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作者:西西蒸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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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话从前



      这样的设计陷害,可能不是一次两次。
      虽然不想翻他伤疤,但想起关于东宫宫女的传言,秋水实在是好奇。
      她便问:“难道传言是真的,你经常被宫女碰瓷,所以才把东宫的宫女都赶走了?”
      谢明朗尴尬说:“那倒也不是。我小时候东宫还是有宫女的。就是有一天,我才上完课回来,听见有女子哭声,循声而去,就看见后院树下有个宫女在哭泣。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家里人跟她说,要让她一辈子留在东宫,可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无法违逆家族,只能与相爱之人分开,郁结于心,是以痛哭不已。”
      顿了顿,谢明朗感叹说:“我那时候才知道,身边的人也并不都是因为喜欢我才对我好,也有可能因为对我好,反而被逼迫被利用。”

      秋水问:“所以你就遣散了东宫的宫女们?”
      谢明朗解释说:“我没有。我只是对大家说,如果他们愿意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如果被家里问起,就说是我准许的。我刚说完,大家还不信,只有那个哭泣的宫女真的离开了。之后听说她得偿所愿,与相爱之人成婚了。一时之间,这些宫女们竟也纷纷提出离宫。我当时其实也很懵,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
      秋水狐疑问:“总不会是大家都有所爱之人吧?”
      谢明朗笑了一下说:“那倒不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进宫的宫人们,大多要么是为了谋份差事,要么是被家里送进来的。但一旦入宫,没有到达年限是不能轻易离宫的。我不知道这个规定,给他们开了这个口子。大家便纷纷利用这个口子,进宫之后,谁如果想离宫了,便转到东宫做一段时间,然后提出离宫,就能顺利离开了。”

      秋水点点头说:“原来事实竟是这样。殿下虽无心,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那外面怎么都传言说宫女们是被你赶走的呢?”
      谢明朗想想说:“可能是因为只有宫女们能离宫,外面才如此猜测的吧。”
      秋水说:“也是。若侍卫们也有这福利,可能又是另一般传言了。”
      谢明朗听了这话,面色尴尬,欲言又止的,摸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

      秋水看他这幅样子,八卦地问:“还真有侍卫来求离宫的?”
      谢明朗艰难的回忆着说:“他来求离宫也就算了。但他……以为传言是真的,竟然为了能顺利离宫,打扮成宫女模样,守在东宫门口,见我出来就往我身边倒,想触怒我,让我把他赶出去。”
      秋水听了,捶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明朗无奈地看着她笑。
      秋水笑了半天,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传言的真相竟是这样!说实话,你那会儿是不是也被吓到了?他可真是个鬼才,怎么想出来的这办法?哈哈哈哈……”
      说着,想起那场景,她又禁不住狂笑不已。
      谢明朗仰头叹气,往事不堪回首。

      秋水吃饱喝足,坐在窗口拿着酒壶喝酒,看着外面楼下的表演也结束了,热热闹闹地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散了。风花雪月阁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楼下的散客还三三两两聚集着喝着酒聊着天。
      抬头看着明月当空,薄云微卷,疏星明灭。由近及远的街市,灯火昏黄,交错绵延。
      谢明朗坐在旁边劝说着:“你少喝点吧。虽然果酒味甜,浓度低,但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秋水摇摇头说:“没事,这点酒,小意思。”
      谢明朗看劝不动,便也不多说了。

      秋水低头看着楼下空空的庭院,终于想起来问:“你跟这酒楼是什么关系啊?”
      谢明朗说:“我本来上次就想跟你说的。这家酒楼东家就是我。所以你以后不需要预约,随时可以来。不过不能告诉别人这个事情。”
      秋水用手对着嘴巴做一个封口的动作,小声说:“我知道,殿下身份敏感。好多事不能放在明面上。不过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你怎么会想开酒楼呢?”
      谢明朗问:“你知道这家酒楼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么?”
      秋水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没见到过,所以应该开了没几年吧。”
      谢明朗说:“是那次遇见你之后。因为打听到你喜欢听说书,看歌舞表演,吃各种美食。我就计划着,要开一间酒楼,包含所有这一切,还要做到全京都最好。这样,你应该会经常来玩。”
      听着他的话,秋水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本来就长得这样一副祸水模样,还坦荡地说着自己的小心机,仿佛无意又深情的告白,很难不令人动容。
      ……
      等等,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事实就是,他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跳进来。
      你感动个屁呀!

