缓解，睁开眼时入眼一片黑暗，逯湘凝伸手四处摸了摸，思维回归，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至于是谁的床，那就不言而喻了。
　　心里一片柔软，她微笑着翻了个身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深深的嗅着属于他的气息。
　　胥己诚推开门时，借着客厅的光线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蛹动的蚕宝宝，走上前，他轻轻拽开被子。
　　逯湘凝大惊：“呀！”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笑笑，“很可爱。”
　　她瞬间脸红，低下头羞涩不已。
　　胥己诚拉她起来，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温声问：“睡好了吗？”
　　她点头，窃喜的笑着：“躺在有你味道的被窝里，怎么可能睡不好。”
　　他轻咳了一声，向她解释：“全新的四件套，洗过，但没用过。”
　　言下之意，哪里有他的味道。
　　逯湘凝：“……”
　　又尬了个尴。
　　他不再逗她，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几点回家？”
　　“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
　　她松了一口气，“还早还早。”
　　听到他笑出了声，她羞愤的捶了他胸口一拳，哼道：“你就偷着乐吧。”
　　他轻挑眉头，自己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笑。
　　既然她不着急回家，那就解决下历史遗留问题吧。卧室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他抱起对方就往客厅走去。
　　逯湘凝惊呼了一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暗暗在心里撒花儿，有一个很有力量感的男友也太幸福了吧！
　　他把她轻放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说：“我们需要谈谈。”
　　突然这么严肃，逯湘凝正襟危坐，“谈什么？”
　　他看着她，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肖裕。”
　　逯湘凝顿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还以为怎么着了呢。拜托，这么美好的下午，再没有别的话题可聊了吗？
　　“说吧。”他可没忘记，她反复提起这个人，搞得自己一肚子气。
　　逯湘凝还是很无语，“你们不是仇人吗？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谈他？”
　　胥己诚捏捏她的鼻子，表情不爽，“因为我的女朋友总是提他，我很烦。”
　　他承认她是女朋友，逯湘凝眼神倏地亮了，很想说这么美好的时刻就让肖裕滚一边儿去吧。
　　她在对方脸上快速的亲了一下，安抚道：“我的男朋友这么帅，别人我才看不上呢。”
　　胥己诚不想承认自己有被安慰到，这会显得他很没有出息，他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说：“糖衣炮弹对我是没有用的。”人民解放军要经得起诱惑。
　　“实话实说嘛。”她嘿嘿笑着，看着对方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大惊：“你该不会是被肖裕刺激到了，才突然想要和我在一起的吧！”
　　明明在她去英国之前，他都还是那副高冷绝情样。
　　逯湘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像一切就是在认识肖裕之后发生了变化，他开始频繁和肖裕联系，他关心她，甚至去机场接她，还亲她，承认她是女朋友。
　　胥己诚微微松开她，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坦白道：“这确实是一方面因素，但是他的存在不过是催化剂，加速了我认清自己的心意，你可以理解为他是一个垫脚石而已。我保证，更多的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和你在一起。”
　　逯湘凝简直无了大语，早知道仅凭一个肖裕就能让他破防，她何必悲伤痛苦了这么久，早就去UCL找人去了！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爽。”他双手环抱于胸前，评价道。
　　“我只是悲哀，我追你了那么久竟然比不过肖裕带给你的冲击力。他那么在意你，事事要和你争，而你也那么容易受他影响，他随口而说的一句话就能让你破防。你老实说，他是不是你藏在心底深处见不得光的伟大爱人！”
　　胥己诚：“……”
　　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他微笑着望向她，眼神却透露着一丝威胁，“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她摊摊手，语气无辜，“你们俩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他是你爱情路上的垫脚石，那你是他的什么？”
　　想到那个混球，胥己诚鄙夷的嗤了一声，冷漠道：“绊脚石。”一块热衷于给对方挖坑找茬的绊脚石。
　　逯湘凝无比佩服的伸出了大拇指，还得是你牛。
　　他弹了下她的脑门，企图把她的思绪拉回来，“跑题了，说你呢。”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从头说来。”他有的是时间。
　　逯湘凝还想抗争，“我们一定要浪费美好的时间去说这些无聊的事情吗？”
　　“历史遗留问题不解决，怎么拥抱新生活？”再说了，和肖裕有关的怎么能是无聊的事情。
　　逯湘凝真服了，“行行行，我说。”
　　她从见到肖裕的第一面，一直说到了那天晚上遇劫，胥己诚突然打断她，“等等，你是说，我跟肖裕第一次通话的那晚，你遇到了抢劫？”
　　她不太想提这件事，已经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卖惨，于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胥己诚简直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他生气的质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你呀。”一想到肖裕那晚接电话时的暴躁她就头疼，原来她当时无比同情的人竟然就是他。
　　胥己诚扶额感叹：“真是不应该放你去英国。”
　　他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
