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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晟逼问
一大早,谢华妤连眼皮还未彻底掀开,便已经浑浑噩噩踏进国子监,她木然翻开案头事簿,一半神魂尚在梦游,另一半也只堪堪充作摆饰。
现代生活她就是受不了早八所以才辞职全职写小说,现在穿越了还是要上早八。
苍天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早八啊!
苍天无眼,究竟何时才能不必早起?
“殿下,出事了!”
盈缺跌跌撞撞从外头跑进来,今日立心奉谢华妤之命办旁的事,是由盈缺来陪她当值。
“怎么?”谢华妤连眼皮都未抬,她现在有种天塌下来她都会直接盖被睡觉的活人微死感。
盈缺扑通一声跪在她身侧,言辞急得如炒豆般迸出来,“先前街坊只传您谋害太子、其心可诛,可如今……如今竟有人说,是您写信引祁斌去寻太子的。说您早知一切,却冷眼旁观,任由大颂百姓惨死,坐山观虎斗。说您野心昭昭,才是最该死的人,如今传的是满城风雨。”
“还有呢?”谢华妤打了个哈欠。
盈缺急得眼眶发红,“这还不够吗?”
谢华妤将手中事簿又翻过一页,忍不住吐槽这国子监的事务当真是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
“您倒是说句话呀!”
“我想睡觉。”谢华妤被吵得脑仁疼,心里话脱口而出。
“殿下!”盈缺心如滚油,见她这般,更是急得要跳脚。
谢华妤终于找回三分清醒,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一时竟有些想念立心那份沉稳。
“他们猜到这一层,不是早晚的事吗?再说这件事最大受益者本来就是我,只要不是蠢到家,都能想通,你慌什么?出去一趟,就只听回这些闲言?”
盈缺撇撇嘴,也觉得是自己有些冒失了,忙站起身恭敬道:“陛下方才传口谕来,说太子虽未醒,但炤南余孽一案不可再拖,后日宣政殿会审。”
如谢华妤所猜,谢晟果然还是会选择谢丞旻,人没醒,直接审,不就是谢晟说什么是什么?
那是否如温礼衡所说,和亲是自己无法跳出的剧情呢?
“祁斌如何?”
“宣平章事去看过一回,之后他便撞墙自尽了。”
“陈家?”
“陈皇后被禁于后宫,陈家抄家,陈平衍押在敬院,想来该挖的线索都已挖尽了。”
“梁言?”
“他全招了,包括您。”
“卢海盛呢?”
“卢家被流放,那位卢家姑娘卢苗则被留在掖庭。”
祁斌下天牢,陈平衍进敬院,连同卢海盛也没被放过,谢晟果然步步为营。
事已至此,他仍要保谢丞旻。毕竟是亲手选的储君,终究舍不得。
“殿下,还有一事,钱栋虽被温小将军押送府尹,但他死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宣平章事也在施压,若用重刑,恐怕……”
“祭酒。”
盈缺话音未落,门外响起轻叩,是国子监的侍女。盈缺出去问了几句,回身道:“殿下,沈姑娘求见。”
“请。”
须臾,沈见月一袭白衣款款而来,她头上没什么发饰,仅有一枚银簪,但容貌清丽,依旧脱俗。
她恭敬敛衽:“民女沈见月,参见祭酒。”
“坐。”谢华妤说着,为她斟了盏茶,推至案几另一侧。
沈见月跪坐下来,捧着热茶良久,终是惴惴不安道:“殿下,太子迟迟不醒,我父亲的案子便迟迟无法审理,我担心……时间一久,这事便搁下了。”
谢华妤将事簿一合,眼底渗出些许寒意,“沈姑娘聪慧,自然也该明白了吧。”
谢丞旻的体质在沈宅都醒了,怎么可能昏迷至今,不过是谢晟不想给沈家翻案的托词。
昔日谢华妤想着若是证据确凿谢晟也不会偏颇,可如今却明白她想错了,在皇权面前,谁的性命都不重要。
“难道我父亲的冤情……”沈见月眼睫微颤,眸中浮起一层水光。
“当下局势是不可能了。”
若谢晟不与谢丞旻一条心,尚有转圜余地,可眼下谢晟铁了心要帮谢丞旻,那必定会给谢丞旻脱罪。
但其实这也不难预测,因为谢丞旻毕竟是太子,谢晟保他也是在保皇家颜面。
沈见月气急攻心,竟是口不择言:“早知如此,当日不若杀了他!”
谢华妤几不可察地蹙眉,旋即恢复如常,只垂眸轻啜茶汤,“沈姑娘如此聪慧,难道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吗?”
她能理解沈见月的冲动,杀父之仇,灭族之痛如何不恨。
“后日宣政殿会审,沈姑娘切莫错过。”
谢华妤瞥着沈见月,见她神色恹恹,定是心里想着去了也无济于事,不由暗暗叹息,只好再度提醒,“如今大街小巷皆在传言是本宫以两封信件扳倒了祁斌和陈平衍,沈姑娘认为可属实?”
