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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原将外传之一:归梦——曹焱(48)
掌灯时分,翠鹭从屋外走进来,见我依旧坐在桌前翻着礼单,不由走过来边挑亮烛火便心疼地说道:“少爷,这礼单您已经研究了一整个下午了,难道还没研究好吗?”见我摇头,翠鹭接着道:“翠鹭真是服了您的定性,要是让我在这儿呆上哪怕一刻钟,我都会觉得屁股下像是有钉子在扎我了。”
“姐姐,你跟了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这般咋咋呼呼的?”我边翻着礼单,边佯嗔地责问道。
翠鹭替我换了杯热茶后,走到炭盆旁搓搓手,嘟囔道:“这不是见少爷您整日闷在屋中愁眉紧锁的,想来呕您一笑罢了。没想到到头来,少爷您说我……”说着委屈地嘟着嘴。
见翠鹭这样,我不由笑着放下礼单,“好好好,是我的错,翠鹭姐姐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计较。”见翠鹭“噗嗤”笑开了,我揉揉脖子,撒娇道:“姐姐笑了可就不生气了,那就请姐姐去小厨房帮我弄点银耳汤来。看了一天的礼单,我肚子都饿了,快去快去。”
“少爷,您可刚吃过晚膳,要是再吃银耳汤,那非得吃撑不可!到时四小姐可是要怪罪翠鹭的!何况现在小厨房的厨娘们都会去歇着了,您要翠鹭去找谁帮你弄啊?”果不其然,翠鹭听了我的话,立时便咋呼起来。
翠鹭的声线并不尖锐,甚至有些低沉,若放在平时,也并不难听。只是我低头盯着礼单看了一整天,抬起头来只觉得头涨涨得不舒服,现在听到翠鹭的咋呼,猛地觉得脑袋两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生疼。我不由揉着额头,不悦地低声反驳道:“那就不要让小姑姑知道不就好了?别说没有厨房里没有银耳汤了,我可是瞧见你悄悄藏了一盅在锅里,可别说你没有!”
瞧翠鹭如一只受惊的猫儿般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忽然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就连头也没有先前那般疼了,继续威逼利诱道:“好啦翠鹭姐姐,我答应你,你把你的银耳汤给我,下次我带你去晶轩坊吃你最喜欢的鸳鸯酥。”
“两屉鸳鸯酥,再要一屉金乳酥。”翠鹭趁机狮子开口,狠狠讹了我一顿点心。我好笑地看着她,问道:“这么多你吃的完吗?可别到时吃撑了反而得不偿失。”
“才不会呢!我会藏着,慢慢吃!”刚从我这儿讹了三屉点心的翠鹭心情极好,哼着小曲儿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折回身问道:“少爷你骗我!我藏银耳汤的时候,明明很仔细的检查过,周围没有人的!你怎么知道的?”
“额!”翠鹭的话让我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我听了她的心语,她自己说的吧?见她一脸忿恨的样子,我吞了口口水,还是决定不实话实说。就在这时,见霜抱着一叠东西走进来。人未见,声先至。
“少爷,我刚才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锅开着,里面有碗还没动过的银耳汤,少爷您还要不?哎呀,阿鹭你踹我作甚?”见霜堪堪稳住身形,抱住怀中的东西,这才使得自己没有因为翠鹭这突如其来的一踹而摔倒在地。翠鹭盯着他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见霜将东放在桌旁,揉了揉被踹疼得小腿,不解地问道:“少爷,阿鹭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因为你踩着她尾巴了,”见见霜一脸的不解,我问道:“你刚才嚷嚷这要这碗银耳汤作甚?”
见霜把缘由说明,原来他见翠鹭好吃甜食,所以他早就和厨娘打过招呼,若是有多余的甜食就给翠鹭留着,没想到今儿正好没剩下。见霜原想作罢,不曾想他刚才经过厨房的时候,发现还多一碗,便想求我把这汤羹赏给他,也好让他去送给翠鹭。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挨了她莫名其妙的一脚。
“你不用费心了,因为这碗汤就是翠鹭姐姐藏得。不过,”在见霜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直接一盆冷水泼过去,“我饿了,所有就问翠鹭姐姐要了过来。她正问我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你刚好冲进来,又再了这么一句话,翠鹭姐姐就彻底炸了!”
听了我的话,见霜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紧紧地盯着我,眼中炽热的崇拜令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我无奈只得看着他问道:“怎么了见霜哥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我只觉得少爷您好勇敢!”竟敢从阿鹭手中抢吃的!
见霜的心声让我哭笑不得,我只能继续说道:“我答应给她买两屉鸳鸯酥,一屉金乳酥。”
果不其然,见霜的眼神一下子从崇拜变成了变成了原来如此,心中笃定他家阿鹭即使不是貔貅,也是他亲戚饕餮。不过貔貅吞得金银财宝,饕餮吞得则是美味佳肴,而且都不带往外吐的!不过这倒附和阿鹭的性子。
听着他这样的心语,我更加哭笑不得,于是我决定好好的捉弄他一下。我随意翻着礼单,貌似无意地说道:“那盒金乳酥的费用从你的工钱中扣。”
听到这话,见霜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少爷,我的工钱只是有那么一点!买完金乳酥就没有了!我还要存着娶媳妇呢?”
