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

　　市文化街有一条胡同，是民国时候的建筑，新城改造的时候这里被当作城市文化底蕴保留了下来。

　　胡同中有个挂着时光咖啡门牌的小院，季衡往门牌上看了眼，走了进去。

　　查尔斯没有在雅间坐着，而是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院中的水池旁，在那看鱼。

　　听到脚步声，查尔斯转过身，露出一个热情的笑来，“衡。”

　　季衡没什么表情，但也没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开门见山的问：“找我什么事？”

　　“你生病了”查尔斯听出了他的鼻音，“怎么不和我说呢，如果我知道你生病就不会约在外面。”

　　“一样的。”季衡简单地说了句，再一次问道：“找我什么事？”

　　查尔斯对他冷冰冰的态度有些无奈，不过他越是这样，就越忍不住想要斗他，于是笑了笑说：“想你了呗。”

　　他永远一副风流多情的样子，不以情景时间而转移，季衡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wait.”查尔斯再次玩火失败，抓着季衡的胳膊拦了他一下，不过很快就松了手，他不想刚好一点的胳膊这么快就又受伤。

　　“别生气衡，好吧，说正经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查尔斯点点头，“对啊，我知道，你们研究所在找个体，而除了你们，还有人也在找个体。”

　　季衡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你还知道什么？”

　　查尔斯却不说了，开始卖起了关子，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我们去里面谈吧，这里说话不大方便。”

　　小院室内有单独的隔间，查尔斯带着季衡走到最里面的房间。

　　隔间布置清雅，服务员帮他们做好咖啡后就退了出来，将门带上了。

　　“说吧。”季衡没有半句废话，看着查尔斯。

　　面对如此干脆利落的季衡，查尔斯很受伤的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季衡没回答。

　　很显然，如果不这么说话，他大概会选择不说话。

　　”好吧。“查尔斯只得犹犹豫豫地开口，“关于海底城市的项目，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sorry，我不该剽窃你的劳动成果。”

　　季衡端起咖啡喝了口，微酸微苦之后，是一阵淳厚的香味。

　　查尔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如果你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回应，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接受。”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查尔斯有些急了，“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要求我都能补偿你。”

　　“还给我。”季衡毫不犹豫，并列举着方案，“文章撤下来，项目终止，公开道歉。”

　　查尔斯愣了愣，为难中带着伤情，“你知道，我父亲一直期待我能做出什么成就来，如果让他知道这个项目是我剽窃的，我这辈子就别想在他面前翻身了。”

　　“我开口了，这是唯一的要求，但你不能补偿。”季衡似乎知道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所以并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依旧很平和。

　　但就是这种平和令查尔斯更不舒服，他咬了咬下嘴唇，“我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作为交换。”

　　“哦？”季衡笑了笑，很有兴趣的看着他，“说说看。”

　　“衡。”查尔斯也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就是因为你的笑容才陷入你的陷阱。”

　　季衡收了笑，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从来都没有过可能。”

　　“你真无情。”查尔斯说，“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我能感觉的到，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敢承认，是，你很理智，但终有一天你的理智会控制不住你的感情，你是同性恋，这件事所有人都会知道。”

　　“说完了吗？”季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进入正题吧。”

　　查尔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基因改造的原因，季衡很优秀，同样，也很坚定，或者说固执，他打定主意的事轻易改变不了，甚至不留商量的余地。

　　几近无情。

　　“不知道所有的A型个体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查尔斯自顾自说了一句，语气颇无奈。

　　季衡没有说话，看着查尔斯往杯里续了咖啡。

　　“是廖卡让我来找你的。”查尔斯终于进入了主题，如他所料，季衡在听到这句话并不意外，甚至点了点头，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显然干扰到了他，所以他让我来看着你，如果可以，阻止你一切可能不利于他的活动。”

　　“我做的事很多，不知道什么地方干扰到了他。”

