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同人之彼岸殊途

　　吴邪知道现在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他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却在顷刻间坍塌得尸骨无存。他明白，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前提错误的结果是无法预知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前提为何会错得如此一塌糊涂。
　　全身的血液凝固起来的寒意生生将吴邪冻住，以致于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无神的瞳孔里暗影将岌岌可危的星芒吞噬殆尽，已然顾不得身上的痛楚，现在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抓住那人的肩膀——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破碎已在自己心中形成的可怕预感。
　　只有这个人，不管做什么，自己都能够原谅。
　　只有这个人，如果做了什么，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吴邪摇晃地撑着玉棺的凹面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离自己不到3米远的人，踉跄着一步一步地迈进。尽管脚下一片狼藉，尖石遍布，即使伴随着钻心的刺痛碎石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路，还是无法阻止他走到他的面前。
　　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胸部突兀的钝痛让吴邪的腰弯了下去，头却正好碰到了那人的胸膛。深深地闭上眼，不打算离开，也不打算逃避，吴邪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必须去做的。
　　“小哥。”
　　“嗯。”
　　“为什么？”
　　“……”
　　听不到回答，吴邪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小哥的手臂，用力得周遭的肌肉已近发白。
　　“胖子他把你当兄弟。”顿了顿，抑制住哭腔吴邪继续道，“老子也把你当兄弟啊！”
　　喊完，吴邪就不再说话了，但是双肩却开始颤抖起来。
　　“吴邪，你早该知道的。”
　　感觉到身前人的视线，吴邪却无法出声，只能咬紧着嘴唇不让自己羞耻的声音发出来。
　　“我是裘德考的人，扫清了障碍，现在任务要结束了。”
　　“放屁！”终于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与此同时抬起来的脸虽然涕泪横流却染上了不寻常的色彩，“张起灵，处了这么久，老子我他妈的不是瞎子！”
　　“唉。”小哥不再说话，只是挣了一下手臂，轻而易举地就从吴邪的手掌里逃脱了。
　　“吴邪，别太自信。”小哥向吴邪迈进了半步，本来就一臂的距离，如今几乎快贴在一起了。
　　吴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在即将迸发的时候梗在喉咙口，而只能死死盯着小哥。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吴邪自然也是不希望持续多久的。和小哥对视，很容易就会被他的目光吸进去，这里并不存在任何浪漫的少女式幻想，而是对于眼前这个人，一旦对视久了，吴邪就怕自己的立场会完全动摇，而一旦动摇了，自己会崩溃。
　　尽管想着让什么外力来将自己的视线从小哥身上移开，但是，吴邪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如肢体残破的人偶，吴邪在空中逗留了几秒，然后才擦着地面滑出去，血迹斑斑的地面也只是在这最后的最后增加一丝点缀罢了。
　　艰难地从一片废墟中抬起头来，不知道是脑震荡还是因为地面摇晃的缘故，吴邪斜眼看过去，只看见两个重影，黑眼镜站在刚才自己的位置上，而他们的手，很明显搅在了一起。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把他们的剑拔弩张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吗，黑眼镜替自己接下了小哥的攻击，原来是这样吗？
　　张起灵，你想杀了我吗？
　　【有时候，欺骗一个人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这就是所谓的保护吗？”嘴里一甜，吴邪当下就呕出一大口血，但是却全无痛楚，只不过眼角却慢慢滑下了一滴晶莹。
　　震动还在持续，穹顶的碎石如雨般梭梭往下掉，而在这一片飞沙走石中，两个身影却如鬼魅般在空气中撞击出杀戮的火花。
　　小哥和黑眼镜持续交手着，也许是愤怒，也许是绝望，也许是悲伤，从他们身上找不到身为人类的气息，战栗的气波振荡着周遭的碎屑——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面瘫小哥，说句话嘛！】
　　【诶——真是受不了你。】
　　……
　　【别死啊。】
