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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压抑的气氛是被回来的郑建国打破的。
他右手捧着一个土坛子,右手拎着一个小瓶子和一个小漏斗。
“来看看,这就是我老郑家自己泡的药酒,可好用了。”
徐成璘走过去帮他拿小瓶子和小漏斗:“大队长怎么把一整坛都抱来了?”
“怕耽搁你的时间,”郑建国把土坛子摆在桌上,“你这边帮她涂药,我这边给你再装一小瓶,留着路上你给她再涂几次,她那手可是拿银针治病救人的,可得小心点。”
“谢谢大队长,”樊盈苏在旁边说,“我觉得我涂大队长家的药酒一次就能好。”
“我这是用金环蛇泡的药材,好是好,但比不上你这樊家的银针,”郑建国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这是你上次扔的银针,我给你捡回来了,这可是能救人命的,千万别再丢了。”
一小块像是从尿素袋剪下来的东西卷着那根银针,被郑建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谢谢大队长,”樊盈苏看看他,这才把银针拿了过来。
“甭客气,你可是救了安定那小子,该我谢谢你,”郑建国摆摆手,“涂药酒吧,早点涂早点好。”
樊盈苏自己还有一只手能正常活动,就想着自己涂,没想到徐成璘把药酒放在他的手边。
这架势,他要帮忙。
行吧,有人忙活,自己就能歇着。刚才她能对自己的伤下狠手,这会倒是不敢碰了,太痛。
人又不是铜皮铁骨,哪能一直痛着。
樊盈苏把又紫又肿的右手搭在桌面上,对徐成璘说:“劳烦徐团长了,谢谢。”
刚才她还红着眼圈,这会儿倒是像没事人似的,脸上还带着笑,在灯下看着,眼睛里像是在发着光。
“不用谢,”徐成璘看樊盈苏一眼,然后搓他自己那一双手。
樊盈苏正等着他帮涂药,没想到等来他先搓手。
手心刚才弄脏了?
才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徐成璘不搓手了,紧接着迅速地在他手心里倒了点药酒,然后双手互相一搓,再紧紧地贴在樊盈苏红肿的手腕上。
樊盈苏一愣,低头看她被徐成璘双手心包着得手腕。
原来这是要热敷。
徐团长,有心了。
樊盈苏抬眼看看一脸正经表情的徐成璘,再悄悄地移开视线。
结果一下子就和郑建国四目相对,对方显然也被徐成璘这独特的涂酒手法给惊到了。
樊盈苏对他笑笑,郑建国看看她,又看看徐成璘此时的动作,到底没吭声,只一味地低头给小瓶子里灌酒。
樊盈苏留意到他的表情,又看了看徐成璘。
既然徐团长都不在意,她这个得到便宜的人可不能去卖乖。
毕竟接下来的半个月一直在路上,樊盈苏也想让手快点好起来。
回去茅草棚时,是徐成璘送她回去的。
夜晚的大山脚下,风很冷,路难走,还很吵,全是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声音。
俩人一路安静地走,到茅草棚前,徐成璘才停下脚步轻声说:“明天一早我来叫你,你把能带的都收拾一下。”
“好,”樊盈苏轻声说,“谢谢。”
“进去吧,”徐成璘点点头。
茅草棚外面没锁里面也没闩,平时夜里睡觉前,都是把装有水的破木桶抵在破门后。
樊盈苏轻轻推了推门,门后没有桶。
她回头看看徐成璘,这才走了进去。
掩上门,摸黑把木桶提过来挡着门,然后趴在木墙上眯着一只眼睛凑近墙缝里往外看。
虽然没路灯,但借着月光,也能看见徐成璘往回走的背影。
樊盈苏站了一小会,轻手轻脚走到她那破草席前,隐约看见上面摆着一个包裹,这应该是梁星瑜帮忙打包好的。
樊往旁边看了看,另外三人都在睡觉。
樊盈苏这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草席上。
都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手腕的隐痛是越来越明显了。
嘶!
可真痛啊!
樊盈苏在黑暗中无声地龇牙。
要不是现在黑咕隆咚的,怕会不小心弄掉银针,樊盈苏真想把祖宗请出来在她自己手腕上扎几针。
祖宗牌银针,一扎就痊愈。
……慢着!
祖宗好像用的是……右手?
樊盈苏连忙回忆之前请祖宗附身给人针灸,每次她意识清醒时,都是右手捏着根银针。
……很好,能医不自医是吧。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问祖宗会不会左手针灸。
身上带着痛是很难入睡的,樊盈苏迷迷瞪瞪的感觉才刚闭上眼,就被人喊醒了。
“盈苏,快起来!”是梁星瑜的声音。
樊盈苏皱着着眉睁眼,眼前是三颗脑袋:“……早啊。”
“不早了,人家徐团长已经在等你了,”梁星瑜弯腰来拉她,“趁着村里人还在睡,你快点跟他走吧。”
樊盈苏一动,右手腕就是一阵痛:“嘶!”