　　“衡，我们之间不需要弯弯绕绕，我不会骗你，但你要问我廖卡在做什么，我只能坦诚的说，不知道，这是真话，不然我只派人监视你，关键时候再出手阻止你一样能达到效果，你很聪明，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告诉了我，确实，很坦诚，但一样的，你仍旧会阻止我，你需要给廖卡交差，如果你只是想来告诉我这个事情，此时我们坐在这里谈论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查尔斯沉默下来，似乎是在下决心，而从表情上看，这个决心下的还挺痛苦。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开口，语气决绝，像是英勇就义，但季衡只是目光平静的看向桌子上的插花，笃定道：“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就这么肯定？”

　　“对，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所追求的也不一样，如果我的行为让廖卡感受到了危机，同样的，你也会感到危机，你们是利益共同体。”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们可以是一样的。”

　　一样？成为资本的工具人吗？季衡不敢苟同。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他将问题反抛了回去，本意只是一种平和的质问，但没想到查尔斯似乎会错了意，目光闪烁不定，欲言又止，“你……”

　　“别多想，没有任何意思。”季衡打断他的话，端起咖啡喝了口，然后放下。

　　查尔斯在他收回手之前握住了他的手。

　　季衡如避蛇蝎，“今天到此为止吧。”

　　“季衡！”

　　查尔斯先他一步挡在他面前，呼吸微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对于忽然拉近的距离，季衡有种排斥，忍不住皱了皱眉，脚也不觉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具体的，但廖卡似乎是想从个体身上得到一个东西，尤其是，叫穆阳和韩明的两个人。”

　　“什么东西？”

　　“目前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小智的秘密，他一直想造出超级人类，如果成功了，无论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还是军事力量，都是无法匹敌的存在。”

　　“实验库有小智的数据。”季衡觉得查尔斯这个说法行不通。

　　“那个数据是缺失的。”查尔斯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缺失哪部分，我不知道，真的，不过我可以查，如果查到了我会告诉你。”

　　“你帮我，会没法给廖卡交代。”

　　“再说吧。”查尔斯耸了耸肩，“不过你能担心我，我很高兴。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所以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廖卡家族是龙头，我不能得罪他，但我也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衡，迟早有一天我们不会是对立的。”

　　“即使不对立，我们也没有可能，我——”

　　“话不要说的那么早。”查尔斯打断他的话，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我会随时找你，别不接电话哦。”

　　从咖啡馆出来，季衡打车去了研究所，路上给顾辉打了个电话。

　　“小智的数据？”顾辉在那头压低了声音，“上次不是给你看了吗？”

　　“我觉得你看到的应该是缺失中的缺失。”

　　“什么意思？”

　　“我马上到了，见面说吧。”

　　木质门轻轻被推开，皮鞋踩在青石砖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清脆、悦耳。

　　查尔斯没有抬头，翻出一个新杯子，倒上了咖啡，嘴角始终保持着标准的礼仪微笑。

　　廖卡在他对面落座，金丝镜框后的眼睛带了丝玩味，“七分真，三分假，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查尔斯笑了笑，“但是他会对我放松警惕，这是最关键的，你要知道，季衡对人设防很高，我忽然出现他肯定想到你，与其让他觉得真真假假猜不透，不如让他觉得我蠢，构不成威胁，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廖卡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我想我知道季衡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查尔斯握着杯耳的手顿了顿，很有兴趣的请教，“为什么？”

　　“爱是治愈，不是伤害。”廖卡看着他，语速很慢，目光像是透过眼睛看到了人的内心。

　　“真意外。”查尔斯笑着看向他，“这话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不，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季衡说的。”

　　查尔斯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查尔斯，你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我希望你能很清楚的认识到这点。”廖卡嘴角的笑容若有似无，带着不容置疑，“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掌管家族的大权，机会只有一次，来之不易。”

　　查尔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如果把季衡对人性的洞察看做是巡夜的探照灯，那么廖卡就是手术台的聚光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疑似。

