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浅

　　周日的早上甘浅之依旧醒的很早，只是他垂眸看了怀中乖乖靠着他的人半晌，最终又闭上了眼，赖了十八年来的第一次床。
　　于是等刘深的周末生物钟起效唤醒他时，迷迷糊糊的某人睁眼便看见近在眼前属于另一个人的锁骨和滑到侧边的云朵坠子。
　　刘深闭上眼。
　　刘深睁开眼。

　　他破天荒开始不知所措起来，随着身体感官的恢复，腰上一只手的禁锢感渐渐清晰明了。刘深保持着一片空白的表情，手滑到腰侧，摸索到那只手手臂上的瘢痕和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没来得及滑向手指，便被那只手反过来重重扣住了。
　　“醒了？”少年的声音与平日的清冷比起来添了丝哑意，而与此同时，昨晚的记忆姗姗来迟，一股脑涌入了刘深的脑海中。
　　察觉到怀中身体逐渐板正，甘浅之有些不舍地松开手，径直坐起身，沉默着下床准备洗漱顺便给小风一点思考的时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腰上突然环过来一双手，试图将他往后拉。
　　甘浅之从善如流地顺着力道坐了回去，他轻轻喊：“小风。”

　　“嗯，”刘深声音闷闷的，他憋了半晌，才小声问道：“你可不可以转过来。”
　　甘浅之依言转身，将“让他思考一下”“给他后悔的机会”这样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顺从自己的内心，将少年捞进了自己怀中，再紧紧地搂住，连一丝逃跑的空隙都没有给对方。
　　“小风，你还记得昨晚……”
　　“记得！”这个充满占有欲的拥抱让刘深完完全全感受到了甘浅之的温度和气息，他心口跳得厉害，大脑也有些眩晕，正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应了。
　　开玩笑，刚刚还想着尴尬一下，结果人差点都走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脸皮是什么，抱歉，他刘大风不知道。

　　甘浅之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被误会了，他一只手轻轻理着刘深睡得微翘的头发，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那你昨晚说的那些，都作数吗？”
　　“作数。我现在还能再说一遍，我小时候很喜欢小云，长大了也……唔”刘深未尽的话语被一根微凉的手指按住了。甘浅之向来偏凉的体温此刻竟有些发烫，他克制地松开怀里的人，声音微哑：“我先去洗漱。”说完便瞬移似的去了阳台。
　　刘深眯着眼，越看越觉得这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他嘀咕了一句“我还没说完呢”，便摸摸索索下了床，决定自己也去洗漱。
　　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又走过去整理了一下床单叠好了被子，才拧开把手出了门。

　　甫一回到302，刘深在寝室过道走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按捺住自己想蹦起来欢呼雀跃的冲动。
　　他回忆起昨晚和今早的一切，仍然觉得不真实。早上清醒之后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甘浅之有喜欢的人了，接着才是自己喝麻了跟甘浅之稀里糊涂地表白，最最后甘浅之的回应才慢悠悠在脑海过了一遍。
　　想他前一天还在为如何表白以及对方的是否会答应而苦恼无比，这一觉起来，天地都仿佛换了个模样。
　　就像本来在努力思考一道数学题，结果打了一个盹之后，上面不仅已经写好了过程和答案，连老师的批改和分数都有了。
　　感谢赵涌齐，感谢赵涌齐他小弟们。
　　刘深被他们无私的奉献精神深深感动，决定暂时搁浅带那几人去小树林见世面的计划。

　　磨蹭了好久才开始洗漱的刘深，牙膏刚挤好，人又开始走神。
　　所以，他这算是答应我了吧？
　　刘深刷着牙，魂却飞到了一边，他想起刚刚那个炙热的拥抱，想起脸颊边微凉的手指，想起他昨晚轻轻将其含住的……刘深一个激灵，连忙看向镜子，却发现里面的人脸红得陌生，他顿时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咚咚咚”不快不慢的三声敲门声，将刘深拉回现实。
　　他心跳漏了一拍，三下五除二漱完口，匆匆擦了下脸便去开门了。
　　“早。”穿戴整齐的甘浅之站在门外，唇角微微勾起，站在被雨洗刷清明的晨光中，好似误入世间的天神，想在心爱的少年面前认真诉说一番自己的心意。
　　他一面为小风的话而窃喜开心，一面又暗暗唾弃自己的胆小，竟是让他的小风先迈出了这一步。
　　于是在晨光熹微中，甘浅之打理好自己，带着忐忑与期待敲响了少年的门。

