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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鳄(上)
乌鸦、致公堂前辈、先知恣美,这是淳墨岚踏上南洋这方土地之前不曾预想的人物。然而这些人相互之间似乎都存在一种隐秘的关联,甚至在恣美的预言里,淳墨岚也跟这些人扯上了关系,这让淳墨岚感到些许迷茫与好奇。
不过,预言对于这位唯物主义者,自然不足以促使其铤而走险,帮助阿月探路。
淳墨岚的真实意图,是打探乌鸦的消息。
那个隐藏在金三角的毒枭,曾经的叛乱者,到底坐拥何等强大的鸦片帝国?南洋之行虽在计划之外,但如果能借此次机会破坏南洋向国境供货的链条,于洪门,于国家,都将是一件极有利的事情。
这样一种民族荣辱感深深刺激着淳墨岚的内心,足以让他涉险做任何事情。
当阿月对淳墨岚的话心生感动时,这位青帮枪手并不知道,在那私文儒雅的面容下,孕育着怎样一颗为国赴死的决心。
终于走出一片雨林,沙楚已是气喘。
淳墨岚让他坐到一株粗大的树根上,揭下染血的纱布,检视了一下伤口。
“子弹得取出来,”淳墨岚对沙楚说,“不然你整条手就废了。”
沙楚急道:“那你快给我取。”
阿月不耐烦地从旁拉起淳墨岚肩上的医箱背带,将那男人一并提拉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责道:“他活不了多久,不要耽误时间。”
淳墨岚明白他的意思,待沙楚带他们找到乌鸦,阿月便会结果了这少年的性命。
杀人灭口,于□□中的江湖人,是家常便饭。
淳墨岚无奈地笑笑,他不想与阿月争执,退回沙楚身边,只是替那少年换了新纱布包扎伤口。
沙楚暗暗咬牙,他知道是那个打伤他的家伙不愿意给他治伤,也大概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心生一计,对淳墨岚说:“我口渴,要喝水。”
淳墨岚看向雨林外一片长草地,“哪里有水?”
“前面有条河。”沙楚说。
阿月这次没有反对,走了许久的路,他也感到嗓子干渴。
手中的麻绳一扯,阿月命令那少年带路。
沙楚仍是走在前面,阿月拉着绳子在后,淳墨岚则是走在最末。
是时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日头正烈,没了雨林树叶的遮挡,阳光直射皮肤,酷热眩目。
三人顶着太阳在草地中走了一里多路,就看到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横在前方,几人不禁加快了脚步,转眼便来到河岸。
这条河自西向东流,水面宽约十米,河岸边生长着高高的青草,没及腰间,草尖上盛开着各色各样的小花,颇为美丽。
阿月拉着沙楚穿过长草,走到滨水处,河水清凉,瞬间驱走不少暑热。
因为沙楚被反绑了手,阿月便蹲下来用手捧了河水给他喝。
见那少年喝下无事,阿月这才放松了警惕,自己也捧水喝了解渴,然后又在河流中捧起纯净的凉水,扑在脸上洗了洗,顿感清爽。
阿月转头,见淳墨岚也在河边喝水洗脸,故意嘲道:“这地方恶劣得很,比不得上海,难为你了。”
淳墨岚听出他话中揶揄的味道,抹干眼睛上的水,笑着说:“儿时在私塾念书,一直向往与外头的孩子在夏日里扑水,在秋日里摘果,说起来,这一回的确是头一次身在野外,算是圆了儿时梦想吧。”
私塾念书,阿月怅然一笑,这岂不是他儿时的梦想?
为什么总有人能够生来就轻易拥有一切呢……阿月突然有一种挫败感,他觉得自己生来便是比不上淳墨岚这种人的,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没有资格与淳墨岚争抢叶君晗,叶小姐也决不会喜欢上他这般出身的人。
“走吧。”阿月不愿再想下去。
淳墨岚却是咦了一声,“医箱呢?”
喝水之前,淳墨岚明明将医箱放在脚边的,现在,那白色的小箱子却不见了。
阿月也感到奇怪,没有注意到少年沙楚狡黠的目光。
“是不是被水冲走了?”阿月说着朝河流下游看去。
淳墨岚看了一眼,摇头道:“如果被水冲走,我一定能看到的。”
正当二人疑惑时,淳墨岚身边的长草莫明轻微的摇动,而此时,明明是没有风的。
淳墨岚察觉到异样,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边有一个灰黑色滑腻腻尖状物从草丛里面伸出来。
淳墨岚骇了一跳,朝后一避。
他这一动,刺激了藏在草丛中的东西,只见一只长约三米的巨鳄猛然从草丛中窜出,张开宽大尖长的血盆大口,就朝淳墨岚腿部咬去。
鳄鱼口中满布锯齿般的牙齿,上下颚咬合力惊人,要是被它咬中,淳墨岚怕是一条腿就保不住了。
便是在这关键一刻,阿月在淳墨岚身后敏锐快速的发枪,枪响同时,子弹正中鳄鱼大开的嘴巴,瞬间打爆了那畜生的喉咙,一枪毙命。
淳墨岚逃过一劫,好不庆幸。正要对阿月说什么,转眼处,只见站在阿月身后的沙楚目露凶光,整个人用力朝阿月背后一撞,竟是将阿月撞入河中。
还好阿月个头不低,河水只淹到他胸口,他还可以在河中站住。
被那孩子暗算,阿月怒气上涌,手中一扯麻绳,竟将沙楚也一并拉入了河中。
沙楚虽然不及成人高,但勉强可以将头露出水面,不至于立刻被淹死,然而此时,这少年神色紧张,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阿月的控制回到岸上。
淳墨岚心头一紧,看到身旁的鳄鱼尸体,不禁朝阿月大喊:“快上来,河里有鳄鱼!”
