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

　　白娃娃。
　　好一个可爱的白娃娃，芬芳帅气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白娃娃，白娃娃，一个白娃娃。
　　他有那个鼻子有那个眉毛就是不说话。
　　……
　　唱串了。
　　白希一个没忍住，在就剩几步超过苏蔻的时候乐喷了，苏蔻正好看见他跟猩猩呕吐一个水平线上的侧脸。
　　按理说他这人应该挺……能注意形象保护的，毕竟还担任着他俩这模范情侣中的形象代言这一要职，怎么笑成了猩猩成精？
　　迷惑脸，挺急的。
　　苏蔻看样子都习惯了，连生无可恋都懒得表现出来，一脸无所谓，爱谁谁。
　　白希胳膊伸到他后面一截腰上掐了掐。

　　这商场九点就关门了，就剩下外面几条绕着商场开的步行街还热闹着。其实商场根本没什么可逛的，步行街才是特色。
　　苏蔻跟着白希逛了逛，楼上几家烤肉啊海鲜自助啊包括砂锅居酒屋，从外面看都挺热闹的。
　　他给定的目的地是家卖死神辣翅的，还有秘制泡椒凤爪，学校有老师订过外卖，距离正好擦着超不超出范围的线，外卖小哥送到的时候下午第一节上课铃刚刚好的打响。
　　太有缘分了，听说两个老师都被辣的嗓子哑，但那天苏蔻赶着去上课，逃过了一截。
　　好奇心害死猫，苏蔻还是想尝尝，可一个人又不敢尝。
　　俩人穿过步行广场，暗地里一边抠手一边撞肩膀，脑子里什么也没有，脚下的一方水泥地和余光里身边这个人。
　　时不时矫情一会儿，也算是有利于身心健康，苏蔻掏出手机来对着四只脚丫子照了张相。
　　然后放进去口袋里，想了一会又拿了出来，发了个朋友圈。
　　至于文案不文案的，半天也没想出来，干脆一句话也不带的发了出去。
　　老黑回复的最快，跟片草原似的，野马脱缰万马奔腾，苏蔻心想这还不如发羊驼。
　　大家反应还都挺积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平时活得太冷漠。
　　苏蔻手机一直盯在屏幕上，旁边白希看着他看着手机笑得一脸忍耐，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观赏岛国动作片，脸还凑过去几秒。
　　苏蔻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急忙把脸背过去，手机也是，扭过去不让白希看。
　　白希嘁嘁了两声，隐约看见了个朋友圈界面，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飞快拿眼角扫了苏蔻一眼。
　　下面还有好多他俩共同的好友留言，像董卓啊岳一韦啊，还有几个女生，白希视线往下面一扫，露馅了。
　　-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踏[马]太开心了！
　　-99
　　苏蔻果然满脸疑惑的等着他开口。
　　白希不想说。

　　他自己敲上一条回复，像是默认又像是宣示主权，-好好走道。
　　苏蔻勾了勾嘴角，把手机锁上屏往口袋里一塞，“董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白希勾上他肩膀开始直视前方，“他们知道。”
　　“怎么知道的？”苏蔻转过脑袋来追问，“你告诉了？”
　　白希笑了笑，点点头。

　　“我操，”苏蔻突然抬起头怒视前方，“是不是走岔了？”
　　白希一挑眉，舒展了胳膊抱过了头顶，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不知道。”
　　“妈的你快给我看看！”苏蔻把手机一巴掌拍在白希胸脯上，白希着急忙慌的连忙撒开手去接，屏幕上是某众点评自带的导航系统。
　　“哎！”白希吓了一跳，手指往屏幕上一把啦，看了几眼，“你不是认路吗！”
　　“别废话。”苏蔻没好气的说。
　　白希笑了笑，开始认认真真的发动人肉导航功能。
　　“没走错。”白希一拍苏蔻的背，伸手往前一指，“再往前走一会儿到了路口左转就到了。”
　　苏蔻皱着眉看着白希，脸上全是就你有脑子是不是，白希笑而不语。
　　“走吧。”他往前推了他一把。
　　苏蔻不耐烦的迈开了腿，人给咱找台阶下咱也不能不要是不是啊？
　　走着走着就到了。
　　呵呵呵呵。

　　推门一看，客人还挺多。
　　早就是那种不符合小店规模的多，拼桌都拼不下去，只能买出去蹲在路边上啃。
　　当然也没有蹲在路边啃的，估计是嫌天儿太冷风有点大，路边倒是停了好几辆车子。
　　白希去收银台点餐，转过头去问苏蔻想要吃什么，眼睛落在某一点上突然一愣。
　　一个女孩儿带着自己卫衣上的盖头帽看不清上半张脸的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面，没拿手机的那只手还举着份牛肉烧饼啃。
　　白希皱了皱眉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要是说什么时候他最绝望最着急，就是这种似懂非懂的模糊感，肯定是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还萌生出一种我不想起来不算完的拼命感。
　　白希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盯得太用力，苏蔻循着目光看了过去，往白希屁股上踹了他一脚。
　　“看谁呢？”苏蔻从收银手上接过来一把零钱，手揣着往裤兜里一塞，吓得白希猛地回过神来。
　　“干什么！”白希瞪着他。
　　“看什么呢！”苏蔻回瞪，眼里一点看什么的好奇都没有，假得可爱。
　　“没看什么。”白希眨了眨眼，手指一勾苏蔻的侧腰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拽到一边，“挡道儿了。”
　　苏蔻在最后不甘心的小声骂着，没继续追问下去，白希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店那头的女孩，走了。
　　白希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三。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敲鼓。
　　苏蔻礼礼貌貌的从取餐口里面接到两个塑料袋，戳了戳白希的后背，示意他可以走了。
　　白希点点头，先一步迈出了店门，开始前后看了看。
　　连影子都没看到。
　　白希决定把这事忘了。
　　虽然心里的那种强烈的不安不允许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忘掉，可是一时间想不出来谁是谁的脸，只能愣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蔻招呼他走了。

