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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一双人(1)
齐盛德三十七年,七月初五。这一日是齐恒公的五十大寿,各国皆派使者来贺。自六月廿十之后,阜阳城就热闹了起来,街上偶尔能看到穿着异族服饰的草原人。
齐恒公的寿宴一切事宜虽早就提上日程,但今年礼部尚书才忙过穆侯的大婚,临到日子还是免不得手忙脚乱的,如此几位公子也偷不得闲,扎扎实实的忙上了半个月。
倾暖感觉许久未见温慕凉一般,这些日子他总是很早就去上朝,下朝之后就在礼部尚书忙,几乎每天都过了子时才回府,她多半已经睡下,朦朦胧胧的见他个影子就又睡过去了。
温慕凉不在府里,她也待不住,便常常往雁栖阁跑,她每次都是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确保没人看见。然后在雅间里缠着宁霜嬉闹一番才放她去厨房,中午吃上可口的佳肴。
这些日子她倒与一个人相熟,此人是皇商乐家的嫡子乐少卿。这位乐公子生得仪表堂堂,性子风趣幽默,又博闻强识。他似乎与宁霜有着暧昧不清的心思,宁倾暖没少拿这件事私下里揶揄宁霜,宁霜每每脸色绯红的嗔怪她,眸子里有闪着羞涩和喜悦。
倾暖知道宁霜是对这位乐公子真的上了心的。依这丫头的性子,若是无关旁人,她未动心思,甭管宁倾暖怎样调笑,她也只会嗤之以鼻。
自小被宠大的丫头,自有一股子骄纵和傲气。
她倒是拿不准这位乐公子是何心思,不过也不重要,若他真的敢相负于宁霜,她就敢断了他的子孙命脉。
宁倾暖正在雅间里同乐少卿喝茶,等着宁霜的好菜。外面的街上忽然热闹起来,她挑眉,“青涟,看看外面这是吵什么呢?”
青涟推开窗子看了看,笑着回道,“主子,是有车队经过,百姓在围观。”
“谁的车队引起这样的热闹?”宁倾暖倒是好奇。
青涟又看了看,“是公子筠的车队。”
魏国公子筠,天下五公子之一,又与晋国公子晟并称双公子。
“原来是他。”宁倾暖敛眸,手捏着茶杯轻轻地摇晃。
乐少卿也站起来到窗边看了看,嗤了一声,“这公子筠的名声可真是名扬天下,在齐国还有这么多人欢迎他。”
这热闹的尖叫声里,多是尖锐的女声,隐隐有男声讨论,却不疯狂。
宁倾暖装作无辜,“少卿,你这话里怎么这么酸?”
乐少卿瞪她,她摊摊手,“双公子名扬天下,你吃这干醋做什么?”
恰是宁霜进来,乐少卿盯着她问,“小霜,你说是本少爷英俊潇洒,还是那个公子筠更胜一筹?”
宁霜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收起脸上的兴奋,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你。”
乐少卿得瑟的瞟了一眼宁倾暖,极为得意的抿了口茶。
宁倾暖笑他幼稚。
宁霜跑过来抱着倾暖的胳膊,小脸上一片兴奋,“暖姐姐,方才我在门口看到了公子筠,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撩起帘子,真是丰神俊朗,不辱双公子之名啊。”
宁倾暖瞧她这副兴奋的样子,偷瞄了一眼乐少卿,那厮狠狠的瞪着宁霜,脸色媲美小霜做菜用的铁锅。
楚淮清到了阜阳,在京馆才歇下脚,便递了拜帖到穆侯府。
温慕凉不在府里,管家只推说侯爷在朝忙着恒公寿诞之事,请他改日再来拜访。
楚淮清并不在意能不能见到温慕凉,他马不停蹄地到穆侯府拜谒,不过是为了亲眼见一个人,确定一件事。
“本公子与侯爷是旧友,本公子才到京城便不住来拜访,何有将本公子拒之门外的道理?”楚淮清是打定主意要进府,他量这侯府的管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的罪他。
管家不卑不亢的接过他的拜帖,却也未让开身子让他进府。
“公子,侯爷这些日子在朝上忙着,时常夜半才回府。公子才到京城,奴才们恐招待不周。待侯爷回来,奴才禀告侯爷,侯爷定会到京馆相迎,款待公子。”
楚淮清依旧面色温和,却也没挪动脚步,半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管家不卑不亢的低着头,也没有相让的意思。彦初见他这副样子,手中的剑未出鞘,却横在管家脖子前,“大胆奴才,竟敢对公子不敬。”
管家面上风云不动,楚淮清暗叹温慕凉手下的奴才也真非一般人。
“哟,这是谁,敢在我穆侯府撒野?”