      秋水摇摇头,赶紧把脑袋里的杂念甩出去。
      她才转移话题说:“其实我来的也不多,而且一般都是在一楼,靠舞台比较近,方便听书看表演。此前都没有上过三楼,不知道上面还别有洞天。”
      谢明朗微笑着说:“你以后来,想去哪儿都可以,全阁畅行无阻。”
      秋水笑着说:“那感情好。”

      本来想避开这个话题的,但他既然提了出来,自己也无法总是逃避。不如趁此机会说清楚。
      秋水闷了一口酒水,放下酒壶,看着他说:“说到底,你我可能就是少时见过一次。我相信一面之缘也会令人心生喜爱,但……”
      谢明朗说:“你可能对我了解得不多,但我对你的了解,可比你想象的要更深。就连你小时候因为什么跟谁打过架,我都一清二楚。”
      听了这话,秋水身体缓缓后移,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一副害怕且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问:“你是变态吗?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年都有派人在监视我?”
      谢明朗赶紧解释说:“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收集了很多关于你的街知巷闻的消息。”
      秋水听了才松了口气,又坐直了身子,拍拍胸口说:“哦,那还好。吓死我了。”
      缓了缓,秋水又提醒说:“可那些传闻也不一定都是真的,你不能全信的。”
      谢明朗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秋水看着他,叹了口气,又转头看着窗外。

      俗话说,越是求而不得,才越是念念不忘。
      再想要的东西,人一旦得到了,很快就会食而无味,弃置一旁。
      东西如此,人亦如此。

      秋水拖着腮,看着外面的夜空,说:“太子殿下从小到大,应该没有什么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吧?”
      谢明朗问:“为什么这么说?”
      秋水却没有回他,而是拿起桌上的碗,将壶里的酒水到了进去,对着窗外月色递给他看,说:“你看这水中月,远看着很美好,一旦捧在手里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听了这话,谢明朗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心意。

      谢明朗抿着嘴角,思考了一会儿,说:“跟你讲个故事吧。我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可以去学堂的普通孩子们,一群一群的,或勾肩搭背,或追逐打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出宫的时候,会让马车夫特意经过学堂外面,停留一阵,听着院墙里朗朗的读书声,或者下课后的嬉笑打闹声,想象着院墙里是怎样一副场景。”
      秋水听他这样说才意识到,小时候的太子殿下,原来这么孤独么?

      谢明朗说:“然后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小姑娘,鼻青脸肿的,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我就下了马车,过去问她,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她说,她打架被夫子惩罚站在院子里罚站,结果跟他打架的孩子还带着一群人过来取笑她。她就没忍住,又把他揍了一顿。夫子气不过,就把她赶出来了。”
      秋水听着,觉得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

      谢明朗继续说:“我就问她,既然知道会受伤会受罚,为什么还是要动手呢?她说,因为她忍不住看不过,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因为顾虑结果而不去做,她一定会后悔到吃不下睡不着的。”
      秋水反驳道:“我没有说过吃不下睡不着这种话,你瞎编!真好汉打架从不解释!”
      谢明朗听了,转过头看着她,笑了起来,说:“原来你还记得啊?”
      秋水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承认了呢?
      这么中二的话,简直是黑历史,还被人记了这么多年。