他话音刚落,就见阿月面色一凝,嘭嘭嘭,阿月将金枪枪口对准河面,连射三枪,一汪血色从河底冒了起来,染红了阿月周围的河水。
淳墨岚心知不妙,急着朝河中走出几步,伸一只手给阿月,“快上来!”
阿月拧着眉,单手抓住淳墨岚的手,颇为艰难地朝岸边移动。
这时,只见数十只灰黑色的鳄鱼从河对岸的草丛里爬出来,它们游进河里,朝阿月所在慢慢靠近。
看来,是他们的到来惊醒了这些在睡觉的鳄鱼,而沙楚,显然知道这片水域的危险,他是故意引两个大人过来,想利用鳄鱼杀死他们。
这孩子的歹毒激怒了阿月,阿月丢开手中的麻绳,任凭他在水中呼救,自已则是被淳墨岚拉着,得以上岸。
只见那枪手的右小腿被河里的鳄鱼咬伤,满是血迹,若不是他随身带着枪及时将水里的鳄鱼打死,这时怕已命丧于此。
“救命!救我!”沙楚双手被绑,河水冲得他站不稳,始终不能靠岸,为了活命,他只能在水中拼命呼救。
眼见对岸的鳄鱼越游越近,情急中,淳墨岚冲下水去,拉住那男孩的衣服朝河岸拽。
所幸营救及时,少年沙楚在最后一刻,终于上岸。
鳄鱼已然距离三人不出五米,淳墨岚快速在刚才袭击他的鳄鱼藏匿的草丛中找到医箱背好,又将受伤的阿月扶起,朝着来时的草地逃去。
而沙楚,则是趁乱朝着西面逃了。
待两个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四目一看,哪里还有沙楚的影子。
不过眼下是顾不上寻找沙楚了,阿月伤得很重,淳墨岚不能不管。
淳墨岚自下撕开阿月被咬破的裤腿,两排深深的齿痕差点将那男人的小腿咬穿。
这不是一般的疼痛,阿月额上全是冷汗,牙关紧咬,狠狠压抑着难忍。
“小赤佬!”阿月低骂,“等我抓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唔~”
剧痛使得阿月说不下去,他看到淳墨岚正用棉棒沾了玻璃瓶中的酒精涂在他伤口上。
“忍一忍,被动物咬伤,必须消毒才行。”淳墨岚头也不抬的解释道。
阿月暗暗攥紧了拳头,为了分散注意,他故意调侃道:“带着你,还真派上用场了。”
淳墨岚无奈地摇一摇头,“我是派上大用场了,接下来的路,恐怕我得背着你走了。”
阿月心头一动,以为淳墨岚在说笑。
淳墨岚却是认真道:“你这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我们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去,你来决定。”
“我可以走。”阿月心有不甘,便要站起。
他按着淳墨岚肩头,借力勉强站了起来,可右脚刚一着地受力,整条小腿便是一阵拉扯的剧痛,但阿月硬是凭着毅力站稳,还偿试着朝前迈出一步。
淳墨岚暗暗松一口气,看来鳄鱼的尖牙只是刺穿他肌肉,并未伤到腿上的筋骨,因此这男人还能走,不然要站立也是不能。
淳墨岚上前扶住阿月,阿月不屑道:“看,我能走。”
淳墨岚嗯了一声,用医生的口吻说:“看到了,我还看到你在流血!坐下。”
阿月重新坐好,双手撑地,方便将右腿伸出。
淳墨岚从箱子里拿出之前在汉口搞到的那盒消炎药,除却之前断指用过两支,里面还存有三支。
“终于,你还是用到了它。”想到汉口发生的事情,淳墨岚不禁感叹一声。
为了方便为阿月注射,淳墨岚取下缠在右手上的纱布,取出针管开始为注射准备。
阿月看到那男人的断指创口已然愈合,长出一块粉色的新肉,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旁人可能会忽略断指的细节。
但阿月不同,淳墨岚手上的创口,在他眼中无限被放大,他从不亏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他,可淳墨岚明明就是因为他才受的伤,亏欠自己喜欢女人的情人,这让阿月感到别扭,导致他无法忽略。
淳墨岚将注入药剂的针管倒立,轻轻弹动针管,一些气泡从针头排出。准备妥当,淳墨岚熟络地将针头扎进阿月的右腿伤口旁,推尽了药剂,淳墨岚抽针,取下针头扔掉,只将针管放回医箱。
“你在箱子里放了多少东西?”阿月颇为好奇。
“叶先生吩咐我作随行医生,治疗的器具自然不敢少带。”
淳墨岚将纱布自上向下,仔细将阿月右小腿缠绕包扎了,又用医用绷带在纱布外层缠绕数圈,方才作罢。
“好些了吗?”淳墨岚问阿月。
阿月活动了一下伤腿,伸一只手给面前的男人。
淳墨岚会意,将他拉起来,阿月试着走出几步,伤处仍是痛得厉害,但经过短暂的休息和适应,对于阿月这般皮实的人,也是能够忍受的了。
“沙楚往河的上游跑了,我们要抓到他!”阿月笃定道。
继续出发,正是淳墨岚所想。
于是淳墨岚背好医箱和阿月的布包,上前扶住他,两个人便向着河的上游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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