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老爱到老

　　下午严博带了些自己的日用品和换洗的衣服要搬去大妈家咯，路上严博说要不要买点东西？——买东西？就算买最后都得让我拎回家去，还得拎着别人送给他们老两口的。
　　推开院子的门，“大爷大妈我回来啦——！”我隔着老远就冲里屋喊。
　　嘿嘿，回家咯。
　　正在炒菜的大妈抬头冲窗户向外看，“诶钰涵回来了！快进屋，菜马上就得！”冲里屋喊大爷，“伙计，伙计！钰涵回来了，快把你那报纸放下吧！”
　　“知道知道，听见了。”
　　大爷聊起窗帘往外看，“大爷大娘我来啦！”严博抓紧这个空挡挥手打招呼，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
　　门外昏黄的灯和屋里一片明亮呈现出鲜明反差，“来快进快进，外面冷吧？”大爷伸手摘下严博的双肩包，转身往客厅走将东西放在沙发上，想起什么了一般啧嘴，“伙计，我上午刚买的橘子哪儿去了？”他对厨房喊道。
　　厨房那位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探出头来说：“诶老头儿，水果我洗好了在案子上呢，你给俩孩子端过去！”
　　大爷转圈儿找，“案子上……哪个案子上呢？”
　　大妈脸上毫不掩饰嘲笑，“我这儿呢我这儿呢！还能哪个案子，除了厨房还哪儿有？”等怹去端的时候还不忘补刀：“看人孩子一来给你高兴糊涂了！”
　　我招呼严博坐下，给他沏茶并给大爷大妈的茶碗续上热水。
　　饭桌上大爷挨个杯子检查，“诶……啊，钰涵你沏的啊？瞧我这记性，忘了。”快乐与慌忙共同出现时他便舍弃了满脸褶皱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欣喜。
　　我顺手抽张纸擦拭正咧着的嘴，“跟家里还能饿着你二小子不成？”
　　“诶呦喂你大爷什么心不操啊他。”大妈捂着嘴笑，“哪儿有他不管的。诶你贤子哥呢？他回家了？”
　　提到朱宁贤后，大爷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改变，原本半张着嘴打算反向吐槽大妈的话他也不说了，等着听我回答。
　　“哦，他啊。”我漫不经心说，“人也得回家啊，爸妈跟家等着呢。”
　　“人横是得回家陪陪老爹老娘呗，哥俩儿也不能跟粘一堆儿了似的。”大爷照着桌上唯一一道红烧肉夹一筷子，将两块肉放进严博碗里。“吃肉小伙子。你钰涵哥吃素我和你大妈就炒的素菜，说你来才做个红烧肉，多吃啊甭客气。”
　　严博慌忙向前递碗，“嗯……谢谢大爷，我自己来。”
　　“严儿不是跟你哥放五天假么，不回家啊？”大爷看向电视随口问。
　　他搔搔头估计是想实话实说，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他觉着回家太折腾，留下陪咱我了。”我干脆搪塞过去。
　　“挺好。”大爷连连点头，“要不然就我们老两口和你哥。”
　　“家里还好着吗？你爸呢？好没好点儿？”大妈还没脱围裙，手拿着筷子问扒饭的严博，“你弟弟妹妹呢？考试都怎么样啊？”
　　“嗯，家里还好。过完年我爸可能要来北京打工，弟弟期末年段考了第三。”提到家里人严博总是会毫不掩饰幸福地笑出来。
　　“哟喂，那挺好啊。”大妈脸上也有相同的喜悦。
　　“弟弟比我有出息多了。”他兴奋地说。
　　“你出息也不小啊，甭看低自己。”大爷笑呵呵地说。
　　饭吃一半儿严博手机突然响了，是吴璐的微信视频。
　　他接通后，“璐璐快看！”将手机对着我们，“我在金大爷家呢！”
　　“就你自己啊博儿哥？钰涵哥呢？”手机对面的吴璐脸凑过来仔细看清挨个打招呼，“大爷大妈好！”
　　大妈跟着挥挥手，“你放寒假回家啦姑娘？”
　　“对，大妈。”吴璐兴奋地回答。
　　严博摄像头对准我，“钰涵哥就在我旁边呀！”
　　我放下筷子歪头笑了笑，“嘿璐璐。”
　　“钰涵哥晚上好！”吴璐兴奋地打招呼，屏幕里她们一家人在吃饭。
　　“晚上好。”
　　电话那头，吴璐回头跟父母说：“爸妈你们看，这就是我男朋友严博。”
　　严博把摄像头对着自己，“叔叔阿姨好。”乖巧地打招呼。
　　嘿你看他紧张的，手乖巧地放在并在一块儿的腿上；他们简单聊了两句，也算是打破了严博心中的障碍。
　　吃完饭后我们俩坐那儿嗑瓜子儿陪大爷看电视，新闻联播结束我对严博说：“你先把包放西屋吧，收拾一下。晚上咱俩挤一张床。”
　　“哦，好的哥哥。”他站起身拿着包走了。
　　我看了一眼大爷，大爷看了一眼我，“小严不回家，是不是和他那小对象儿有关系？”
　　“我也刚要说这事儿呢。”我将瓜子皮儿扔进垃圾桶，“就是因为这个。严博家里条件不太好，俩人家里挨着的还近，两家人还都催着要见一下对方。他没办法，只能一拖再拖了。”
　　“要不然怎么说是爷俩儿呢……”他笑笑说。“我瞧着这闺女挺好的。”
　　“刚才手机里那俩就是那姑娘的爸妈？”大爷回忆一下，“看着也不像尖酸刻薄的人啊。”
　　“小伙子顾虑比较多，比较腼腆呗。”我说。