　　“早。”刘深呆呆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少年，不知是该先惊喜他可以笑了，还是顺从心意在那抹勾起的弧度处多停留一会儿。
　　许久之后，刘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睡衣，并且一直让人家等在门外。他顿时脸颊发热，磕磕巴巴想把甘浅之拉进寝室，又发现自己寝室不算整洁且只有板凳能坐，而他并不想让小云坐杨枫的床。
　　思考再三，他理直气壮地关上门，拉着甘浅之进了301。

　　手刚从门把手收回来，便被一只手轻轻拉着坐到了床边。
　　“小风，”甘浅之眼睫微微下垂，片刻又猛地抬起，认真看着刘深：“我喜欢你。”
　　刘深心跳猛地一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就被紧紧抱住了。
　　“我喜欢你。”一向清冷的声音此刻又低又哑，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和颤抖，“我以为你不记得那些了，原本就这样看着你，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我好像还是太贪心了些……”
　　刘深愣愣地搂住他：“所以你其实早就……”声音渐渐消弭无声，他只觉心跳越来越快。
　　“是。”枷锁早已碎成齑粉，少年仿佛把藏了一辈子的真心都在此刻吐露了出来：“我早已弥足深陷。”
　　怎么能不喜欢呢？这样一个如风一般却热烈温暖的少年，越是了解，便越是爱他。

　　少年情窦初开，一时都是手忙脚乱，只能借由这个温度相贴的拥抱，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无措。
　　刘深听着两人渐渐同频的心跳，一时竟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再管。
　　他想，小时候看着瘦弱像个小姑娘，长大似乎也一点没变。天台初见时，那人一身黑衣，很高，却好像脆弱得能马上倒下。总是会让他想起小时候邻居家那只瘦小发着抖的小猫，那么小，却依然拼尽全力地活着。让人想小心地把它抱起来，把所有最好的都拿来给他。
　　思绪飘得有点远，而长久的沉默让甘浅之不自觉抿紧了唇。
　　“抱歉，小风。”
　　“啊？”刘深猛然回神，偏头试图跟甘浅之对上眼神。结果动作太突然，啪叽就一下亲在了还在某种情绪中没反应过来的小云脸侧。
　　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
　　随着空气不断升温，刘深率先反应过来。他喉咙火烧似的，脸上更是烫的灼人，只想找个什么地缝先钻进去冷静一下。
　　最终，他一个猛子扎进了被子里，蒙住头装死不动了。仿佛昨晚那个一脸正气地要亲人的根本不是他。

　　倒是甘浅之没忍住笑了一下，他伸手扯了一下被子，留出一点空隙以防某人呼吸不畅，随即正色道：“我刚刚的话皆为真心。”
　　“我知道。”被子里闷闷透出回应，“但是为什么要说抱歉？”
　　甘浅之很轻地皱了下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刘深又坐了起来，他认真看着甘浅之眼眸深处的那抹蓝，道：“好啦，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说完不等对方回应，顺从自己心意又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一边平复心跳一边故作镇定：“大家都是第一次，没有必须谁先谁后的，不熟练很正常。”
　　甘浅之：“我……”
　　刘深不让他纠结：“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都明白。”

　　刘深并不在意表白的先后顺序，甚至就算对方不喜欢自己，他也只是会觉得遗憾，却绝不会后悔。
　　只是没想到是对方藏得太深而已，若非他主动，另一人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告知他的心意。
　　果然是个闷葫芦，还是锯了嘴的那种。
　　“我之所以一直避着谈过去，是因为……”刘深想起以前的黑历史，忍不住捂脸，但靠着的姿势不太方便，只好把脸埋进甘浅之脖子里，闷闷道：“你不觉得我很中二嘛，简直想穿回去给我自己揍一顿。”
　　甘浅之笑了：“不觉得。我很喜欢。”
　　刘深一下子哑巴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这不是挺能开口的，以后都继续这样保持知道吗？”
　　阳光渐渐偏移，恰好透过门口的玻璃，映进少年带着笑意的眼中。
　　“好。”

　　因为周六突如其来的暴雨，包括刘深在内很多住校生都没回家。而天气却总是变幻无常的，明明早上还是微晴，下午却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按照课表周日下午是要上（bu）自(zuo)习(ye)的，即使再不想去教室，刘深还是背着作业出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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