“反正存着也是给翠鹭,倒不如买金乳酥来讨她开心岂不更实惠?”我面无表情地揭露出来,见霜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整个绘风雅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与翠鹭姐姐看对眼的?怎么连我这主子都被你蒙在鼓里?”
见霜红着脸摸着头,憨憨一笑:“阿鹭这不没答应呢?等她答应了也不迟。”我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攒些钱做聘礼。
听了他的心声,我差点没笑出声,只得低下头强压着笑意,点点头道:“是,是该在等两年,我没记错的话,翠鹭姐姐今年也就十三岁,再过两三年在嫁不迟,到时我定要求小姑姑给翠鹭姐姐准备一份大大的嫁妆,也好让她风光一番。”
见霜听了也是一副俱有荣焉的表情。见他这样,我正想接着开口逗他,翠鹭已经端着银耳汤走进来。我笑着接过银耳汤,一边喝银耳汤,一边翻礼单,还得时不时回应见霜、翠鹭的话。
这一心三用的本事终于让翠鹭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拦住我,“少爷您要不休息一会儿再看,翠鹭看您这一心几用的,怪累人的。”我将最后一口银耳汤喝到嘴中,将碗推给翠鹭,抹抹嘴,指了指桌上的礼单,歉然笑道:“习惯了……见霜哥哥,烦你把这些礼单还给纳兰伯伯。”说着又弯腰搂着四五本礼单,刷刷地翻着。
见我这样,翠鹭只得叹了口气,“哎呦,我的少爷,翠鹭这么说,不就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吗?你怎么还较上劲儿了?我真想不通,这老夫人的寿礼到底有什么难?这要是搁在我们那儿,就是小辈们准备一日流水宴,长辈都会高兴地合不拢嘴。最么到了老夫人这儿,怎么就变成这么难如登天的事了呢?要不然您从库房里取出一两件物什,不也能成事吗?”
翠鹭估计是被我刺激大发了,连一日流水宴这种最普通的百姓招待方式都说的出来。我只得合上礼单,对她耐心解释道:“姐姐啊,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这些东西适用在被人家里,却不适用在邵府啊!
是,邵府虽是商贾之家,可即便如此,这‘一日流水宴’对邵府来说还是太过简陋了。
我听纳兰伯伯说祖母是圣上亲封的从二品诰命夫人,而这邵府又是宫中冰曦贵妃的母家。祖母与冰曦贵妃姑嫂情深,她过寿,冰曦贵妃定会赏脸前来。到时除了邵府名下的各个大小掌柜出席,只怕还有不少朝中官员也会前来。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饕客若是只用一日流水宴打发,只怕没人会赞成邵府的节俭,反倒会觉得邵府之人做作。估计第二天天没亮,圣上御案上那些叱责邵府的折子就会堆积如山,更有甚者会也许还会叱责冰曦贵妃的不是。圣意难测,前一日还家族繁茂,后一日便落魄颓败的例子不是没有,尤其像邵府这样的大家族更是要谨小慎微,否则稍有差池,那边是万劫不复!”
这话要是让归燕听到了,她定然会既欣慰又心疼地说:“少爷您变了,若是刚进邵府时,您肯定不会这么想。看来这三月的生活确实改变了您不少,使您成长了不少。”
可惜面前的人不是归燕,而是翠鹭。她没有归燕这般通透的心性,也不会将事情想的格外长远。她只会懵懂地点点头,然后轻声嘟哝着“这些人真是没尝过苦日子!这么好的一日流水宴还会觉得简陋,要搁在我们家乡,也只有春节、红白喜事才有流水宴吃,平时想得馋死都不可能有机会,真是不把一个铜板当钱看!”嘟哝完,她又问道:“这一日流水宴不行,那为什么从库房里那些东西出来做寿礼也不行呢?”
“原想我也想这么做,然而当我翻了礼单后,我发现这里面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祖母曾经的寿礼。我要是再送回去,旧礼新送不吉利不说若是,要是被人发现,再经有心人这么一挑拨,那就不是旧礼新送、吝啬小气这么简单了,而是不敬长辈,毫无孝心!这条‘大罪’扣下来,不仅我会被千夫所指,就连小姑姑也会因为教养不严而受人责难。小姑姑平日对我极好,我可不能连累她!”
“得得得,您们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们的肚子里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心上更是开了七八九个心窍,想东西永远都这么复杂。翠鹭我心肠直,实在是不理解您的想法,还请少爷您可怜可怜我,明明白白告诉翠鹭,这寿礼翠鹭该怎么准备?”
我被她说得语塞,只得起身动了动。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大雪纷,飞,一时也没了注意。脑中不由闪过归燕的话。“老夫人这辈子所经历的大风大浪可能是其他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经历过的,所以在她眼中,金银腥臭、铜钱腐靡;珍珠宝石比顽石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真正打动她,也只有世间常见的罕见之物。”世间常见的罕见之物?这是什么哑谜?即使罕见之物,又怎会常见?如果常见的话,又为什么会冠以罕见之名?莫非是那些稀世珍宝?