　　初入十月的风也还是干燥的，温度一下降了快十度，空气中全是半干不湿的冷气和尘埃的味道，涌入鼻腔里是苦的是厚的，黏在脸上撕扯不下来。
　　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心如明镜的是，几个月后的今天明天，将是高考如约而至的时日。
　　那个六月七号八号，学校里的合欢花刚刚盛开。
　　而这两个人，为了各位的期待也攥紧了拳头。

　　白希在教课上面达成的小成就一天比一天多，苏蔻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开口问，从别的老师嘴里旁敲侧击到了多面描述，听说进步的还挺快。
　　就比如说要做课录微课进入什么名师讲堂，好像还拿了节琵琶行去参赛。
　　时间好像长了飞毛腿一样，在这两个人谈吐动作间泄露的飞快，仿佛抬手打个招呼都会变成细沙从指缝间倾洒而下，落地便不见了踪影。
　　白希也越来越忙，忙到差点没了时间撸猫，大胖宅在家里都要变成了只掉毛的抑郁猫。
　　苏蔻捏着小猫爪子往嘴里塞东西，期末的临近让这两个人神经线绷得挺紧，硬是熬出来了一种高三党挥汗如雨挑灯夜战的虚影。
　　当然学生肩并着肩一同打响高中最后一场期末考试的脚步是紧凑的，苏蔻说他路过班门的时候都能闻到烧脑的味道。
　　白希问他是什么味的，他说跟摆地摊的时候烧烤架底下烧着的碳很像，白希差点乐昏厥过去。
　　那就祝你们脑子被碳烤了那么若干个日日夜夜以后，能撒上个好调料。
　　出锅在即，白希这头也有很多事要干。
　　他七八班的语文分还行，当不了领头羊但也不是吊车尾，要是能努把力拿下个年级班平第一名，苏蔻说有奖励。
　　至于是什么奖励，他也不敢想。
　　估计是像坐上来自己动的那种，买一送一包教包会。
　　啊啊啊！
　　白希差点一低头把圆珠笔尖扎进脑袋里然后炸出一摊子的黄色废料。

　　老黑十一没待几天就走了，临到火车站还嚷嚷了半天再也不要踏上他马上要离开的这片土地，全国还不够他到处玩的为什么要上这儿来找虐。
　　苏蔻笑骂着往他手里塞了一堆土特产，白希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一路走好。
　　老黑差点当场跟俩人干起来。
　　走的时候，还是张开胳膊抱了抱苏蔻跟白希，说有空上北京来玩，他俩点了点头。
　　天气慢慢转凉了，白希一边自己不乐意穿秋裤，一边逼苏蔻穿秋裤，最后搞得分床睡了两天。
　　这事怪委屈的，只不过是穿不穿秋裤的问题，白希按着苏蔻打了一架，当然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洗澡的时候白希又问了一边，苏蔻死也不穿。
　　好像这就是个年轻人的通病，也不是因为穿着显腿粗，他俩这腿裹十层也不叫粗，顶多叫壮，要是说臭美不愿意穿，这个适合苏蔻的理由，好像也挺适合白希。
　　反正穿还是不穿，白希也懒得跟苏蔻犟，他自己都不穿就更没资格说苏蔻穿不穿了，个人有个人的快快乐乐。
　　他俩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但是每天都能过的有滋有味，然后呢？夜夜笙歌……
　　其实白希每晚入睡前的心思都很单纯，说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小纯洁都有人信，但就是防不住苏蔻老挑衅，挑衅完还不管解决后面的事，一脸你要非得动我我也能同意但就他妈的不主动。
　　白希就喜欢他这种心口不一的劲儿。
　　那天他做梦梦醒了，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就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于是又把搂着苏蔻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情绪到了，可能叫患得患失，可能叫庆幸失而复得，总之心里一阵狂悸之后就会喟叹还好还好。
　　白希心说如果就这么一直下去，他愿意用半脑袋浓密的头发做交换。
　　反正对象也有着落了，过多少年也不一定会嫌弃他。
　　就是要有这种“我就是要跟你一辈子”的自信。
　　苏蔻上班时间里越来越忙了，出的题越来越多，堆得卷子越来越多，习题册越来越多，但一看到教室里书桌上堆起来的书楼，连白希都会觉得好值。
　　属于少年时光里最大的一笔财富，就像他俩当年，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从窗口看出去，有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在陪着自己备考。
　　还是那句话，手中笔为刃，书上题为刀，身披戎装骑战马，考题在眼里是不是也愈发的耀眼。
　　仅此一次，永远不想再经历，也说什么都不肯忘记。
　　就是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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