　　一个趔趄，黑眼镜在吴邪前方半跪了下来，狠狠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黑色的墨镜下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哑巴张，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小哥顿了顿，但是很快就接了下去。
　　“黑瞎子，懂的话让开。”
　　眉头紧紧一皱，黑眼镜也没想到小哥会说出这句话。
　　“他是吴邪。”
　　“我知道。”
　　“……”
　　“……”
　　两厢对视无果，黑眼镜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哦？那就试试。”说完小哥就一个飞踢向黑眼镜踹来，不过黑眼镜也早有防备，往旁边一侧转而回旋踢出一脚，两人双双抱在一起滚下半截高台。
　　【臭小子，又闯祸了吧？】
　　【爷爷，你说爸爸会不会不要我？】
　　【哈哈哈，傻小子，真正爱你的人，不论你做了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你。但是你要记住，自己做的事要自己负起责任来，那样才对得起这些等你的人。】
　　当时不明白爷爷这些话的意思，但是现在，吴邪想，自己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咔啦——”冷不丁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黑眼镜倒在地上，好像是晕了过去，脑袋旁边散落着黑色的眼镜碎片。
　　小哥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却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
　　这时高台的震动已经停止了，玉棺整个陷了进去，地面被破坏得没有一寸是完整的。
　　“要杀我？”小哥先是愣了愣，而后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眼神却深邃得能吞噬天地间的一切。
　　吴邪的手握着从废墟中找到的离合颤抖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也是，体无完肤，当真是体无完肤了。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对望，不再问，也没有答。
　　“轰——”无预兆地，巨大的青铜鼎开始倾斜了，基座已经毁损殆尽，恐怕这个墓室的基层都已经破坏了。随着青铜鼎的倾斜，地面又开始震动起来，不过比起之前，只是激起更多的尘土飞扬罢了。
　　“砰——”好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上，巨鼎下倾的趋势止住了，但是也让它的内容暴露无遗。
　　吴邪只觉得眼角余光瞥到一丝光亮，但正要去寻源头的时候却发现那鼎里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刚刚那一睹只是幻觉。
　　“啧。”小哥看着巨鼎皱了皱眉毛，转而却先向吴邪走去。他走得并不快，似乎之前的打斗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一样，但是他身上却散发出无尽力量的气息。吴邪他看不透，也猜不透，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
　　【吴邪，不要逃避。】
　　瞪大了双眼，从自己脑海深处传来的声音，吴邪无法抗拒。
　　其实吴邪自己明白，从小哥给胖子下绊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切，自己从入这个古墓以来发生的一切，不管是自己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有可能是假象，虽然自己深深沉沦在里面，虽然自己无法把这些都当作没有发生过。也是，都二十一世纪了，自己还去信那什么前世今生的鬼话！
　　狠狠地自嘲，吴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但同样的，吴邪也不想逼死自己，他心底还有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救命稻草，只是现在看来，都不重要了。
　　“吴邪，想杀我吗？”
　　“喀。”吴邪将离合举在胸前正对着小哥，双手紧握着，虽然还是抖得厉害，但是剑锋已经开始趋于平稳。
　　小哥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没走一步就说一句“想杀我吗”。
　　吴邪承认，这样会逼疯自己。小哥不咸不淡的话语，就这么一直萦绕在自己耳际。是质问吗？吴邪觉得不像，更像是某种邀请。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哥，吴邪的脑袋开始轰鸣起来，方才一瞬间的清醒似乎开始有瓦解的危险。吴邪渐渐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自己这一路来九死一生换来的是什么，虽然自己从不相信等价代换那类理论，但是，如此自己真的是输得彻底，输得一无所有了。
　　终于，小哥站在了离吴邪仅一步远的地方，胸口抵在离合的剑锋上，还是那句，淡淡的，“想杀我吗？”
　　“张起灵，我欠你的，我会还，同样我欠别人的，也会还。”吴邪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的。
　　“想杀我吗？”
