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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荒凉塞上行
岳灵珊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厢房当中。这敦煌城城中一应屋舍甚为简陋,多半以胡杨木搭建而成,因每年墟市来往商客众多,西城区也有临时召开的饭庄、客栈等设施。
沈静言显然已在此处待了一段时间,也不知他与这敦煌城主有什么交情,竟而在城主府中,独据了一重小院,内中一应筹备物什俱都齐全,仿佛就等着她来,即要出发玉门关赶往塞北了。
岳灵珊此际与他相对而坐,被对方眼神上下一打量,登时觉出几分不自在,端着茶盅饮了一口,问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不久。你来得正是时候。”沈静言淡淡的道,目光仍旧停驻在她身上,过了片刻方又开口说道:“你中了这摧心掌,可觉身上有甚么不适?”
岳灵珊道:“也没什么,不过这两天运气,稍有点感觉不畅。”
沈静言道:“伸手来与我看看。”岳灵珊不疑有他,将右手伸了过去,沈静言探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之上,半晌不语。岳灵珊观他神色,似乎并无异样,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这几天也有用内功疗伤,好在是在背上未伤及要害,应该没什么大碍。”
沈静言微微一笑,放开手道:“确是无甚大碍,不过你体内真气似有些冲突不和,这两天还是要多加休息,且待晚间我用真气为你调理一阵,当要好受一些。”
岳灵珊推辞道:“你尚要跟人决斗,还是不要浪费真元了,我自己慢慢摸索就是,反正这一路上也有时间,倒不急的。”
沈静言侧着头静静看她,唇角边仿佛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与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罢略往后靠在长椅之上,微笑道:“何况你也说了,一路上还有时间,不是么?”
岳灵珊观他面上神情,似乎对这场生死之战,半点也不曾担忧,一时不由问道:“你这次上天山,不知有几分把握,那老怪的剑法应该很厉害吧?如果万一……”她本想问万一战败,该当如何,但又觉尚未战先言败,未免输了气势,便止住没有问出口。
“……那天山老怪所使为冰魄寒光剑,确有其独到之处,发动之时,不仅能带动周遭天象变化,更能借助天地之威,攻敌于无形。我当年败阵而走,其后苦思数年,才终至明白,原来他剑术早已练至登峰造极、随心所欲的境地,事先便能于周身数丈之外,埋伏下几十乃至上百道剑气,但念一动,剑气亦随之突然发动,旁人不知当中关窍,看去便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自然难以抵挡。”
沈静言神色淡淡,语意颇有些寂寥,似心中有无穷憾事,又似别有一重感悟,恍惚间身外亦透出一种萧瑟之意来。
岳灵珊揣摩他的说法,竟像是对那冰魄老妖、颇有几分推崇的样子,倒不知当年是发生了何事,令他执念至今。转念又想,那冰魄老妖居然能将剑气由有形化无形,脱离剑体本身存在,真真是玄妙万方,使人心生无限向往。
“而今我也踏入这重境界,方知当年能逃得性命,实乃侥幸之至。那老怪神乎其技,为我生平仅见,能败在他之手,亦可称得上是一件幸事。”
沈静言说至此处,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却带了一些温和,“原本我所想,你若是不来,我一人前往也没甚么不好。你既然来了,那么无论如何,我也会带你前去观摩。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提前与你说明白的好。”
岳灵珊不觉放下茶盅,坐正了身姿道:“你说。”
沈静言见她如此模样,也禁不住微微一笑,说道:“也不用这样紧张。”
“那天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奇寒无比,我观你如今任督二脉尚未完全打通,只怕经受不住。若真个要去,这一路上,须得听我的安排。”
岳灵珊迟疑了一下,“我这趟回山,风太师叔曾有提点过,如今我基础未稳,切忌过于冒进,是以这段时日并不敢轻易尝试。”
沈静言微微摇头道:“武学之道,一通百通。倘若任由你自行摸索,确实会有些难处,但有我助你一臂之力,却无需有这方面担忧。”
岳灵珊还要推辞,却被此人瞟过来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若连这点也做不到,你也不必去了。”她当即闭口不提。
沈静言又道:“你于星罗岛上悟出了推演剑招的方式,却是来的正好。我会先将那老妖的剑意详解给你听,届时天山上再从旁观战,究竟能领略多少,端的就要看你的天份和努力了。”
“那冰魄寒光剑气非同寻常,你到时不可距离太近,以免受到波及,但也不可距离太远,以免无法窥探。旁的倒也不必理会,但只要将那老妖的剑法悟通个三五分,也足以横行武林了。”
