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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宴
常焰赤裸上身,胯部靠在岛台上,微微弓着腰,手拿一杯冰水,喝了一口,几滴水珠从杯子壁上滴落,掉在他的人鱼线上。
伤口有些轻微的感染,云边垂着脑袋,给他换药。
常焰昵着她认真的脸,不自觉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
“滴滴滴!”岛台上的手机响了。
常焰拿起手机看了眼短信,眉尾挑了挑:“这个孙晨晨,真是作死啊。”
云边抬头:“怎么了?”
“跟张隆搞到一起去了。”
“啊?”云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张隆那有我的人。”
“你的人,是?”跟常焰一样的人?
常焰秒懂她的意思,摇头:“不是,只是些想给自己留后路的兄弟,这些年我和张隆不过是面上的和气,暗地里你争我抢的,有些人会站队,有的人两头讨好,这样不管最后谁胜了,他们都能活下去。”
云边问:“那你的身边也有在讨好张隆的人吗?”
常焰淡嗤一声:“有啊,就比如林玥,当初被张隆甩的时候她可是很惨的,但人家照样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时不时和张隆维持动态联系,为的就是留条后路。”
“这些人真恶心。”
云边弯腰,蘸酒精清理伤口,他一声不吭,但腹部肌肉都被刺激得绷了起来。
云边给他吹气。
常焰被吹得痒痒的,忍不住伸出了双手,将云边滑落的头发拢到脑后,徒手系麻花辫。
云边:“安坤怀疑你没?”
常焰轻描淡写地说:“他谁都怀疑,估计也会怀疑张隆的。”
“那他为什么把张隆放出来?”
“关着没意义了,人不放出来怎么能看到马脚呢。”
云边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他更怀疑张隆?”
长发在常焰手里头滑来滑去,他说:“别动,系不上了。”
常焰笑得轻佻,云边盯着他看了几秒,常焰的头上早已冷汗涔涔,换药的时候是很痛的,他不是摸摸她就是玩她的头发,估计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云边忽地有些心疼,手力放轻,持续给他的伤口吹起,期间短暂地瞥了一眼常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似乎没那么疼了。
“你稍微往后仰一点,我给你撒药。”
常焰配合,云边拧开药瓶,将药粉撒上去一些,贴上纱布。
常焰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安小哲打来的电话,说晚上让他带着云边一起去安坤家。
挂了电话,常焰看向云边。
云边没给反应,继续帮他缠纱布,过了一会,说:“鸿门宴吧?”
常焰轻轻地笑了:“不会,我会制造些转机的。”
“转机有用吗?”
“能暂时保住命。”
“暂时……”云边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缠完了纱布,常焰的麻花辫也系好了,就是系得太潦草了,好几缕头发还散在外头,有点像个凌乱美人。
两个人同时落手,云边直腰,和他四目相对,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握能洗清嫌疑。”
常焰沉默。
“不要安慰我,说实话。”
常焰静静地站着,额头还有未散去的虚汗,沉思几秒,说:“我让老回安排你和云端离开。”
云边忽地竖起眉头,训诫似的目光投过去,常焰挪开视线,微微低头,不敢看她。
云边:“告诉我你的计划。”
常焰不经意间抿紧了嘴唇,实话实说:“没有计划。”
这是个死局,他的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安坤现在手里没有证据,但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法制一说,没有证据也可以定罪,只要心证足就够了,安坤虽然什么都没对他做,但现在家附近,肯定不少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而安坤怀疑张隆,是因为他个性本就多疑,所有人都会怀疑一遍,但他心里,毫无疑问更怀疑常焰,因为,栾宇失踪是最大的疑点。
章回的人在河里打捞了两天都没有发现栾宇,河水湍急,长度跨越好几个城市,要想找到的确是个难事,如果尸体意外出现在河岸被人发现,传到安坤的耳朵里,对于常焰来说也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常焰说:“就算怀疑我也没关系,老回那头已经准备行动了。”
云边将他看得穿透,冷笑一声:“如果明天安坤就能被逮捕,我们就安全了,为什么还要送我离开。”
常焰自知根本骗不过云边,一点平时的架子都没了,头越来越低。
“干嘛骗我,根本就是暂时还不能行动,你现在这么危险,章队能让你继续任务,肯定是你也没有跟章队说实话。”
云边一句撕开一层伪装。
的确暂时不能行动,之前张隆掌握的仓库还有一个最大的没被他发现,这是其一,其二是常焰得想办法将秦溯引到境内。
但意外出现了,就是汪健成的事。
他怕被撤出行动,也的确没跟章回说自己被安坤怀疑的事,只说安坤怀疑的是张隆。
营救汪健成本身就是一个自爆的事,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离开,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要留下战斗到底。
常焰沉默不语,云边一针见血:“信任的失去是一瞬间,但重建是非常难的,失去了信任,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常焰的脸色有点白。
云边盯着他看,许久过后,慢慢的眉头展开,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拉起他的手往卧室走。
常焰顺从地跟着她。
云边:“睡一会吧,你需要休息,我也有点困。”
常焰愣愣看着她。
云边没理他,自顾自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他。
常焰很想说什么,可这一瞬,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不会走的,她把自己的命和他的栓在了一起。
常焰躺上床,抱住云边的腰,脑袋埋在他的后颈,云边的味道很好闻,有淡淡的花香。
*
晚上,常焰和云边,陈香和安坤,四人围坐在餐桌边。
安坤爱吃肉,晚饭是烤肉。
佣人将烤肉和配菜端上桌,引燃炭火,安坤摆摆手,他们便退下了。
陈香接过烤肉的工作,先在烤盆上刷了层红油,将肉片均匀铺开。
煎炸声随之而来,她为四人倒上了酒,常焰先举起酒杯,云边见状也举起酒杯。
这是习惯,只要喝酒,他们都会先敬安坤一杯。
安坤看着俩人,点点头,俩人一饮而尽,安坤却没喝,看着烤盆上发红的肉片。
肉片打卷,陈香夹了一片放在安坤的碗里,安坤将肉片沾上甜醋汁,一口塞进嘴里。
接下来一块,陈香夹给了云边,笑眯眯的:“尝尝我烤的肉。”
云边笑笑,尝了一口,冲她点点头:“好吃。”
肉片接二连三好了,陈香却还不给常焰夹,常焰看她,陈香飞了个白眼:“要吃自己夹,没有手啊。”
常焰叹了口气,摇头:“待遇是越来越低了诶。”
陈香晃了晃脑袋,她的身上是带着些幼稚的,和同龄的常焰云边在一起时,下意识会觉得放松。
安坤看了陈香一眼:“听说云小姐和我家阿香关系很好啊?”