      谢明朗却想起来,那时候自己上前问话,小姑娘也是这样,把头一偏,耿着脖子说:“真好汉打架不屑解释!”
      那倔强的小模样,可真是可爱。
      谢明朗笑了起来,看了眼远处的糖水铺子,转头对她说:“你告诉我故事原委,我就请你吃糖人儿好吗?”
      秋水纠结了一小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一会儿,两个人就站在糖水铺子前。
      老板笑呵呵的问:“小朋友,想要哪一种?”
      秋水这个看看,那个看看,皱着眉说:“我都想要,好难选啊。”
      谢明朗拿起一个小兔子的,递给她说:“就一个,吃多了容易牙疼。这个小兔子真可爱,跟你一样。”
      秋水挑着眉撅着嘴,拿着小兔子糖画左看看右看看。哪里像自己了?
      谢明朗笑着看着她:又凶又可爱,简直跟小兔子一模一样。
      谢明朗说:“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两人坐在院子门前的台阶上,秋水一边吃着糖人儿一边说着打架的原委。谢明朗听了,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
      秋水撇开头,瞪着他说:“不要摸头,会长不高的。”
      谢明朗笑了起来说:“好,不摸头。你老这么打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被欺负的同学也并不会因为你帮他出头就感谢你。他只想远离你们的纷争。既然知道会受伤会受罚,为什么还是要动手呢?”
      秋水生气的说:“哼!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见一次打一次。就算打不赢,就算被罚,也不能视而不见。如果因为怕被罚就不出手,我一定会后悔的。”

      月色如水,总是容易让人想起从前。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热血耿直的小娃娃,也长成了如今婷婷玉立的女子模样。
      谢明朗看着她说:“是你说的,想做的事情,要是因为顾虑后果而不做,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看她仰头看着窗外不说话,谢明朗也转头看着窗外。
      “和我待在一起不舒服么?”
      “舒服。”
      “跟在一起我无话可聊么?”
      “有。”
      “不喜欢我么?”
      “喜欢。”
      ……
      惊觉自己被套话了,秋水抿着嘴转头瞪着他。
      大尾巴狼!

      听见预料中的答案,谢明朗顿时弯起了嘴角。
      又看她转头瞪着自己,他笑得更开心了。
      她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看他笑得一副得逞模样,秋水又气又不好意思,一转身拿后脑勺对着他,咕噜咕噜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全喝光了。
      谢明朗接过她手上的碗放在桌上,拉着她的袖子劝说着:“好了,不生气了。我赔礼道歉,对不起,不该套路你。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秋水转过头又瞪了他一眼。
      哼,谁相信你谁才是大傻子!

      次日清晨,窗外天空才泛起鱼肚白。望月阁里,谢明朗洗漱完放下帕子,惊蛰敲了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是雪青色的中衫和深蓝色的外衫。
      惊蛰把托盘放在外间榻上,转身对谢明朗说:“殿下,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我们是直接启程还是?”
      谢明朗拿起中衫一边穿一边说:“先回一趟宫。”
      “是。”惊蛰应着就转身出去了。
      待穿戴好,谢明朗才推开里间的房门,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上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的秋水。
      他解下腰间挂着的黑色吊坠放在了她枕头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说:“我走了……等我回来。”
      秋水依旧在睡梦中无知无觉。
      谢明朗给她掖好被角,才转身出去。

      等秋水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挠了挠鸡窝头,转头看了看外间方向,喊了声:“太子殿下?”
      室内安安静静,无人应答。只有外面街市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难道他已经走了?
      秋水正打算起床下地,一手摸到了个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个黑色吊坠,非铁非玉的,不知道什么材质。吊坠看起来像是一个细长的印章,柱身雕刻着精细的龙纹,底部刻着一个笔走龙蛇的“朗”字。
      秋水一脸懵:这什么东西?

      等秋水穿戴好,才打开门走出去,就见小满跑了上来着急的说:“姑娘,大事不好了!”
      秋水拉着气喘吁吁的她,问:“怎么啦?我才一个晚上没回而已,难道是父亲发现了找上门来了?”
      小满摇头说:“不是。你昨晚没回的事,太子殿下早就让人来府上传信了,说你喝醉了留宿在风花雪月阁了。夫人虽然担心,但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宵禁了,才没找过来。结果今天一早,宫里就来人了,是宣旨的。”
      秋水问:“宣什么旨?”
      小满说:“大意是说,你和太子是天作之合,今日过定,待西北平定后,太子殿下回京再完婚。”
      秋水把玩着吊坠,淡定的应着:“哦。”
      小满睁大眼睛疑惑地问:“姑娘一点都不惊讶么?你之前不是死活不进宫么?”
      秋水说:“订婚而已,谁说订婚就一定会成婚呢?”
      小满眼睛瞪得更大了,吃惊地说:“姑娘你……”
      秋水笑着说:“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直到看着姑娘下了楼,小满还在震惊当中,不明白当下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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