　　“也不一定，这个社会容不下他们这样的人，人们可以接受你平庸，但不能接受你因为走了捷径而比他们优秀，他们会认为不公平，对于不公平，他们会全力反抗。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的。”查尔斯挑了挑眉，“等他吃了苦头，我会治愈他，那时候就是他想要的爱了。”

　　“你真是变态！”廖卡举杯，冲他笑了笑。

　　变态！

　　穆阳看着手机屏幕上满是这样的字眼，点了网页上的叉，给张磊回复了消息，“这些留言都是你们同学发的？”

　　“这帮人无所不用其极。”张磊发了一排愤怒的表情，“亦辰又没招惹他们，杀人诛心啊，这帮人太可恶了。”

　　“那许亦辰看见了吗？”

　　“我就是看见他看这个才看到的，哥，我晚上出不去，你帮我开导开导他，我今天陪他了一下午，但是他都笑着说没事，我有点担心。”

　　“我尽量。”穆阳对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很有自知之明。

　　“爱你哥，有什么情况你跟我说哈。”

　　关掉手机，穆阳不禁叹了口气，又莫名其妙揽了一个闲事。

　　不过想到刚才网页上满页的谩骂，饶是他听惯了脏话也有些受不了，感觉对人性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度。

　　许亦辰那孩子看上去挺好的，学习好，懂礼貌，可即使这么好的孩子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有异于别人就遭受着别人的谩骂和贬低，那自己呢，这么差劲，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穆阳的心情忽然低到了谷底，再加上季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整天没有消息，所以整个晚自习他都闷着头看书写作业，一言不发。

　　一点恋爱的自觉都没有！

　　晚自习结束，穆阳闷闷不乐的收拾东西，和周也一块下楼往门口走去。

　　“看着心情不大好啊，有心事？”周也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别扒拉我。”穆阳将他的手拿下来，“自己的身高心里没点数啊。”

　　“卧槽。”周也又扒了上去，“误差超过五厘米我表演倒立吃翔。”

　　“操，真恶心。”穆阳一脸一言难尽，目光扫过医务室，“那里有测量身高的仪器，我们去测测？”

　　“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

　　周也愣了愣，撒娇的晃了晃穆阳，“阳哥，不要这么无情嘛。”

　　“你大爷。”穆阳抬脚踢了他一脚，周也一躲，终于从他身上下去了，规规矩矩走着路。

　　“嗳，问你个问题。”鉴于自己贫瘠的安慰力，穆阳打算跟周也取取经。

　　“问。”周也很豪迈。

　　“你说，一个遭受舆论攻击的人应该怎么安慰他？”

　　“舆论？”周也皱着眉想了想，“大概就是劝他不要在意什么的吧，老话说的好啊，人言可畏，一百个读者一百个哈姆雷特，每个人观念不一样，自己看开就好。”

　　“你说的这些太宽泛，都是大道理，明白，但没用。”穆阳有些发愁，“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具体的……嗯，那就是你比他更痛，更惨，更可怜，她看见你比她更痛更惨更可怜，说不定就不难受了。”周也说。

　　“说了跟没说一样。”穆阳嫌弃的啧了声，“还市三好呢，语言水平就这？”

　　“惭愧惭愧，我对不起广大群众，我没资格拿市三好，”周也苦大仇深的崩了一会儿，忍不住乐起来，“唉，这该死的颜值。”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贫到学校门口，穆阳想起奶奶体检的事来，“我给奶奶体检的医院，你问得怎么样了？”

　　“早就说好了，脑科医院有我爸熟人，周六我陪你一块去。”

　　“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学校上课吧。”

　　“阳哥。”周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特烦人，多大事啊，义气就你一人能讲？我们都只能做陪衬？”

　　“你他——行行行，让你去。”穆阳连连点头，“班主任要问你可别牵扯我。”

　　“嘴脸。”周也揪着他的领子晃了晃，又抬腿做了个假踢，“走了，路上注意安全，别光看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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