　　“……”吴邪重重握了握离合的剑柄，“我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但是，小哥，这次我没办法原谅你，不，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那就算我自私好了，我……”
　　“要杀我？”小哥的表情很平静，一如平时看吴邪的时候。
　　“别以为我下不了手！”突然吼了一句，吴邪竟没注意到自己的眼泪决堤了。
　　小哥似乎是故意往前抵了抵离合，剑锋处开始滑出一滴殷红。
　　“喀。”吴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剑锋还是如此清亮，但是小哥胸前的那个红点却分外刺眼。
　　小哥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他又向吴邪迈了一步，“吴邪，你不该来，最不该的是牵扯进这些人。”
　　“噫。”吴邪的表情瞬间就痛苦了起来，“你管我！”
　　“吴邪，是你害死他们的。”
　　瞬间瞪大眼睛，吴邪眼里布满恐惧，“不！不是我！”
　　“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是我……”吴邪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支撑着自己的那一丝清明在小哥的几句话后就消散殆尽了。
　　“吴邪，是我害死他们的。”
　　猛地抬头，吴邪的眼里揉进了一丝戾色。
　　“要杀我吗？”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吴邪颤颤巍巍地举起离合对着小哥的心脏，但是却迟迟没有刺下去。
　　“吴邪，我一直以来都是骗你的。”
　　“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而且，你真的很烦。”
　　“现在好了，从我面前消失吧。”
　　“啊——不要再说了！”吴邪眼睛一闭，只觉得眼前人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利剑刺穿自己的心脏，他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仿佛还能看见小哥用一如既往的表情说着这些话，但是手臂上骤然的温热却让吴邪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见小哥在对自己笑，吴邪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视线往下慢慢移动，刚才还让自己无比在意的那个红点此刻已不复存在，胸前绽开的血腥之花将离合吞进小哥的身体里。自己的手上，脸上，到处是飞溅的血迹，还带着奔腾在血管里的温度。
　　吴邪触电一般放开了离合，踉踉跄跄往后跌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与吴邪的惶恐不同，虽然心脏上挨了一剑，但是小哥的脸上露出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看着吴邪，深深地看着，而右手缓缓攀上牢牢扎进胸膛的离合，就如同剑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拔了出来，血液喷溅出来，即使吴邪站那么远还是被染上了腥红的颜色。
　　蓦地胸口一热，吴邪看着此番光景早已无法言语，伴随着胸口灼人温度的上升，才意识到自己还挂着那对麒麟玉。热浪很快从吴邪的胸口席卷全身，就像是要把他焚烧殆尽一样，他痛苦地跪了下去想要将麒麟玉抽离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它已经紧紧地贴进肉里了。而且不仅仅是这样，吴邪能感觉到，小哥喷洒在自己身上的血液同样在灼烧着自己，并不是自己将官能巨大化，而是它们真真切切地在燃烧自己，像这么烧下去，吴邪很难保证自己的脑子不会被烧坏。
　　恍惚间，吴邪觉得小哥似乎是走近了自己，能感觉到冰凉的双臂圈住了自己，很小心，很温柔。他冰凉的身体给自己缓解了一点高热的煎熬，但是自己已是浑浑噩噩，也许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不过果然还是希望这些感触是真实的。就如之前自己心底所留存的救命稻草一样，张起灵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而吴邪也深信这一点，即使从他口中听到了那些言语，吴邪也从来不怀疑他是个好人这个事实。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剑入心脏，小哥即使七头六臂但还是人啊，是人就会死的。吴邪不敢想象。但是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小哥千方百计希望自己杀死他，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这个答案，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吧？不管于他，还是于自己，或者是大家，也许都走不出去了。
　　深重的疲惫感袭来，吴邪觉得即使自己就这样被烧成灰烬也没事。冥冥中听到身旁人喃喃地说了一句“涅槃”，而后，便遁入无边的黑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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