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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平城(十二)
苏立也看到了来人,对男子笑道:“你眼睛好了?”
白月时“嗯”了一声。
绿瞳怔住。她分明看到男子在与苏立对视一眼之后,眼底的血色又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暗暗咋舌:这男子分明是妖,却对绑架她们的强盗女仙露出一副害怕委屈的模样!现如今魔道已堕落至此了吗!
玲珑子惯会看眼色,扭着腰肢说道:“人这么多,要不还是先到我客栈里坐坐吧。”
不然以老白童的脾气,指不定又要抓了哪个妖女去试药了。
毛绒绒听到“客栈”二字,还来不及思考玲珑子和这两位仙人的关系,已提前心如死灰。
心遥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拍拍毛绒绒的肩膀,应道:“那位是我的掌门,是位大善人,先前逗你们呢。你们不会有事的。”
作为同门的自觉,心遥也不想有人恶魔化她的大师姐。
她这边才替苏立辩解,那边苏立已经指着队伍的几个人说道:“玲珑子,这几个人就是你的新徒弟了。”
“白月时,”苏立又指了指毛绒绒,“她归你管。”
她说得跟分猪肉似的。
“那我呢?”绿瞳脱口而出,就剩她一个还没有被分配。“我也要跟着他!”
“我比她厉害多了。”她指了指毛绒绒,毛绒绒并不否认,又往后缩了缩。
苏立并不排斥这种会主动争取的女人,反倒有些欣赏,“不是想要变强吗?”
她嘴角勾起微凉的笑意,又轻佻地将手搭在了白月时的肩上,继续问道:“你看中的到底是他的修为,还是他是作为男人的身份?”
绿瞳再一次语塞:这个女修好似总有办法让她闭嘴。
作为饿鬼二重境,她自然是能看出眼前的男子即使自身带了气场,也不过是人间境的修为。
她正犹豫着,又听苏立问道:“我和他,你会选择跟谁?”
绿瞳看了一眼白月时的皮囊,答得利落:“你。”骨子里的慕强以及求生本能让她做出了选择。
苏立朝白月时眨了下眼,如水清瞳中分明写着“诶她选了我”的揶揄之意。
白月时嘴角扯了扯,似是一如往常的无奈与放任,低沉道:“我有话对你说。”
苏立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确实说话也不太方便,便在吩咐玲珑子准备一些伤药后,才和白月时走上了楼。
两人之前都在这开过房,步履熟门熟路。
心遥歪着脑袋看向两人的身影,一脸疑惑。
“怎么了?”玲珑子心细,先发现了她的异样表情。
心遥收回视线,马尾上的铃铛叮当响:“我怎么感觉……小师弟有些不同了?”
玲珑子也看出了不同,但她并不想编排恩人,只柔声道:“或许是公子眼睛好了,形象有些不同罢?”编排恩人的男人,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心遥嗤了一声:“摘了眼罩也是个白斩鸡。”
二楼的房门打开又关上,正是他们第一次来住的那间房。
苏立看到熟悉的大床,直接蹦坐到了床上——这张为情.趣而造的大床,确实够舒爽。
白月时走到床边,垂眸道:“我不想管她。”
方才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拒绝,是不想拂了苏立的面子。眼下房里只有两人,他也不想将话说重,语气放得轻软。
苏立抬头看他。不过两日不见,白月时好似又瘦了些,他依旧面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漆黑晶亮——
倒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感觉。
苏立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应道:“我是在帮她,也是在帮你。”
“我见过你的叔叔了。”
白月时波澜不惊,一副预料之中的神色。
苏立干脆身子后仰,直接躺到了熟软的床上,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有多少人,但我知道你叔的军队,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一下将叔侄两人的关系挑明,白月时也没有反驳。
苏立只觉软床一塌,一个高挑身影也落到了床上。熟悉的酒香气息贴到了她的耳边,痒痒的。
“为何是她?”白月时开口问道。
苏立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想翻个身,又感觉无论是翻左背对白月时,还是翻右面向他,都有些奇怪,只能僵硬地盯着天花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立将注意力放在了说话的内容上,“阴平城压迫的人,可以成为你的人。”
“再者,招募团队,就是得招个对味的人。毛绒绒看着胆小,但她谨慎又勤奋,我看着她和你的价值观应该差不太远,可以少一点磨合。”
“还有就是,她修为最低,更像一张白纸,你可以带着她找到那条适合魔修的道路。”
“对了,你们魔修是不是——”
苏立说到兴奋处,转身想与白月时对话,却发现这厮不知何时也侧了身子,正一手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她。
“——没有无情道这种套路?”美色当前,她坚强地把话说完,勉强维持了自己几分坐怀不乱的面子。
“无情道?”白月时若有所思。
魔道素来纵情.色.欲,无情道三字看着就和魔道不沾边。
苏立“嗯”了一声,应道:“妖女要是能无情狠起来的话,不比妖男差多少。”
“比起帮我,你更像是要帮我门女子。”白月时一语点破。
苏立也不反驳,笑道:“身为女人,当然是先要帮女人嘛。”
白月时目光一沉,嘴角噙着极浅的笑意:“既是你的愿望,我答应便是。”
“别说得好像是为我做这件事一样。”苏立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胸膛,“你又不是拿不到好处。”
白月时抓住她不安分的食指,应道:“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苏立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胸肌练得不错。”
心遥坐在大堂里,看向二楼。
房门吱呀打开,苏立与白月时一前一后走出,两人姿态像极了大小姐和侍卫。
“不对劲。”心遥盯着白月时发红的耳朵,目光凝重。
玲珑子也看到了,还看到了苏立稍乱的发鬓。她伸手挡住心遥的目光,笑道:“小仙人在看什么呢?”
