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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溪镇温乡柔情2
“你的家人都很热情啊?”
洛予倚在门边等江岁礼开锁,余光捕捉到对方嘴角那抹心领神会的笑:
“是啊,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阿娘也是。”
门开了,因为时常有人打扫,此处不像蒙尘多年的废墟,更像入夜打烊后迎来日光的老店,江岁礼随手捏住一片想要趁机溜进客栈的枫叶:
“师父,还是没有记起来吗?”
“什么?”
一通翻箱倒柜过后,江岁礼取来一张破旧不堪的黄符:“师父你看。”
“这……确实是我的字迹。”洛予翻来覆去地确认,“可是我不记得何时为你画过这张万物生。”
“还有这间客栈,我也没有任何印象。”
比失落更多的是疑惑,若非有这张符纸为证,江岁礼定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但如今显然是师父将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岁礼记得她将白衣道长赠与的符纸捧到阿娘眼前时,阿娘向她说起二人因一碟桂花糕相识、转眼互认同道中人的趣事,而她当时也不知道娘亲为何对符咒如此了解。
只是短短两月,在凌云再次相见,道长却没有认出自己,即便穿越来的她和对方只有一面之缘,但他不可能不认得“江岁礼”,也不可能不记得清风客栈。
除非……
清风客栈的道长哥哥和凌云派的三长老不是同一个人。
在洛予眼里,女孩的眸光一瞬闪亮、一瞬暗淡,他十分好奇对方在深思熟虑后得出了什么结论,却不料她只是笑了笑:
“不记得也没关系,人生那么长,忘记一两个人、一两件事也是常有的。”
没等洛予完全反应过来,掌心再次多出一张符纸,江岁礼也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
“师父最喜欢的那棵腊梅树,我,可能,不小心,把它养死了……”
“所以我把这些年外出执行任务时见过的花树、山水全部画进了这张符里,求师父原谅。”
也谢谢师父曾在那张万物生中邀她同看山川湖海、星月苍穹。
望着女孩愧疚到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的样子,洛予无奈地笑了:
笨丫头不知道那本来就是一棵枯树吗?
.
即便已经躺到床上,洛予还在回想自己究竟忘了什么,却始终没有头绪,他心烦地闭上眼睛:
是因为缚心咒吗?还是——
“砰砰——砰砰——”
一阵诡异的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循声看去,小鸟不停啄着外墙,似乎想要凿个洞口钻进来,洛予枕着胳膊看了好久,它终于还是挤进了窗户的缝隙。
鸟羽在烛火下褪去黑色,露出五彩光芒,这样别致的鸽子,洛予也是头一回见,正当他想要伸手触碰时,鸽子突然将脑袋拧转数圈、面朝他开口说话:
“三长老,好久不见~”
尽管这声音和它的身体一样扭曲,洛予还是凭借矫揉做作的语调认了出来——在将军府为他送上“大礼”的魔女。
“对在下这副新皮囊还满意吗?”
看着面前满身污糟黑气的麻花小鸟,洛予心里的嫌恶快要溢出来了:
“……”
见对方没有和她继续谈笑逗趣的意思,紫箐索性不再浪费时间,穿着玄鸽的外皮向前蹦了两步:
“三长老,考虑的如何了?想必这些时日足够你去看清那群仙门凡夫的真面目,不论如何权衡利弊,加入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对方却出乎意料地退了两步,依旧一声不吭。
鸽子黑豆一般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红色,紫箐也不再好声好气,转身攀上洛予的肩头:
“道长可想好了?”
尖锐的鸣叫声丝丝缕缕爬进他的耳朵:
“我们可不只有一种方法去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道长不妨猜猜看,你若是不同意,谁会被第一个开刀?”
“你的父亲?兄长?妹妹?还是,宝贝徒弟?”