　　“年轻人最不穷的就是时间——慢慢闯吧。”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大爷目光始终落在电视上却在想其他的事情，随手扯过自己的棉马甲披在身上，“你刚来北京那年和严博差不多吧？”
　　我算是大爷在外面捡的孩子，“嗯，我比他大一岁，来北京那年我十八。”我说。
　　很快就二十一岁啦，朱宁贤也要二十三岁了。
　　“你可比他出息。”大爷倚靠扶沙发扶手，一手放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你妈挺好的？她好长时间没往这儿打电话了。”
　　“我们最近都只有微信联系。”
　　落日余晖早已褪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一老一少将话题推出门外，“时不时给你妈打个电话，她不给你打兴许是怕打扰你。”大爷的劝慰像是为门外瑟瑟发抖的话题盖上报纸。
　　“嗯。”我不置可否地应答。
　　老两口睡得很早，八点多我和严博就换地儿开场了。
　　严博可高兴了，吴璐说她父母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哥，吴璐说抽空去她家。”
　　“你不挺发愁这事儿的吗？”
　　“现在不发愁了！”
　　我偷笑一声说：“那挺好，发愁也没什么用。让她父母觉着你是个可信靠的人最重要。”
　　“嗯，你说得对……刚才我弟弟还找我了！”严博用话题下跳棋。
　　他很少说起妹妹，“我总听你说你弟弟找你——好像你弟弟比你妹妹更粘你。”
　　“我妹妹更粘我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小孩子从东说到西，从西说到东。他越聊越迷糊，最后聊聊就没了声音，看看这小子已经睡着了。
　　给他盖好被子；不知道他睡觉也保持笑容，早上会不会觉着脸酸呢？
　　如果有一天严博真的和吴璐在一起了，我一定要把他非跟我挤一张床的事情告诉吴璐，把他今天跟我絮叨这些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她；要她知道，她的爱人无人能敌，心里还住着个可爱的小男孩。
　　第二天下午去超市买了一堆好吃的，有什么薯片、雪饼、奥利奥、罐头、雪碧……很多，多到要我们俩抬着袋子往家走。
　　今天冬天比往年冷。
　　一手拎着东西，一手在和朱宁贤发微信；
　　我：我们去买东西了。
　　给他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我：要不要来吃？馋馋你。
　　朱宁贤：我看到了饼干和罐头。
　　朱宁贤：今天郭嘉昱和严博陪你？
　　我：嗯，郭嘉昱下班才能过来。
　　朱宁贤：我估计得五号之后能回去。
　　我：你多在家待几天吧，没事的。
　　朱宁贤：不，我不！
　　我：好好好，那你早点回来。
　　朱宁贤：嗯，这才对，乖！等着哥哥回去领你吃好吃的！
　　——就看这聊天记录，谁更像哥哥？分明是我！
　　朱宁贤：外面冷，快点回家，回家再聊。”
　　切，看不起谁呢，少马爷是怕冷的人吗，当然不……
　　脚底一滑，“诶哟卧槽！”
　　面对我一声惊呼严博不以为然，“哥你还看手机！”下意识一把捞住差点从路缘石上滑倒的我，满口埋怨地呵斥。
　　凶什么凶，刚走了个孙悟空又来个猴儿，“不看了，这就不看了！怪你宁贤哥。”刚走了个朱宁贤又来个你……
　　对于大爷大妈来说并没有过节和平日之分，大爷每天遛弯儿、下棋、看报、侍弄花鸟鱼，偶尔去社区转转，偶尔替班大妈出去采购他做饭。
　　我们来了之后还能热闹点，“严儿等会拿吃的上你哥屋里，你哥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大爷站起身来来回揉搓自己的脖子，低头皱眉想了半天，“忘了。”
　　“郭嘉昱。”我提醒说。
　　大爷恍然大悟，“哦对，他晚上下班过来。”一拍巴掌继续指挥严博，弯腰掏出桌子下的点心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果干之类的，“拿这几个，你哥爱吃蜜饯，你看你们买了什么爱吃什么——就兹当是到家了，甭跟大爷客气。”
　　“好嘞大爷！”严博接下任务抱着两个点心盒，“诶大爷，怎么我哥什么您都知道啊？”好奇地问。
　　“你哥？”大爷还在翻找家里的存货，反问后自问自答：“你哥单纯着呢，多留心一点儿他藏在心里的事儿你就能一清二楚——诶跟这儿呢，我记得我买金糕来着，拿去。”将塑料袋装的金糕放在严博捧着的点心盒子上。
　　“大爷您甭忙了，吃完了我来取不就得了。”我故意打趣儿说。
　　大爷玩笑地一撇嘴，“你小子少搅和我睡觉，”拎一兜瓜子递给我，“你大妈觉轻，哪次她睡觉的时候你进过正房啊。”
　　“嘿嘿……”这不是怕吵醒您们么。“够了够了您甭找了！”被戳穿的我试图转移话题。
　　大爷打量了一下我们要拿走的一堆吃的，“得了，去吧，”满意点头后一挥手，“玩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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