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族异闻录：缘起

　　林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绰号搞懵了，鬼焦只好讪讪地笑道：

　　“不好意思，这给人取绰号的习惯，好些年了也没改掉。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该叫白僵，白皮僵尸。衣白脸也白，像个僵尸，但僵字感觉又死气沉沉的。我就一直在想要叫个什么名字才好，结果看到你笑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姜’。
　　白姜，多好听的名字啊，又有生命力。”

　　林生看着他焦黑的脸上一双眼睛亮亮的，觉得鬼焦也很有生命力，于是说道：

　　“没关系，我喜欢。”

　　“真的？”鬼焦的眼睛亮了一下，有说不出的欢喜。

　　林生感觉到了，点头说道：

　　“真的，以后你就叫我白姜吧。”林生看了旁边伸胳膊腿的白菜说道：

　　“这样我就跟白菜一个辈分，叫你焦叔。”

　　林生以为焦叔不知道他的名字，索性就用白姜代替。焦叔却暗戳戳地觉得，林生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而喜欢他取的这个‘白姜。’。

　　“白姜，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听焦叔一句劝，还是不要去魔族了。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管叫你叔。”

　　“我必须得去，等我恢复一点体力我就走。”林生肯定地说道。“有件事我必须问清楚。”

　　林生的态度如此坚定，鬼焦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有个人知道你要来，给你留了个东西让我交给你。”

　　鬼焦指了指天上。

　　“我这里不住宿，不传信，不寄物，一般人我不服务。但托我给你带东西的这人，我可以破例。”

　　“这么说，那人可不是一般人。”林生想不出他到底结识了哪个不一般的人，居然能说动鬼焦给他带东西。想来他在三台山，九峡门时都不曾交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到会是谁。

　　鬼焦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带林生到了客栈的后院，客栈后院看出去也是天生湖，林生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客栈大堂，客栈前面也是天生湖。

　　这……有点诡异。

　　鬼焦看出林生的疑惑之情，解释道：

　　“去往鬼族的道路叫火烧路，路上你会经过无妄沙漠，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走到天生泉，从天生泉过，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都会经过我这家‘随意吃点’客栈。而我这客栈，名字虽然叫‘随意吃点’，其实就是收过路费的。但是我今日见你面善，你又叫我一句焦叔，等我把东西给你了，我便送你进魔族，过路费就不收了。”

　　说完，焦叔蹲下来，在天生泉上轻轻敲了三下，发出清脆的如同敲瓷一般的声音，而后便有一仙鹤从空中展翅飞来，落于天生泉上，只见仙鹤周身洁白如雪，甚至连脚杆处也是雪白雪白的，只在额顶处呈朱红色，如红日落雪峰。

　　它看见林生便像看见主人了一般扑腾着翅膀，泛起一串水花，朝林生奔了过来。它奔跑的动作轻快，并不笨拙，看起来像体态轻盈的女子踏浪而行。

　　仙鹤在林生面前停了下来，抬起骄傲的喙戳了戳林生的下巴，林生被它扎得有些疼，但是并没有闪躲，只是笑着看着它。

　　“这是……”鬼焦又指了指天上，低声说了‘仙帝’，然后继续说道：

　　“托我给你的。他也是受人所托，当日你回来的时候，在审判台，他知道消息再去找你时，你已经来了魔族，所以就托我给你。”

　　“它有名字吗？”林生看起来很喜欢这仙鹤的样子，摸着它顺滑的羽毛问道。

　　“悄悄。”

　　“悄悄？”林生笑着叫了一声：“悄悄。”

　　那仙鹤居然听懂了，抬了抬脚，鸣了一声。

　　“悄悄是个好名字。”林生说道：“谢谢焦叔。”

　　“谢我做啥？要谢就谢那个送你仙鹤的人吧。”

　　林生不认识仙界的人，更不认识什么仙帝，如果说非得有一个人送他这个东西的话，那他只能想到宋嫌了。

　　当日在九峡门他化身九尾白狐离去的时候说过，他是狐族的上仙。他没想到这狐族上仙居然与仙帝交情这么好，居然能让仙帝亲自帮他送东西。

　　悄悄。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悄悄？

　　林生想不清楚，但这只仙鹤着实可爱，还挺认人，鬼焦想摸摸它，它立刻就躲开。白菜想碰碰它，它也躲开了，除了林生，它不让任何人碰它。

　　“悄悄。”林生蹲在悄悄身边，抱着悄悄的脖颈说道：

　　“你有没有修炼成人？可以告诉我你主人是谁吗？”