未见人而先闻其声,这声音太熟悉,楚淮清寻着声音看过去。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稳稳地停在侯府门口。侍女先跳下马车,抬起手恭敬的候着。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挑帘而出的人面若桃花,风华更胜从前。
眼前的人,分明是梦中的样子,一如记忆中的笑若灿阳,勾一勾唇便是胜过春日满园芳华。
她穿着宫装,瀑布似的发绾起圆髻,只戴了一只珠钗,那颗珍珠饱满圆润光泽柔和,与她真是相得益彰。
站在门口的管家和执岗的侍卫见她回来,都颔首恭敬的唤了声夫人。
倾暖点了点头,便瞧向楚淮清。
“公子别来无恙。”
她依旧是笑着,浅浅淡淡的,眸子里星光璀璨。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多看几眼,心便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别来无恙。”
宁倾暖永远不知道楚淮清怎样压抑内心的痛苦才能轻飘飘的对着她说出一句“别来无恙”。
“夫君近日忙得昏天黑地,怕是怠慢了公子,不如公子择日再来拜访,也好让夫君尽一尽地主之谊。”宁倾暖笑的人畜无害,一口一个夫君叫得亲密又熟念,她一句夫君,一句公子,便将这亲疏远近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看起来稚嫩和善的丫头,怎么就有那么一颗残忍冷硬的心。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楚淮清的心里扎上一刀,看着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宁倾暖敛起笑容,“我看公子脸色不好。公子长途跋涉,想来也是累了。青漪,送公子回京馆,好生照顾,有半点差池,可别怪夫君责罚。”
青漪应下,伸手请公子筠回京馆。
他却并不理会,忽然出手一把掐住宁倾暖的胳膊,不待众人反应,他已经带着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郊外树林,宁倾暖挣脱他的手,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你何必拿这种眼光看我,若你不想跟我来,我又怎么可能强迫的了你。”楚淮清看着她,眼里有些末得意。
宁倾暖并不否认。
楚淮清贪恋的看着她,忽然开口问,“晋国那个长乐郡主,是你吧?”
宁倾暖狐疑的瞪他,楚淮清落寞的笑笑,“虽然你隐瞒了逍遥公子关门弟子的身份,可我还是知道那是你。得知长乐郡主逝世时,那种心痛的感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给我。”
她听着,沉默以对。
“我甚至还跑去晋国找你,我不相信你会死了。可我到时,长乐郡主已经下葬。我在府里醉了三天三夜,我想可能你真的死了,那样我就要踏平晋国,将你的棺迁到我的穴里,将来与你同葬。”
楚淮清背对着她,倾暖有些动容,到底人心不是铁打的,这个男人的一腔深情,她无以回报,却不能不为之动容。
“后来齐国穆侯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九州,新娘是宁府长女,逍遥公子的关门弟子,还会有别人吗?”楚淮清回过身看她,双目赤红,弥漫一层薄雾,“我知道你没死,来不及高兴,你却要嫁给别人了。”
他的语气那样苍凉悲伤,宁倾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听进去他一番表白。
“我当夜奔齐国而来,被彦初打晕了带回府里,之后魏国朝中动乱,我再无机会来寻你。”楚淮清凄楚的看着她,“我这次来贺寿,更重要的是想见你。”
来齐贺寿的机会他与楚致邕又斗了一番,楚致邕以为他要来勾结谁的势力,可其实他只是想来看看她。
宁倾暖顿了一顿才抬头看他,眼中一片清明。
“我已经嫁人了。”
她说的很慢,很淡。
楚淮清疯了一般抓住她的肩膀,执着的盯着她,“我不在乎,暖暖我不在乎。”
“我在乎。”宁倾暖拨下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我爱阿凉,我不想他误会。今日我随你来,也只是想说明白,免得日后纠缠。”
楚淮清怔怔的看着她,整个人痴傻了一般。
“我们的确曾相伴数日,无论当初你以什么样的心思将我留在身边,朋友也好,护卫也罢,往事如烟我都不在乎了。当日负气离开,确实是生你的气了,我将你做朋友,你却只是拿我当护你安全的盾牌,我是伤了心,也生了气。可我并不是将你记恨,师兄那里再见你,我早已不气不怨,却不可能再与你做朋友。”宁倾暖叹了一口气,“你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我们之间缘分太浅,相处那数十日,已经用尽了缘分。”
楚淮清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苍凉悲伤。
“缘分?你何必对我如此残忍,当初待你,我确实不敢轻信。半真半假,早已是我的习惯。你将缘分做说辞,又将我的真心放在何处?”
宁倾暖不答他,只是道,“今日言尽于此。公子不必执念于我,亦不必再以此与我纠缠。倾暖今日言明于你,我这人心小,阿凉一人已占足了地方,不会识你的真心,公子也毋需将真心予我这样不值得的人。他日再见,我恭称你一声公子,也请公子唤我一声穆侯夫人。”
言罢她不多留,转身踏着轻功离去,楚淮清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笑起来,像没了禁锢的疯子。
暖暖,你说的多简单,可来日方长,今后还有许多日子让我俩相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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