周宛艺在旁边问:“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樊盈苏站起来,“昨晚我涂了药酒,表面看着挺严重,快好了。”
梁星瑜瞥来一眼:“拿上你的东西,快走吧。”
“徐团长来了?”樊盈苏问这话时都没往门外看一眼,先去换了那套穿越当天穿过来的衣服,再去刷牙洗脸。
“你……哎,快点啊,”梁星瑜急的团团转,让人有一种樊盈苏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的错觉。
樊盈苏手里拿着刚换下来的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然后往有水的木盆里一放。
“……你怎么还要洗衣服?你就三身衣服,”梁星瑜心里那个急啊,“你这个点洗它得下午才会干,你到底走不走了?!”
原来的樊盈苏有三套衣服,穿着一套穿越了,还剩下两套。
樊盈苏穿过来后,连她身上穿的,一共也就三套衣服。
以前樊盈苏在网上看过六七十年代的图片,城里的妇女倒是有穿短袖和裙子的,但乡下的妇女穿的全是长袖衬衫和长裤。
以前樊盈苏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乡下妇女夏天也不穿短袖,现在她算是知道原因了。
因为没钱没布票,好不容易能做身衣服,当然要做长袖的,能从春天穿到冬天。
曾经还以为是防晒防草叶割伤手臂上的皮肤,但看村里的妇女光着脚上工,做事前先把衣袖仔细地挽起,就知道她们比起自己本身更在乎身上穿着的衣服。
樊盈苏搓了搓手里的衣服,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把衣服抢了过去。
“还洗衣服!”梁星瑜边拧着衣服边凶巴巴地说,“手都肿成那样了,不知道痛啊?衣服洗就洗了,你包着带走。”
“不带了,”樊盈苏看看她手里正拧着的衣服,“留给你们剪了当补丁。”
原来的樊盈苏留下的这两套衣服里,一套补丁比较少,另一套就是刚洗了的这套,补丁摞补丁,轻轻一扯就会裂开口子,缝的那就一个惨不忍睹。
梁星瑜拧衣服的动作一顿,旁边的周宛艺和黄黎也都愣住了。
黄黎张了张嘴:“……可你也就这么几套衣服。”
“是啊,”梁星瑜也问,“你把衣服留给我们,你以后穿什么?”
“我出去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先顾好自己,”樊盈苏低头用左手擦着右手腕上的水珠。
把郑安定的病治好后,郑婶子给的票里有布票,她手里有票有钱,出去后会自己买。
最重要的是,梁星瑜她们三人是最能证明她就是樊盈苏的人证,得给她们留下好印象。
“我刚出去,可能没那么快给你们寄东西,这套衣服留给你们,先把你们的衣服都缝好一点,”樊盈苏叹了口气,“咱们四个这么多年……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得好像出狱的感觉,但被下放劳动改造,其实还真的很像,什么人才要劳改,犯了事的人。
“我们……能出去吗?”梁星瑜喃喃问,“真能出去吗?”
“不知道,”樊盈苏也不可能直说三年后就会被平反,所以只能说,“我妈出去三年我能离开,说不定我出去三年后,你们也就能离开了,试一试嘛,反正这么多年都熬了,那就再熬三年。”
“不熬又还能怎么样,”梁星瑜把手里拧干的衣服放回木盆里,“盈苏,你出去后,要好好的啊。”
她是被人故意举报才下放过来的,她很清楚外面对于黑五类的排斥和针对,樊盈苏出去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这点樊盈苏也知道,只要从原来的樊盈苏的母亲再次被下放这事,就可以了解到外面的情况有多恶劣。
但樊盈苏去的是部队,什么地方都有可能会乱,军队不会。
“我会的,你们多保重,”樊盈苏把梁星瑜递过来的包裹抱在怀里,看着她们三人说,“我走了,我在外面等你们出来。”
在这样将要分离的气氛里,梁星瑜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她伸手戳了戳樊盈苏的脸,笑的比哭着还难看:“看这一脸的哭相,丑死了,我们会好好的,你快走吧,有徐团长在,我们不送你了。”
樊盈苏吸了一下鼻子,转身走出了低矮破旧又阴暗潮湿的茅草棚。
外面天还黑着,四周全是大山,清晨的风很冷,像是要把想出门的人给逼回屋里去。
樊盈苏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向前走。
前面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
身形高大挺拔,站姿笔直,背向黑暗,脸朝这边。
是徐成璘。
路途哪怕只有一个人,天就算一直不会亮,也没什么好怕。
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人。
樊盈苏,向前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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