　　悄悄跺了几下脚，摇了摇头，好像就只是一只仙鹤，并没有修炼成人。只是它一直低头啄着林生的腰间，林生这才看到它原来一直在啄那一弯白尾吊坠。

　　“你的主人是……宋嫌吗？”林生现在说那个两字都觉得异常沉重。

　　悄悄听懂了，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似在为宋嫌哭诉一般。

　　它在告诉林生，它的主人就是宋嫌。

　　林生摸了摸悄悄的额顶，他在告诉悄悄，他一定会带它去找宋嫌。

　　“林生，这不是普通的仙鹤，而是一上古神兽，可以当坐骑，你可以试试。”鬼焦说道。

　　林生没有试，而是转而说道：

　　“焦叔，你这客栈，应该不只是收过路费的吧？”

　　“此话怎讲？”焦叔本来看林生木愣愣的样子，还以为他到离开都不会发现，想不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上古神兽，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仙帝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跟仙帝有往来，见了神兽又没有常人那种激动欣喜之情。想必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非凡之人，才有这种淡然。”

　　怕焦叔误会，林生继续说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世上能人异士甚多，能遇见就已经很幸运了，我希望能蒙焦叔指点一二。”

　　鬼焦像是故意在等着林生发现一样，没有故弄玄虚，直接答道：

　　“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家客栈，乃买卖消息，以物易物，探听九族之事的场所。只要你能给得起我开出的条件，我就能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

　　“任何问题？”林生只觉得焦叔不是一般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问，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一般。

　　“我要提问。”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的条件可是很苛刻哦。”鬼焦故作高深的样子，让一旁的白菜都看不下去了，“喵”了一声，表示抗议。

　　鬼焦这个样子，形式大于意义，只是做给林生看的罢了，他对每一个上门求问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请焦叔提条件。”

　　焦叔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就把问题抛给了林生，说道：

　　“你先问，看看问题难度，我再提条件。”

　　“宋嫌还活着吗？”林生提问时，悄悄听懂了，伸过头蹭了蹭林生，林生轻轻抚摸悄悄的额顶安抚着它。

　　“死生异相，恕不能测，你换个问题。”

　　“这是为何？”

　　“生死大事，关乎慎重。以前有个妇人跑到我这里来问她孩子死没有，我实话实说，说她孩子死了，结果那妇人伤心过度也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家人为了让她活下去，一直骗她，说孩子还活着。结果我被我这么一搅和，害得人家早死。从那之后，我便不测生死，不回答与生死有关的事。”

　　鬼焦想起来也觉得憋屈，明明是那妇人心里承受能力不好，害得他被阎王爷骂，说什么阳寿未尽突然暴死的人，很难处理，反正就是扯皮扯了好一阵。

　　“我不怕，你说吧。”林生坚持说道。

　　鬼焦坚持不说。

　　林生转而问道：

　　“你对那个妇人提的条件是什么？”

　　鬼焦看了一眼白菜，吞吞吐吐地说道：

　　“一筐白菜。”

　　本来以为林生听到这个条件会嘲笑他，结果林生只是很淡漠地说了声‘哦’。但以他这个性子来说，‘哦’就是最大的嘲笑了吧。

　　鬼焦解释道：

　　“还不是为了养白菜这只肥猫，这无妄沙漠什么都种不出来，只能求别人带来了。”鬼焦嘟囔道。

　　“那我换个问题。”林生说道。“我能活着见到宋嫌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小子，能不能问实在性的问题？”

　　“什么叫实在性的问题？”

　　“比如你想找谁啊，谁在哪里啊之类的，我就很好回答。”

　　“宋嫌在哪？”

　　“不知。”

　　“那绿绡在哪？”

　　“你认得绿绡？”

　　“你也认得？”林生反问道。

　　“绿绡那小姑娘，可厉害了。修仙容易封神难，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成了山神，全靠神农教得好，在神农身边当座下童子那些年肯定学到了不少东西。”

　　鬼焦说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生并没有问这些，但他却悄然把信息告诉了林生。

　　“那她现在在哪？”

　　“她既然是神，我怎么可以妄自揣测呢？你知道人升仙、仙升神，精升怪、怪升妖，魂升魄、魄升鬼，修炼到了最顶端的神、妖、鬼，以及归附魔族的妖、鬼，我都不能擅动。”

　　“我不知道。”林生说道，他的确是第一次知道这么复杂的体系。

　　其实还有更复杂的，早在凤舞楼收拿越阑珊的时候，宋嫌说过‘气’的存在，‘气’的分法除了九族之气，还有阴阳之气，尚且复杂。更别说九族之分了，以及许多没有归到九族之类的。

　　如巫族，受女蜗保护，安置于女幽城；如魔族，受世人唾弃，不入九族。还有许多不被世人知道，但又确实存在的族类。

　　只能说这天大地大，见怪不怪，什么都有可能存在。

　　“焦叔可以给我讲讲吗？”

　　“好学可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你现在不急着去魔君大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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