“我猜……”
鸽子扭头倾听洛予的低语,却在下一秒被他折断了脖子:“看来,是你自己了。”
洛予面无表情地踩着地上那团染透血色、又散着阵阵恶臭的黑雾: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你们永远都不会得逞。”
“尽管动手试试,看到底是谁,死、得、更、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味透露软弱,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而他也别无选择。
另一边,江岁礼从娘亲的遗物中翻出两枚柳叶形的玉佩,分别刻着“月”字和“清”字,发黄的书信也一一印证了柳叶小队的关系,几乎和掌门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玉霄已死,重雪也被……
她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经历过九云楼前的变故后,她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看待常伯伯了,可这样做是对的吗……
就在江岁礼快要被愁绪堵到窒息之时,隔壁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她快步冲出房门,只见那间屋子昏暗无光,却恰时传出师父的声音:
“有只蠢鸟眼力不好,撞上了窗户,无碍。”
——————
“师父,我出门买些木炭。”
乡邻们都说这场迟到的初雪为木溪镇带来了最难熬的寒冬,起初江岁礼还不信邪,自觉师父抗冻、她同样能挨过去,直到昨夜冻僵在冰窖一般的被窝里……
“你……”
“你就是,江……江姐姐吗?”
江岁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等移开怀里那只巨大的竹筐后,才发现边上站着一个小人,比筐高不了多少。
“你,你是吗?”
江岁礼回过神来,犹豫再三后点头道:“我想,我应该是。”
眼见小孩因为怕生而涨红了脸,江岁礼忍不住弯下腰、戳了戳对方软绵绵又热乎乎的脸蛋:
“那你告诉姐姐,你又是谁?是哪家的孩子呀?”
“阿玲,要叫姑姑。”
和这声叹息一道响起的还有积雪被人踩实的“咯吱”声,只是这雪地太白、日光太亮,江岁礼什么也看不清。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小孩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叫司空玲,是,阿爹阿娘家的孩子……”
.
“兰姐姐,司空将军,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是要找我师父吗?我现在就去——”
“哎?这倒是小岁姑娘会错意了?”
兰亭用身体挡住从见面起就狠心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瓣使的江岁礼,转头又向闻声赶来的洛予抛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我们与你家师父四年未见、确实想念,但此行,我们一家是为你而来。”
江岁礼指向被炭灰染黑的脸颊,满眼不可思议:“为了我?”
兰亭点了点她的鼻尖:“是啊,总不能辜负某人的心意吧?”
司空越在一旁稀里糊涂地点头,被洛予抓个正着:“兄长不愧是大黎名将,彻夜赶路还这么有精神,不如来后厨劈柴、替我打打下手?”
哎?
前庭瞬间只剩下姐妹二人,一道远远望着在雪地里和大黄狗拍手的小女孩,兰亭轻声道:
“她是我们在平城收养的孩子,亲人皆在战争中丧生,早前在乞丐堆里被人抱着讨饭吃,有上顿、没下顿,现在已经五岁了,还是这样瘦瘦小小,甚至不如瑞儿……”
江岁礼默默捏紧拳头:
“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黎国大胜西夜,平城终于可以平安,她也有父亲母亲庇护了。”
月前黎国大军长驱直入,兵临西夜都城,西夜王君急召众臣草拟降书,愿用百箱黄金珍宝、三座城池换两国平安,并将皇子送入黎国为质,以示诚服。
听闻年后入黎的质子与凌云派之间渊源颇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兰亭默不作声地看向身边人的侧脸上,用眼睛细细描摹她的轮廓,直到对方有所察觉后转过身来:
“嗯!兰姐姐……”
江岁礼瞬间跌进一个轻如绒羽的怀抱,不明意味,却又沉溺其中。
“我们同样也会庇护你。”
“还、还有我。”
司空玲屁颠屁颠地跑进屋里、并张开双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实很喜欢抱抱。
“噗——”兰亭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那,阿玲去问问姑姑?”
两人闻言都有些无所适从,一阵大眼瞪小眼,而司空玲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兰亭:
“不是、姐姐吗?”
兰亭歪了歪头:“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姑~”
有娘亲做后盾,司空玲也不像早前那般战战兢兢,伸着两只小手拽了拽江岁礼的指尖,吸着鼻子、眼巴巴地望她:“姑姑~”
江岁礼确信:没有人能抵抗这双泪光闪闪的星星眼!
此时,洛予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走进前庭,司空越紧随其后,不由被眼前这幅温情满满的景象感染:
“你也不必太多担心,这不都好好的吗?”
洛予却摇了摇头:
“怕就怕我这个师父又被骗了。”
司空越一掌拍向弟弟的肩膀,本意是安慰,却不料又将他压倒一截,只能慌里慌张地打马虎眼:“吃饭了吃饭了——”
“师父。”江岁礼毫不犹豫地跑向洛予,“我来帮你。”
而洛予看到徒弟靠近后的第一反应却是确认她是不是发自内心地开心,终于,他也提起嘴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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