沈见月略一思忖道:“真伪并不重要,流言既起,便难消弭。”
谢华妤含笑偏头望着她,心念电转间,沈见月倏然心澄明镜,忙起身作揖:“民女明白了,多谢殿下提点。”
沈见月略叙几句便告辞。
她前脚刚走,后脚谢晟召谢华妤回宫的口谕便到了。
谢华妤回京这一路倒是睡得安稳,甚至入了宫内换乘步辇还是盈缺将其摇醒的。
她睁眼辨了辨方向,心下诧异,这根本不是去议事堂的路,这分明是去永宁宫的路。
得了,又是九死一生。
永宁宫。
殿内寂静如水,宫人跪了一地,立心脸上隐隐可见巴掌印,可她只能埋着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脚步声自外而来,谢华妤见谢晟坐在她的榻上饮茶,心底厌恶翻涌,面上仍规规矩矩行礼。
谢晟一挥手,宫人尽数退去,殿内只余二人。
“旻儿原计划是藏身于清音寺密室,即便计划有变也绝不可能自己乘着那辆马车离开,他的头部有撞击过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打晕,丢进马车的。”
谢晟的声音沉静,不夹杂半分情绪,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正在宣判对谢华妤的判词。
“旻儿命你假扮玉儿,以掩盖玉儿真实死因。当时,你也在清音寺。”
话音未落,谢晟骤然起身,一把捏住谢华妤下颚,几乎是咬着牙逼问:“你告诉朕,是不是你?”
谢华妤被迫扬起头与谢晟对视,她看见谢晟眼底的冷漠和杀意,也看见他的恐惧和担忧,她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旋即眼眶一红,挤出两滴清泪:“阿耶怎会如此怀疑儿臣?”
“啪——”
清脆的一巴掌在谢华妤耳畔炸开,整个脑袋连同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有一刹怔忪,挂在眼眶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砸落。
“别再装了,他们会吐出勾结炤南,区区一个你,怎么会不交代!”
谢华妤微微回正脑袋,继续听着谢晟的慷慨陈词。
“给祁斌、陈平衍送信的,都是你吧。”
“嫣儿的死,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谢华妤,往日朕竟未看出,你有如此野心!”
怒极之下,谢晟抓起手边茶盏,狠狠砸向她额角,她感受不到痛意,只觉有温热液体淌下。
“谢瑾嫣……死了?”谢华妤怔忪,难以置信前几日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谢瑾嫣,居然在她去贺城这段时间里死了,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还在装吗?”
“父皇,如果我要杀她,我在清音寺就没有必要救她!仅凭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给儿臣定了罪,而您要给太子定罪,却一层又一层的问证据,所以儿臣在您的眼里究竟算什么?”
“还是说,您心中早有定论,早有取舍。”
谢晟倏然蹲下身,捧住她的脸,眼中竟漾起几分怜惜。
“你去和亲,朕便信你。”
谢华妤忽然笑了。
笑声比此时的谢晟,更显疯癫。
“父皇,儿臣是建安公主,表字福韫。儿臣不明白,您为何定要让她去和亲。”
谢晟目光一闪,抬手拭去她眼角泪痕,起身欲走,谢华妤倏然问道:“父皇,程修因何而死?”
这世间万物皆由她所创,身为造物主,她不曾真正厌恶过任何角色,哪怕是反派。可此刻,她对谢晟的憎恶,却浓烈到恨不能一刀穿心。
因为,谢晟是她笔下的人物,她了解他,她已经明白了谢晟想要做什么。
当年大颂对炤南发动灭国之战是以炤南人杀害大颂子民,可她知道,这是子虚乌有之事。
而在攻打炤南之前,大颂曾攻打过楚国,可如今早已无人记得是何种缘由发动战争,但如果谢华妤没有猜错的话,正是和亲公主之由。
昔日大颂和亲,一贯是寻以为宗室女封为公主远嫁。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谢晟选择了谢华妤。
谢晟不是没有亲临过战场,生灵涂炭,尸殍遍野,满山血水,竟也洗刷不掉他的狼子野心。
谢晟微怔,起身背过身去,只沉声道:“福韫,这是你的命数,你躲不掉的。”
顿了顿,又说:“后日的会审你也不必去了,国子监内你暂为代管,初春之后齐国来使便是你出嫁之日,若在此之前再敢惹是生非,朕会亲手杀了你。”
谢华妤咯咯轻笑,竟仰起头直勾勾盯着那道背影,“您舍得吗?”
谢晟骤然回身,欲要发作却听谢华妤又道:“儿臣可以嫁,但儿臣有三个要求。”
谢华妤知道谢晟耐心早已消失,所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说道:“第一,不许苛待母妃;第二,国子监的差事儿臣还要继续做;第三,阴历三月以后我才会嫁人。”
“前两个可以,后一个是为何。”
“阴历三月是母妃的生辰,儿臣想陪她过最后一个生辰。”
“准了。”
谢华妤俯身叩首,可唇角却是噙着冷笑。
命数?
你的命数都是我定下的,若我要你死,是不是你也躲不掉呢?
谢华妤走出宣政殿后,顾不得脸上的伤,忙不迭询问立心。
“谢瑾嫣死了?”
立心点点头说:“谁能想到,她竟是夜里在池塘里溺死的。”
“怎么可能?大冬天的她半夜去池塘边上做什么?”
“所以处处透着诡异。”
谢丞旻死了,谢华妤不在京,只有谢丞安,可谢丞安会知道谢瑾嫣的真实面目吗?
谢华妤总觉得有什么是被忽略掉了。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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