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

　　不不不！我马上又否定自己，这是小道消息本就不可信不说，自己怎么可以随便怀疑相爷，现在自己的想法怎么会这样黑暗？
　　我收好茶具，见也没有什么活计了，便坐下等着，今夜是我当值，须得等丫鬟们都走了，瞧着那处没有打扫干净的再拾掇一番，尔后看着相府大堂。
　　因着那日竹林之事，现下里我已许久不曾在黑夜里出没，因为总是觉得有两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是以收拾好了茶房，见没有什么活计了，点了一盏最明亮的灯，快步往大堂走去。
　　秋风瑟瑟，好在我多加了一层衣裳，不畏寒冷。但是这风吹得一旁的花草树木都低语起来，像是有人在娓娓诉说，有一种阴冷的森寒。我一路畏首畏尾，用灯前后照着，更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大堂奔去。
　　我瞧了后面没人，正略放了心想要照着前面。这时，我的后面突然有一道很大的力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上的灯掉在了地上，来不及反应便被抡到了墙边，那人用一只手从后面禁锢住我的双手，紧紧地把我压在墙角，让我丝毫不能动弹。
　　我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脖颈处。
　　我吓得一身冷汗。我死命的挣扎。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是一个沙哑的女声！
　　一听是人的声音，我便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因着脖颈上的东西，也不敢点头只能颤颤巍巍的道了声是。
　　那人见我的反应，抵着我胸腔突然颤动了起来，一点点的，越来越剧烈，尔后便笑出了声！
　　“没想到，恶毒的梨焉，也有害怕的时候！哈哈哈！如果姐姐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十分可笑？”她的声音没有刚刚的沙哑，恢复了正常。听着这个声音我不觉十分耳熟，但是又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你说什么？我怎么恶毒了？什么姐姐？”我压着声音问道。
　　她一下子就不笑了，我的头被她挤得歪向一边，她的刀子又抵在我的脖颈处，我不敢乱动，是以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感觉得到她的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我看。
　　到底是谁？恨我如斯？
　　“当然是你！梨焉！你刚刚上任就借红玉簪之事挤走了我的姐姐！你逼死了她！你还来问我你怎么恶毒了！？”她音量提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骇人。
　　红玉簪？初阳？
　　初阳还有个妹妹，却是我不知道，而且，初阳居然……死了？
　　“那日你和你屋子里的老妪串通一气，设计逼死了我姐姐，现在为何又敢做不敢当？”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她继续说道：“你前些日子，有设计害死了琳盈姐，呵，你还不知道吧，琳盈姐死在了牢里！活活被人给打死的！”
　　我惊在那里。
　　琳盈……初阳……都是我害死的？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如今真的竟如五小姐一般，再也见不到了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的眼泪流到了她拿着刀子的手上。
　　“你别骗我，别骗我，景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是的，这个声音是景兰的，我从刚刚就听了出来。只是我不知道，景兰竟然是初阳的妹妹。
　　但是景兰的情绪明显比我还要激动，拿着刀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心狠手辣的害死了我姐姐！为什么就害死了琳盈姐！啊？！”她的刀子又逼近了几分，我的脖颈处一阵刺痛，有冰凉的液体流了出来，流到了我的衣服里。
　　我的眼泪也在簌簌的流淌，脑海中都是初阳和琳盈活着时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但是心中似乎隐隐还有那样一丝光亮，也许，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怎么，怎么可能是被我害死的？
　　景兰的情绪几近崩溃，眼泪像是决堤一般的流淌：“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病重的哥哥……初阳就是为了照顾哥哥，赚钱给哥哥买药，才这么拼命地要往上爬的！曾经、曾经那么快乐那么单纯的姐姐，就在相府里被人陷害过多少次！多少次她都挺过来了！后来琳盈姐知道了，琳盈心地善良，她一直护着姐姐！这样怜春那起子贱人才没有得手害了姐姐啊……后来姐姐把我安顿在琳盈姐那里，她说她是姐姐，我要……我要听她的话，她把我放在琳盈姐的羽翼之下，自己下去刀山火海了啊……”说到这，景兰早已泣不成声，手中连拿刀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刀子掉落在地上，带着一缕金属的刺眼光芒。没有了刀子的禁锢，我却依然没有动，保持着刚刚被她劫持时的姿势。
　　心，仿佛已在油锅里浸过，又放在冰浴中泡过，此刻早已没了知觉。
　　景兰蹲在地上大哭：“姐姐年纪还那么小，她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啊……可是她，她……”她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在风中像是一片单薄的叶子，半黄半绿，飘零而落。
　　“你为什么要害死她啊……现在哥哥也死了，姐姐也死了……你要我怎么办啊……”她早已哭成泪人，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气势，现在说出口的话都是委委屈屈的。
　　我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心里早已把自己凌迟数十通。
　　对不起，对不起景兰，都是我，都是我……我深深地知道失去亲人的痛，但是却从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会把这种痛苦施加到别人的身上，但是对不起景兰我还不能死，我还有事没有办完，我还有恩没有报，对不起，等我报完了恩，一定替你杀了这个害了你全家的凶手。
　　对不起。
　　“你走吧，”蹲在地上的景兰突然说：“我不会杀你的，那样只会减轻你的罪孽，我也不要变成和你一样的杀人凶手。”她站了起来，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说罢收起刀子，转身离开。
　　我好想问问她要去哪里，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在她看来，我是那样不堪。
　　事实上，我就是那样不堪。
　　我迈着步子恍恍惚惚的往回走，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没有点灯，看不清楚道路，踉踉跄跄，我想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像是一个鬼魅，脖子上还流着血。
　　可不就是一个鬼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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