　　“这也没什么，资本主义本来就很乱。”她岔开话题，继续说道：“那晚他知道我认识裴学姐后，对我的态度就有了变化，后来还不要脸的用我Q.Q和裴学姐发消息，就是因为给他送手机我被锁在了门外，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过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竟然就让我睡在他家沙发上！”
　　“打住，你睡在他家？”
　　“嗯，我忘了带钥匙。”
　　胥己诚面若冰山，看着面前表情无辜的女生，气闷道：“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逯湘凝怕他误会，立马发誓：“我对你绝对是忠诚的！”
　　胥己诚捏了捏眉心，然后拉下她发誓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沉重的叹了声气：“以后离他远点儿。”
　　就算她没有这个心，但以肖裕的尿性，也少不了做绊脚石的事，甚至会和他一样，乐衷于此。
　　“裴涪浅回他消息了？”
　　“回过一次，后来大概是忙吧，再没回过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提醒道：“下次别把手机给他了。”
　　“为什么？”莫非他还惦记着裴学姐？
　　胥己诚一想到肖裕这个狗东西，就不由的冷笑，“让我的仇人不爽我就很爽，我要做他人生路上的拦路虎绊子腿。”
　　逯湘凝：“……”
　　真服了。
　　“你俩还是在一起吧。”
　　谁也别祸害别人了。
　　胥己诚挑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历史遗留问题解决完毕，他问道：“几点回家？我送你。”
　　逯湘凝都想骂人了，嘲讽道：“哦，用完了我，就赶我走了？”
　　他给了她一个何出此言的眼神，
　　她呵呵冷笑：“问完了你想问的，听完了你想听的，就拍拍屁股不认人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肖裕在你心里重要，但你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我对你的价值就仅剩为你提供肖裕的消息了吗？”
　　他轻笑一声，上前搂住她亲了上去。
　　“还有这个。”
　　这个价值才更重要。
　　一吻完毕，逯湘凝的气消了不少，抠抠他的衣领问：“你今天不用回学校吗？”
　　“这个周末休息，周一早上必须得到校。”
　　说来也很庆幸，幸好她回来时是周末，他才有时间去接她，并顺利解决了这件人生大事。
　　也就是说她只能和他今明两天在一起了，满打满算才不过一天半的时间，逯湘凝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浓浓的不舍，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怕他更难过和愧疚。
　　略微思考，她埋头在他胸前，小声说：“我也可以今晚不回家的。”
　　胥己诚：“？？？”
　　她抿抿唇，抬头看向他，故作平静的说：“你只有两天的假，能多在一起一分钟是一分钟嘛。”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你是对我放心还是对你放心？”
　　她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我对你放心行了吧。”
　　他挑眉，晦涩不明的说：“我对你可不放心。”
　　“呀！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嗔怪对方，然后羞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开，跑到阳台用手扇风。
　　胥己诚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身影，宠溺一笑。
　　玩笑归玩笑，他还是回归正题道：“再歇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出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回去看看，明天我们还能见。”
　　逯湘凝还有点犹豫，他彷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听话。”
　　她瞬间就没脾气了，点头应道：“好吧。”
　　话落，又拉住他的胳膊，提议：“要不我自己回去，你就等在这里，我回家待一会儿，晚上我再来找你？”
　　胥己诚想笑又忍住了，怕被揍。
　　他问：“你晚上不住家里没事吗？”
　　“我就说去同学家了呗。”反正她从小就乖巧懂事，家人对她很放心，也知道她不会乱来。
　　这个提议实在太具有诱惑力，胥己诚不想虚伪的拒绝，于是点头同意，“听你的，不过还是我送你。”
　　“那多折腾的，从良乡开车回海淀单趟都得一个多小时。”
　　“一脚油的事。”他看她一眼，打趣道：“再说了，这不正和你意。”
　　逯湘凝：“……”
　　她都不要面子的嘛！
　　两人都是行动派，为了能早点再回来，立即决定现在就出发。
　　路上，逯湘凝问他：“你一会儿干嘛呀？”
　　“回去溜一圈吧。”
　　也是，他平时应该也很少能回家，趁着放假，是该回家陪陪家人。
　　想到迈芝灵，逯湘凝又问道：“小西瓜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很久没回去了。”他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能回家，尤其是大四以来，专业课基本都学完了，不是在学校训练就是下部队训练。
　　逯湘凝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当哥的，没一个合格。”
　　他专注于路况，抽空回她一句：“那也比你哥好，你哥太暴躁了。”
　　哈？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暴躁。
　　逯湘凝耻笑：“你敢不敢把这话说给小西瓜听听？”
　　他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他暴躁，那也是迈芝灵那小屁孩太欠揍的原因。
　　“我不暴躁。”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逯湘凝切了一声：“您还真是对自己误会有点深。”
　　不说别的，就她亲眼所见，在古北水镇的时候他可没少骂迈芝灵。
　　胥己诚偏头瞥了她一眼，“逯湘凝，我是不是今天给你的好脸太多了？”
　　她吐吐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顿时没好气的伸手掐住她的脸，她赶紧投降，“错了错了，好好开车。”
　　他气闷的揉乱了她的头发，呵了一声：“你就气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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