云边神态自然地答:“嗯,和香姐蛮聊得来的。”
“云小姐是沈城人?没什么口音啊。”
“坤哥叫我云边就好,以前被人嘲笑过口音,说话的时候就会注意一些,不知不觉,就没家乡口音了。”
“怎么来长蓝了?”
云边看向他,神情平静:“家里没别人了,只有长蓝这边有个舅舅,我和哥就过来了。”
安坤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舅舅干什么的?”
“以前在铁路工作,现在退休了。”
陈香好奇地瞄了安坤一眼:“哎呀你老好奇人家里事干嘛啊。”
“关心一样嘛。”安坤笑容有点凉,突如其来又是一个问题。“云边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知道啊。”
“常焰告诉你的?”
常焰抬眸,神色冷静,倒是陈香有些慌张,手里的筷子突然掉了一支。
安坤见状明了:“你紧张个什么,都是自家人。”
陈香捡起筷子,勉强地扯了个笑脸,云边淡然解释:“是孙晨晨吸毒被我撞见了,才知道的。”
陈香松了口气:“是啊,不是我说的。”
虽然这事没多要紧,但谁知道安坤那奇怪的脾气会不会突然间就变脸,陈香之所以慌张,也是因为这几天安坤的脾气不稳定,她是半点不敢招惹。
常焰埋头吃得正嗨,半点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安坤扫了他一眼,换到问他了:“栾宇还没找到呢?”
常焰听到这个,马上眉毛夹了起来:“没,能找的地都找了,就跟蒸发了似的。”
“那你觉得他能去哪呢?”
常焰咽下食物,喝了口酒,摇摇头:“猜不准,或许是跑了,不想干这个了,也或许是惹到什么事被仇家杀了。”
安坤淡漠地看着他:“是嘛。”
常焰神情如常,如无风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坤哥你再给我点时间。”
“给你多久时间?”
常焰摊开自己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又握拳收拢,敲了下桌面:“三天吧,我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
“找不到的话呢?”
常焰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毫不犹豫:“坤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看你是想要三天时间编个故事出来吧。”
常焰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坤哥你什么意思?”
陈香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手里的筷子。
安坤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声音很小,但能叩到人心里去。
安坤:“你要救汪健成,但又没办法支开栾宇,所以干脆将他杀了是不是?”
常焰佯装惊讶又委屈的样子,眼睛瞪大:“坤哥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安坤冷笑,拍着桌子站起身:“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除了你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人从我身边劫走。”
常焰好笑,也无惧地站起身,和他对视:“本事大成坏事了,这是什么道理。”
云边茫然地左看看又看看,看到陈香,陈香也不明所以,试探地摸了摸安坤的手臂:“这是怎么了,吃着吃着吵起来了呢。”
安坤大手一挥,甩开陈香:“女人懂个屁。”他突然掀翻了桌子,陈香和云边惊呼着躲开,烤盆烫到了云边,常焰慌忙把云边拽到身边:“没事吧?”
云边刚想说话,突然安坤大步走到他们面前,一脚踹在常焰的腹部,力气很大,毫不留情。
常焰摔倒在地,腹部的伤口猛然作痛,他咬着牙,睫毛微微颤抖,云边跑过去扶住他,生怕他的伤泄露了马脚。
安坤怒吼:“为他们卖命有什么好处,有我给你的钱多吗?好日子不过非得作死,我就成全你。”
安坤掏出枪指着他,常焰眼里却没有半分害怕,扶着云边的肩膀缓缓站起来,双眸布满了失望。
“坤哥,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自己人,没想过你还是一有事就怀疑是我,三年前……”
常焰的呼吸紊乱,吸了口气,稳定下说:“你找了几个兄弟假扮警察将我劫走,给我打了迷幻剂,诱导我说自己是警方的卧底,我没说,你不信。”
常焰抬手,指了指后背:“你让人用热水烫在我的后背上,刮掉被烫熟的皮,再烫,再刮。”
云边蓦地捂住嘴,看着常焰的后背,眼睛湿润。
常焰:“最后你确认我不是,你说你错怪我了,以后绝不会再怀疑我,你说我永远是你最信任的人。我一点都没怪过你,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有归宿了,我有家人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安坤不为所动,拉开枪的保险。
常焰不由得冷笑,真心错付的模样:“我对你绝对坦诚,可你呢?原来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哪怕一分一毫,既然如此被你误会,还不如杀了我。”
常焰走到枪口前,目光笔直地看着安坤,表情绝望。
安坤沉默地回视他。
突然间,放在餐桌边安坤的电话响了,陈香拿起电话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大喊:“坤哥,小哲和张隆打起来了,小哲说张隆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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