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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聂休走了,碧怜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身边,但根本不起作用。她对聂休说:“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气馁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回到烈火岛,这是每个死去的族人的遗愿。难道我们不该为死人做些什么?即便你不在乎,你身上的责任永远也不会抹灭。你是教主的儿子,你是弘扬烈火精神的最后燃料。”她苦苦恳求,“聂休,我们回烈火岛吧。我已经懂得进入的方法了。”
聂休并不回应,仿佛她是在对一个死人讲话。她的百般低顺,百般柔情,甚至眼中噙了泪水,双手在濒临垂死之际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但是都不足以打动一个死人。
“如果你是恨我,我其实可以立刻在你面前消失。可我们……”
一个人的戏剧并不能如愿的继续演绎下去,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哽咽,消散在风里。
她松开了聂休的衣袖,脚步在他身旁的一株苍老棘树附近游荡,衣衫有的挂在刺上,有的则被刮破了,发出垂死中无力的呻吟。
“我当时已经服了毒药,走进山洞里寻找岛主的尸体。所以我们都被骗了,岛主根本就没能来到烈火教的避难所,他可能在路上就死了。那时我并不绝望,就像岛主的信念能够支撑烈火教走出困境一样,我对你的感情,可以抵御死亡。
“山洞后面是空的,我们一直以为那是专属岛主的病房,但其实那里是悬崖,绝望的人可以借它来抵御痛苦,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生命的终结。”
“悬崖下面都是水,我跳下去,在水里泡了很久。毒药对咱们烈火教仿佛是种养料,浑身的骨头都在刺痛,脑海里只有你。
“我的确是被盗圣给救了,我最开始创建渡念门,抓的人都是为他所用。那些人都是陈聚众的爪牙,可能他跟陈聚众有些仇怨。我帮助他,一部分也出于对陈聚众的仇恨。我认为自己从没做错过什么。盗圣想得到全部的图腾,我听圣女说过,烈火岛也有世代守护的的羊皮卷。从那时起我就提防着他,我帮助投入门下的武林之辈,作为回报,我吸取他们的内力。我很后悔小时候没有认真学武,我的抱负那么大,以我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
“我不停的与盗圣周旋,帮他打听图腾的下落。我知道谷叔叔还活着,圣女说,如今只有他晓得进入烈火岛的方法。所以我答应盗圣,帮他取到图腾。我们抓一些人来假扮谷叔叔,但不是真心想要将烈火教的宝物拱手让人,我的目的则是将聂峰引出来。我需要借人之手才能除掉烈火教里的这些败类,所以我找到陈聚众,我操纵那些黑暗里的替身,去杀死江湖中不认同陈聚众的老一辈迂腐之人。他们同样也是当年围攻烈火教的人,是我们的仇敌。这本就是我和陈聚众的一个交易。
“我还答应陈聚众,捉到谷叔叔以后,会带他去找前任盟主的尸体。我会成为他的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利刃,帮他除掉所有不认同他的人。
“这样很好啊,每个人都各得其所。陈聚众除掉了聂峰,我们也可以回到烈火岛。我们能保护烈火岛世代守护着的图腾不被侵犯。还可以将陈聚众的罪行公诸于世,让整个江湖替烈火教报仇。”
她突然抬起头,凄厉地望向聂休,仿佛用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去看穿他、看透他,把他的脸装进记忆,把他的身影放在心里。
“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圣女在临死前就把我们两个人的身世都告诉我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这些都不是出于报复和杀戮,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重振烈火教,保护我们的圣物。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你什么都不说,还是…在你心里,碧怜早就死了。”
聂休把手按进棘树,酸枣落了,只剩下坚硬的枝。他握住棘枝,狠狠扎在肉里,周而复始,仿佛中了魔障。
“聂休,”她还是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试探地想要得到拥抱。“我们走吧,一起去烈火岛,再也无需在江湖中漂泊不定。”
聂休用责备的语气说:“中原被你搅成一滩浑水,你就什么也不顾,一走了之。”
“这是他们应得的孽债。是否无辜,也不能逃避罪责。何况时下正是重整烈火教的好时机,他们越乱、自相残杀,越是给了我们重整烈火教的时间啊。”
聂休没再说什么。沉默是他最后的防线。他还是要走,碧怜跪下挡住他的去路,用烈火教的参拜方式奋力呼唤,“教主,请您三思!”
聂休的决定不会改变,他用被荆棘刺伤的手,温和的勾起碧怜侧脸上的一缕秀发。“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你是天生的圣女。但你不是我的碧怜。”
聂休走了,碧怜没有哭。她被聂休揶揄冰冷的话伤了魂魄,连哭泣的本能都忘了。原本她已经决定离开中原,直奔烈火岛,就此不再参与中原恩怨。然而,听到聂休的临别赠言,她改变了主意。
最厉害的女人,呵呵。
如果真是这样,她其实可以更冷漠,更残忍。
无辜的性命又怎样,她何尝不是无辜?如果真像他所说,她会让陈聚众失去一切,即便杀他千万次,也不能弥补她失去亲人、爱人的这般痛苦。
“很好,”她向前走,有如行尸走肉,说着一些无知的谵语。“你的碧怜已经死了。我早就知道。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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