岳灵珊听他这一席话,心中简直有些热血如沸,立即肃容答道:“你放心,我定不叫你失望就是。”
沈静言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此甚好。”站起身来,却又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顶,俯身说道:“你先歇息一阵,待晚些时间我再来助你疗伤。”
岳灵珊嗯了一声,她这些日在戈壁上四处流浪,也确是有些疲倦不已,待他走出门去,便微微打了个呵欠,翻身上塌,不多会已沉沉睡去。
*****
沈静言此人,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待两日后岳灵珊伤势已无大碍,二人即便整装出行。
出玉门关以西,过阳关,再往前已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曾经这片荒漠之中也有不少小国的存在,但随着日月变迁,河水断流,最终相继一个个被风沙掩埋,自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岳灵珊跟着沈静言一路行来,途中也有经过几座古迹遗址、石窟壁画,大都被风沙蚀化得模糊不清,只能从当中一些残余的文字,猜想当年此地的辉煌景象。
如此初冬时节,原是穿越沙海最好的季节,白日里不会过于炎热,夜间寒冷亦尚可忍受,只需留心不为海市蜃楼所惑、不轻涉沙漠中心地带的暴风区域,便不会有太大危险。
大漠之中天长日久,倦极无聊,放眼望去尽是连绵不绝的金黄色沙丘,风起之时沙尘漫天,几乎看不清前路,更兼沙粒无孔不入,便将衣衫从头罩到脚,仍是被淋了满头满身;有时候竟连话也不能说,一开口便吃了满嘴的沙粒,岳灵珊最初吃了好几次亏,到后来干脆将脸也全部蒙住,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中东地区的游牧民族。
她之前游历的地方,莫不是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前些天在那片茫茫戈壁,就已经觉得荒凉无趣,谁知沙漠竟要比那更甚。十数天的走下来,入眼一成不变的黄沙,莫说人影,就连半个活物也没有看见。若在平时,岳灵珊定要沉不住气,然这次进入沙漠以来,她却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原因无他。沈静言自那日出关之后,果真如之前所言,开始为她调理体内真气,并指点各种运气技巧。岳灵珊每晚随同他打坐练功,精炼体内真元,偶尔兴致上来,两人也会扯开架势打上一场,如此一连数日,她竟觉得十分酣畅淋漓,便是这大漠再无趣十倍,只怕也生不起旁的念想。
按照沈静言的说法,她如今是剑气已成雏形,但于真气运用上,却半点不成章法。便好似杀鸡用牛刀,与人相斗之时,浪费了大量的气力真劲,以至于不能持续久战。若非如此,她前些日在那戈壁滩上,也不会被日月神教七星使者追杀半月之久。
岳灵珊对他这番言论,深以为然,而后与此人再行切磋,便尝试收束体内真气,能用一分力做到之事,决不多加半分。一来二去,也颇觉有一些收获。
大漠的夜晚格外宁静清寒,是夜冰盘也似的圆月挂在湛蓝的天幕,冷冷散发着光辉,月光照拂下银白的流沙,被微风吹出道道豰纹般的波痕。此时四下寂寥,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处,尚有温暖的火光。
岳灵珊抱膝坐在篝火旁,静静注视着那一丛跳跃的火焰。风从耳畔吹过,扬起的发拂在脸上,微微的痒。
沈静言坐在她身畔,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感慨道:“七年未见,这大漠中还是一样的景象。”
岳灵珊偏头看着他,“你当年,怎会想到要去天山?”
沈静言目光遥望着极远的天际,语气悠然说道:“我三岁学剑,十七岁剑术初成,离开星罗岛游历天下。数年间走遍中土各地,极东海岛,极北冰原,逐一挑战当地成名高手,有胜亦尝有负,也因此结下了不少仇敌与挚友。来这西域原本是为探望卢星野卢兄,也存着与他师父刀王苏摩什一会的念头。不料大漠中走失了方向,辗转竟到了天山南麓,我在当地听闻天山之上有一个叫做冰池的神秘门派,便前往探寻。这一去,冰池没有找到,反而在天山不老峰绝顶,碰上了那一个老怪物。”
“那老怪与人打赌落败,自囚于不老峰顶长达三十余载,直是性格古怪之至。我在峰顶待了三日三夜,与他相斗不下百场,终止气力耗尽,落败而走。其后与他定下十年之约,返回中土,闭门苦修数载,却始终没有把握,定能破去他最后的绝招。”
他一言及此,却是微微一笑,朝岳灵珊看来,“直至在那武昌城外,遇到前来修剑的你。”
“……”岳灵珊怔了半天,才道,“原来你当初用三尸脑神丹诓我,背后还有这一重缘故。”
沈静言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面上笑意愈深,“是啊,说到底是我该感谢你才是。倘若不是将你的寒冰剑气抽丝剥茧,借以窥视那老怪的冰魄寒光剑气,只怕我迄今仍无办法跟他抗衡。”
岳灵珊也懒得避开他的手,问道:“那末如今,你有把握破他绝招了么?”