“啪”的一声,心遥突然拍桌而起,也不顾玲珑子的问题,径直跑向苏立。
“掌门……”她拉长了音调,抱住苏立的腰,仰头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带他练习健身了?”
“没有。”苏立面不改色,反驳迅速。
再顺便倒打一耙:“他私下练得可勤奋了,心遥你要反省下自己是不是懈怠了。”
心遥瞪了白月时一眼,脑袋埋进了苏立怀里:“掌门,我会用功的!”
玲珑子听到两人的对话,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打断了对话:“苏仙人,伤药都放在了桌上。神医还在等着,我先带她们回去?”
她语气甚是恭敬。
苏立颔首,又补了一句:“如果她们想逃跑,就随她们去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玲珑子福身,一招手就带了那三名少女离开。
“那我们也走吧。”苏立发话。
心遥立马松开了怀抱,屁颠颠跟着她的身后。绿瞳身上的藤条也已经消失不见,她头也不回,也追上了苏立。
毛绒绒看着苏立三人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向白月时,一脸瑟缩。
白月时仍站在楼梯上,瘦削苍白的脸上,目光随着苏立的远去而愈发狠戾。他居高临下看向毛绒绒,宛如神祇。
“苏立在帮你。”这是毛绒绒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苏立的名字。
“负她者,杀。”他语调冷漠得可怕。
毛绒绒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俯首道:“是……定、定不辜负仙人好意。”
比起客栈内的凝重气氛,客栈外是一片岁月静好。
心遥蹦蹦跳跳,拍手道:“掌门,你好厉害,一下将她们安排得如此妥当。”
苏立轻笑:“你觉得我安排得很妥当?”
她瞟了一眼正午的太阳,眯了眯眼,慵懒道:“绿瞳会跟着我们进宫,或许中途就转向城主,再努把力也许会如愿成为小娇妻,再过些日子等城主厌倦了,她又成了不值钱的女妖了。”
绿瞳看向苏立,腹诽道:这女仙人倒是直接。
苏立继续说道:“城外嘛,也是个吃人的地。老白童喜怒无常,玲珑子自身难保,那三位妹妹也只能自求多福咯。”
“至于绒绒……”她顿了顿,心想绒绒的结局可能是最好的了,“她可能会受美色所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耽误了修练。”
毛绒绒最大的变数只能是白月时了。
“你说的美色……不会是小师弟吧?”心遥质疑道。
苏立没有回答,当作默认。
“哦……既然如此,掌门又何必替她们安排?”心遥面露担忧,她看出苏立是好意,却不想苏立是好心办了坏事。
苏立拍了拍心遥的脑袋:“我又不是圣人,已经给了她们一道机缘和生路,不求她们感恩戴德,难道还要怪我安排得不够十全十美?”
“自己的人生,不要指望能被他人安排妥当。”
一旁的绿瞳脸色平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认同苏立所说的话,甚至对于苏立给她的机缘,生出了期待。
“我们现在进宫,那绿瞳要怎么办呢?”心遥提出了新的问题。
苏立蓦然停下脚步,望向绿瞳,凤眼中始终是优哉游哉的笑意:“你还是想要受万人敬仰吗?”
绿瞳回望苏立,目光透过苏立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宫殿,金碧辉煌,凛然高耸。
“想。”她喃喃应道。
“好。”苏立转身,“走吧,你的机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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