我越想越觉得符合归燕说的特性,随即拍说道:“有了!”
“有什么了?”见霜刚踏进屋,就听到,我大叫一声“有了!”不知前因后果的他只得看着我,见我没搭理他,他悄悄拉了拉翠鹭的衣袖。翠鹭白了他一眼,可还是开口做了个“寿礼”的口型。见霜看清后连连点头,然后低头垂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们的小动作,我并非没看见,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样很好,我也就选择视而不见,直接说了我的想法,让我他们明早就出府看看哪些礼物较为出众可当寿礼的,先一一记下而后回头与我一同商量。
见霜、翠鹭心下欢喜,自是极力答应,第二天天刚亮,就出去了。他俩整整逛了一天,直到天全黑了,他们才回来。看他们的样子,看来今天他们玩得很开心。不过他们至少还是没忘正事,打听清楚两件宝物:一件是世间少有的雪树银花大红珊瑚;另一件怎是有半人高的白玉寿星抱桃像。这两件珍宝的寓意都不错,只不过我手中三个月(实际只有两个月)的月钱也估计只能勉强买下一件,所以我决定明天去看看实物,然后再决定。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然后便催促着见霜、翠鹭早早梳洗完好领我去那两件物品所在的店面。两家店一南一北,而邵府去这两家的路程都差不多。我略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有寿星玉像的蓝田阁。
时间尚早,见霜驾着车悠悠哉哉地驶向蓝田阁。结果还是去早了,蓝田阁尚未开门,我们三人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着馄饨,坐等蓝田阁开门。
巳时一刻蓝田阁的门终于开了,我们兴致冲冲地走进去,结果却是败兴而归。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怎寿星像被人家买走了。
昨天见霜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领着仆从,见到那尊玉像,二话没说就买了下来。出手之大方令老板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虽然见霜他们也要老板留着,却没付任何定金,两者相较老板自然是更偏向于能付现钱的金主。而且在包玉的时候得知那少年买着玉像是为了贺家中长辈生辰之喜,长辈又素喜低调之色,所以虽是寿礼却包得分外素雅。
原来也是买回去送长辈的,我心中暗自感叹。随即又想到什么,向老板询问可还有类似的玉像,老板喟叹一声,歉然道:“真不好意思,这尊玉像是本店玉匠几天前才雕刻出来。那玉匠每次雕完玉石,都要出去游历一番,说是要寻找下一次作品的灵感。这一走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月,若是小公子不着急的话,哪等她回来了,我立刻让她在赶制一尊出来,差不多到来年开春就可以了。”
听到这儿,我不禁彻底失望。只得婉言谢绝告辞,然后带着翠鹭他们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往城北的绿珠楼赶。
绿珠楼是南宁城中最大的珠宝店,里面是应有尽有。不过,但凡是名店都有些“怪规矩”,就像晶轩坊有着司徒老板的“三不原则”一样,绿珠楼也有他的怪规矩:一般去光顾的顾客都是先要拜帖,才能进绿珠楼赏宝。不过,这也只能看见寻常的珠宝。如果真要看上品甚至极品珍宝的话,则要提前三天来投帖,经过筛选这才可能有机会进来投宝。
这样的怪规矩非但没引起顾客的反感,反而使南宁城的不少人趋之若鹜。因为在他们看来,绿珠楼招待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人都有攀比之心,即便家有财万贯家产、两天千亩,也不及绿珠楼的入楼之宾来证明自己地位的。这样的怪圈让绿珠楼在南宁城珠宝界稳稳站住脚跟。
一路上翠鹭还担心我们进不去,我却笑笑不说话,淡定的神情让翠鹭他们都怀疑我早就背着他们去投了名帖。只是不是我未卜先知,懂得事做什么准备,而是我知道他们不会不然我进去。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座绿珠楼应该也是邵府的产业之一,他们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三刻钟后,马车驶到绿珠楼门口。也不只是巧还是不巧,我刚下马车就看见几个伙计正一起搬运着一株有半个成人高的大珊瑚往街对面走去。
只见那株珊瑚中间及底部皆为赤红,枝节末端则成雪白之色,乍一看去就如同春日梨花一般娇艳动人,冬日阳光打在上面,更是折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晕,犹如神女下凡,素雅却不失华丽,真是珊瑚中的极品。
“少爷,雪树银花大红珊瑚!”见霜大叫起来。
“少爷,你看,”翠鹭指着对面的马车,珊瑚已经被搬上马车,随后一个身影也上了马车。虽然只看到一眼,可我还是看清楚了,那人正是王胜安。
“少爷,现在玉像和大珊瑚都没有了,我们怎么办?”见霜一脸的沮丧,心中是把自己骂了好几遍,暗自自己笨,不晓得将马车架快一点,这样也不会落后一步。
见他这样,我反倒安慰起来他,说既然到了绿珠楼,那讲不定还有更好的等着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云的理由说给他听,这才让他的负疚感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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