沈静言眸光似笑非笑的瞥过来,“你说呢?”
“哎,我果然不该轻信你这家伙,”岳灵珊摇了摇头,斜了他一眼,“该不会,你带我上天山,也别有其他原因吧?”
“我即便说是,你会信么?”
岳灵珊挑眉,“你说。”
沈静言却不说话,但目光微微注视着她,深幽如墨的双眸,在火光照耀下隐隐泛着五色迷离的异彩。
岳灵珊在这寒沙冷月之中,竟忽觉空气有些炎热。她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沈静言却慢慢俯身靠了近来,目光一瞬也不眨的看着她,岳灵珊甚至能从他越来越近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却听见耳畔沈静言低沉悦耳的嗓音笑道:“那当然是……没有。”他说完这一句,即刻又坐了回去,仿佛根本也未曾动过,只唇边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仍可窥见端倪。
“………”岳灵珊暗自为刚才的失措气恼不已,只觉自己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跟这种怪人较真。她正决意此番回去,定要好好向爹爹请教为人处世之道,却听沈静言又道:“我观你近日真气凝练已有小成,今晚正当有暇,不如便助你将督脉中穴窍,一并打通了吧。”
岳灵珊惊起抬头,见他神色间不似作伪,一时想了想,说道:“我是真不愿在大战之前,损耗你真元,不若还是我自行摸索,你在旁边为我掠阵如何?”
沈静言微微一怔,随即眸中亦慢慢浮上了一丝笑意,“如此也好。”他点头说道。
于是这一夜,岳灵珊便在水深火热当中度过。
总算她还有前一次误打误撞疏通任脉的经验,得沈静言从旁指导下,全力施为,终至于在第二天日上中天之时,打通了督脉之中最后一个窍穴。此番虽然看起来颇为顺利,实则她过程当中一时半点也不敢松懈,这任督二脉中诸多关窍或隐蔽、或艰涩……其中且有几个关键之极的重要穴位,稍有差池,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武功尽失成为废人,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如今的她所无法想象的。
当最后一缕真气穿过大椎穴,豁然贯通再无阻挡,如决堤之水汇成海洋,轰的一声,周身之外霍然震出气浪滚滚。她长啸一声起身,抬手便是凌空一掌击出,只听嘭隆一声大响,前方一座高有数丈的沙丘刹那间被气劲震得粉碎,周遭一丈之地的沙粒如狂风席卷直振长空,漫天簌簌而落,直如下了一场沙雨。
岳灵珊哈哈大笑,双掌乱击,直将满地黄沙尽皆卷起,当空胡乱挥洒一气。
沈静言在旁见得如此,哂然一笑道:“你此刻还有这等精力胡闹,待会要是走不动,可莫要指望我会等你。”
岳灵珊被他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背上衣裳俱已被汗湿透,甫一放松下来,身体也觉有些虚脱,连往前走出几步扶住驼背。她摆了摆头,心道看来真是昨晚消耗精力过多,有些吃不消了。
一时间靠着骆驼,抱着水囊咕噜噜喝了好半天,才感觉复活了过来,将水囊放回驼背之上,她朝仍候在一旁的沈静言打了个招呼:“走吧!”
沈静言瞥了她一眼,“怎么,你当真不用骑骆驼?”
岳灵珊步履轻快,走过前一座沙丘,回眸灿然一笑,“不用,我如今可是精神的很呢。”
沈静言低低笑了一声,牵着驼群缓缓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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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两个报告要赶,清明要回乡下老家扫墓,可能也没办法更,一回来又请假,俺实在对不起大家。
乃们锅盖砖头啥的,怎样敲都木关系#面条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