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得一批

　　玩什么不是玩。是不是。
　　游戏算是他擅长的，比起立志参军的二哥去读商管，比起22岁接手集团的大哥，他能在妈妈的支持下选择自己喜欢的，要高强许多。
　　从医院出来，六月的雨有些大，心里也有些乱，乔单很有眼色拉着马杦先行离开。打电话给胥端芳，胥端芳应该在手术室，不接电话，胥洱拦下出租车，直奔胥氏集团总部大楼，在前台徘徊许久，却最终没有进去。
　　或许只是个意外呢？胥洱想。或许只是个意外。华一清身体倍棒，打架很刚，打游戏很能搞事情，在病床上还能生龙活虎，还能笑靥如花跟家人朋友插科打诨，她还年轻，只是简单的晕倒罢了。对，就是这样。只是简单的晕倒，她没事。
　　不到半个月，打脸不疼，痛的是心。
　　当华一清再一次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事情一下子变得很急。当冷静得跟大哥一样冷漠的华一泉掷地有声地要求“离我姐姐远一点”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他内心所有的挣扎，不过是他男人的自尊和对女人的爱恋在互相博弈。
　　自尊有屁用。胥洱突然就笑了，心说，如果华一清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还要自尊有什么用？
　　小叔胥端芳看热闹也很会赶时候，吊儿郎当地问：“说说，那女孩，谁。”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华一清，同学。”在心里默默的同声翻译：华一清，你完了。
　　终于敲开胥氏总裁办大门，挤掉大哥一个挺重要的会，跟胥海谈了许久，也说了许多。在胥洱的认知里，比小叔芳芳小四岁的大哥可靠的多，就连玩得好的二哥，也是阳光有余心计不足。
　　他说完，大哥胥海没发表意见，只是给他重复一遍华一清的身份，得到他的确认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只问他想怎么做。
　　胥洱一笑：“谢谢你，大哥。我想以你的名义买下HYQ。”
　　“嗯。”胥海喝一口咖啡，沉默了一下说：“华一清……”
　　“大哥。电竞行业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我没提，跟华一清过一辈子的又不是我，你开心就好。”
　　用了一些手段，联系上袁大头，几乎是第二天签约成功，想到医院里活蹦乱跳的华一清正准备出院，心情很愉快，再想到胥端芳的判断，心里又是一紧。
　　回到胥端芳别墅，小叔不在家，打电话跟胥端芳确认华一清出院情况。胥端芳神神秘秘，有点鄙视他的意思，说：“华昶请刘老和我去吃饭。据说，是华一清家，懂不懂什么叫华一清家？你比人家大几个月还没买一套自己的房，你说你拿什么娶人家？”
　　“……”他当然知道华一清有房，她又不是光吃饭不长脑子的白痴：“万年单身狗。”然后挂了电话。
　　胥洱开了一局游戏，胥端芳家原来是没有变音器的，跟爸爸说他要在电竞发展，被赶出家门，他就把胥端芳书房暂时当直播室。摄像头不需要，也就这么开了。
　　开局时间偏早，又不是节假日，别的直播室可能没什么人，可他的粉丝有一半是奔着他任性又随意来的，守直播间的人不少，不一会儿上万人。
　　一局打完，摘了变音器，通知一下粉丝们关心已久的问题，回应已经跟HYQ签约，安慰完旧粉，给新粉立规矩。想到胥端芳欠揍的语气，鉴于准备借住两天，又不能真的大逆不道把胥端芳揍一顿。
　　瞬间涨粉是必然，他没时间关心，摸出手机打给乔单，问了华一清家地址，顺道给小叔多准备了两场手术。
　　挺好。
　　尤其是吃到那盘子洋葱炒猪肝。
　　哦……她还说过，等他们拿到世界冠军奖杯，请他们一起去她家吃饭，亲自下厨，给他们炒一桌子菜，至少二十八个盘。
　　华一清表示亲近的方法，除了称兄道弟，就是请客吃饭，最亲近的，是请回家吃饭。就像是小孩子，对待好朋友，拿出自己的玩具和糖果，对待爸爸妈妈，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
　　华一清总是拿他当平平安安哄，嘴边成天挂着“乖听话”，打游戏动辄“耳朵耳朵救我救我啊要死了要死了”。赶上过节，问她怎么过，她总是一问三不知，不要求礼物，不要求抱抱，不要求他说“我爱你”。
　　严格意义来讲，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她的小公寓，都可以看出来华一清不是一个缺爱的人。可她像个嗜金如命的守财奴，把别人对她的好一份份记着，积攒着，聚在心底里的一口无形缸里，小心翼翼。
　　每一次吻她，她都像得了大骨的萨摩耶，眼睛晶亮，透露着欢喜与试探，生怕到手的欢喜被别人偷走，于是暗戳戳藏起来。
　　胥洱没有谈过恋爱，华一清也没有，两个认识三年的人，谈起感情来像蹒跚学步的小屁孩，知道要走成什么样，然后一模仿大人的模样，一步步的学……最终还是走向分离二字。
　　……
　　往事排山倒海而来，呼啸成那年洛杉矶的磅礴大雨，咆哮出撕心裂肺的冷风，不知道还要在心头凉到什么时候。
　　酒厅窗帘没拉起，窗外的阳光打进来，温黄，照的一室安宁。胥洱睁眼又闭眼，以手遮挡刺目的光亮，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朦朦胧胧半晌，才真正睁开眼。
　　透过指尖狭长的缝，阳光暖暖而微弱，对宿醉刚醒的人来说，还是太强烈了。心里的那抹别扭，好像也无所遁形。
　　胥洱微微转头，看茶几上摊开的文件夹，笑得自嘲而又无奈，轻轻呢喃：“如果失忆的是我该多好……”
　　阳光里，下巴上的胡茬青青，像极了曾经的爱意，想要一刀两断，想要狠心绝性，却抑制不住地长了又长，割了又割，钻心的难受与压抑，而回头看时，是自嘲与无悔，是无奈与心疼，一如，往昔。一如伸向文件的手指，似往昔修长白皙。
　　胥洱摩挲着体检单上的一寸照，一下一下，问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声音嘶哑：“回来找我，失忆症好了？”
　　不想就这样放过华一清，想要她也尝一尝他这八年来的痛心蚀骨，想她为她的没心没肺与决绝付出代价，可又舍不得她伤心难过。
　　终究躲不过“舍不得”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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